?风舞月像是带着极重的怨愤似的,每一下定然抽到痛处;加上她用的并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水凌凕两次不辞而别留下的尾巴。
凌溟就像条被主人责罚的狗,默不作声低着头。风舞月每一鞭抽在他身上,都疼得他身体一哆嗦想举起双臂来挡,然而每次胳膊要举起来,又硬生生放了下去,任凭舞月责罚。
风舞月一下比一下更重,在他身上烙下一道比一道更深的印记,红肿得快要抽出血了。凌溟咬牙挺着,硬是没躲也没挡。到最后,风舞月却忽然一下扑进了他怀里,玉藕似的双臂紧紧箍着他的腰。若不是听见舞月贴在他胸口轻轻啜泣,他差点以为这又是她的什么惩罚。
舞月低声抽泣得像一株结着浓郁悲怨的腊梅,凌溟用手去抚慰她,触动身上那些红肿的印记,一下火辣辣地疼。舞月低声道:“我差点以为你又要抛弃我了。”
凌溟一时无言,只得低头爱怜地抚慰她,听她泣如春雨摧梨花。风舞月,玉栋国宰相府的风大小姐,当今的师道之主,何等的聪慧敏睿,不论霸刀春雷、巫主红娘、神使始华、东皇太一,无不为其折服;唯独在他面前脆弱得仿佛一株藤萝,唯有他的支撑,方能躲避风雨。
他低下头去,用自己的额头贴着她的额头。舞月哽咽着说:“凌溟,我怕。”他点了下头,就把她抱紧了。
走廊另一端,轻轻传来四方香主轻咳的两声,两人立即如同触电一样松开,各自站着,很是尴尬地看着刚从寒室出来的四方香主。
四方香主看着心里头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师弟,刚才看你走得如此匆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关键所在,要和风师妹在这里‘详谈’?但不知,嫂子可否听得?”
她一说“详谈”,风舞月顿时脸都红到脖子根了。连素来扯谎从不脸红的风大小姐都这样了,水凌凕更是不必说,舞月偷偷了他一眼,果然连整个上身都跟煮过似的。但他脑子直,听四方香主这么说,还真以为她要听他之前的想法,就直接说了:“我想……我大概知道怎么让舞月他们能够去鬼界了。”
四方香主“扑哧”一声笑出来,连风舞月都不知道是该笑他耿直还是脑残。四方香主看他要详说,就连忙摆摆手道:“原来如此,这样的事情,还是你们几个私底下商谈吧。你们嫂子恐怕给不出什么合适的意见,就先走了。”与他们招呼过后,掩笑而去。
风舞月听她说“私底下”,立马又从脖子根红到了肩膀,想想刚才与凌溟在师兄家的走廊上如此亲密,果然是大大的不合适。还好嫂子通情达理,委婉地给他们提醒了,若是给师兄撞见那还得了?只有凌溟这家伙长了个木头脑袋,还以为跟眠山一样呢。舞月念此,不免有种教哈士奇做人的感觉。
回过头,关于凌溟说的,可以让舞月三人下鬼界的方法,倒着实值得几人私下里讨论讨论的。舞月叫齐了栾子吟和辉泪大姐还有洛冰王,五人一同前来商议。
水凌凕表达不是很好,不过旁边有洛冰王懂兽语,舞月也熟知他的每一个意思,三人就表达的问题商议了一会,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大体就是:凌溟认为,可以用香料熏蒸身体,以香气辟邪,从而安然无恙地进入鬼界。
栾子吟当时听完第一反应:“你当是做荷叶粉蒸鸡呢!你小子确定把我们蒸熟了还能原封不动端到鬼界去?”结果他刚说完,后脑勺就挨了大姐一酒坛子,大姐严厉表示:“不许欺负水水!”
风舞月也站在子吟的角度感觉凌溟的想法有些大胆了点。然而洛冰王却若有所思道:“但鬼界阴气非比寻常,若是一般香料恐怕难以抵挡,除非……”
“五品正果。”水凌凕答道。
舞月栾子吟和大姐一听这词,均不明他究竟说的何物。倒是洛冰王能与之侃侃而谈:“我也这样想。怕是只有五品正果的香气能够遮蔽鬼界阴蚀之气。然而要得五品正果,须到巫咸古国巫姑之地靈鹔山僰王宫。听说五百年前通往巫姑之地的两界山发了大水,那条路很不好走。”
风舞月一听,心里却各种想法都倒出来了。洛冰王如此见过识广,既然她都没对凌溟这个想法提出质疑,甚至直接为他打算,就表明他这个想法的确是可行的。这样一来,反倒显得舞月几人的质疑坐井观天,庸人自扰。更重要的是在凌溟面前,舞月很是不服气,也赶紧道:“发大水又如何?凌溟最不怕的就是水,就算那大水涨成一片海,凌溟也照样横渡过去。何况我的飞天之术,还带得动辉泪子吟。”
她本来是想参与一下讨论,表明自己水平并不低。结果话一说完,凌溟却忽然抿了抿唇,一副无语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而洛冰王则更是似笑非笑地对着她讲:“首先,巫咸古国乃巫蛊之地,满山皆有神灵,处处是离风罡,腾飞之术是不可能生效的,再险的山也只能双手双脚爬过去。其次,两界山之间不是一般的水,哥下不去的。听说原尘和卿儿姐姐著的《七彩玲珑志》在你们手上,这个,还是最好先查一查书再来跟我们讨论吧。”
“你……”风舞月的确是信口开河,然而她风大小姐素来开口扯下半边天,老牛都能糊弄上天去,却第一次在自己人面前栽这么大跟头。她心里头气不过,原本还想再理论。但好在栾子吟是会看势头的,他见识不好,赶紧低声招呼大小姐过来和他一同看书。风舞月心里不服气,但也没辙,因为在洛冰王面前她自知及不上,只得低下头来好好研读。
但见《七彩玲珑志》上所说,便知凌溟的方法并非异想天开。玉简上记载,五品正果乃纯阳之物,其皮红,其叶青,其花黄,其膜白,其子黑,为五正色,秉五方灵性,故名。其味馨郁端庄,不妖不魅,香溢千里,邪灵退避。又说此物为天上玉衡星所化。生于巫咸古国靈鹔山。
风舞月一口气将整篇文章看完,心思也沉静下来很多。再看看旁边,洛冰王和凌溟的讨论也结束了,基本上认同他这个想法,剩下的只是怎么做的问题。风舞月此时仍旧不免插一句嘴,想问问她这么做的把握有多大,毕竟万一焚了五品正果下了鬼界,那香气抵挡不住,阴气全涌上来,可是要命的失误。
洛冰王也郑重道:“若是真能拿到五品正果,就我所知,也至少有九成把握。但我所担心的并非五品正果,此去巫姑之地绝非易事,路上恐怕没那么简单。”
连入鬼界都有九成把握,难道路上还能有什么比入鬼界更艰难的?风舞月一时想不通,但这事既然这么定了,剩下的,就只是怎么去巫咸古国那什么靈鹔山的问题了。
洛冰王挥挥手示意大家各自回去休息吧,明天再作打算。于是大家相继散去,就剩风舞月看着栾子吟还意犹未尽地研究着《七彩玲珑志》。
子吟抬头,发觉风大小姐在看他,顿时身子一颤,受宠若惊地说:“大小姐……有……有何吩咐?”
风舞月回头望了望,确定洛冰王他们都走远了,才跟他说道:“没别的事情,就是接下来我们要去靈鹔山的路线,你好好规划下,明早我就要。明天收拾收拾,后天出发。”
栾子吟颤巍巍地说:“话说,路线这个,那洛冰王不是比我更在行嘛。从她的话来看,倒像是没少走过这条路。”
“别,我还是看好你一些。毕竟从樱都到眠山的路都是你来定的。换了别人,我还得留个心呢。”舞月撇撇嘴道。
子吟当时差点抽自己个嘴巴——这不明摆着的事他非要多问。当即点头哈腰说保证搞定。等到舞月走后赶紧拿出地图和《七彩玲珑志》开始规划。
洛冰王回屋后,迅速收拾起东西,自己藏放的一些可能用得着的东西也都整理在了顺手的地方。她早年去过巫咸古国,对那里情况比风舞月这样拿着书空谈的大小姐要熟悉得多。此去巫姑之地,路上的危险倒不是很大,但两界山一带自五百年以来已经变得尤为复杂,最好是做好打架的准备。
正在她整理着到时候可以用得上的东西时,空中的气息微微荡漾,好像杯中的茶泛起浅浅涟漪,她已知晓有人来了。
火灵后仿佛一枚轻盈的羽毛落在了桌上,斜斜坐着,好像一直都在这里。“都说了多少遍,不要坐在桌上!”洛冰王责备道,一面伸手似乎要将火灵后拎开。
然而在触碰火灵后肩上黑纱前,洛冰王猛然发现火灵后身下的那张熔浆岩桌子已然被一缕黑色的气息缠绕着,竟隐隐有些被腐蚀的痕迹。
洛冰王大吃一惊,火灵后却淡然一笑:“可别以为我为人类贡献了十年的精气后便会虚弱到让你有机可乘。在萧丘,你绝不是我的对手。”
“哼。”洛冰王悻悻地收手,“想不到你竟然将萧丘做成了你的巢穴!”心却想,难怪阮名堡前会失手于她;火灵后将精气供给火元一帮人,本来自己定然会虚弱一定程度,但兽类在自己巢穴中将无比强大,勉强可与洛冰王打成平手,加上火元等人的帮忙,洛冰王自然是落了下风。只是可惜了在栖凤之城火灵后与舞月凌溟两人的交手,那时她不在巢穴又孤身一人,便是最弱的时候;奈何两人修为太低,仍旧被火灵后一招撂倒,若是换做洛冰王,只怕当时已叫火灵后授首,实在是错失良机。
“凡巢穴所在,必定远离人烟。你竟选在了萧丘筑巢,当真不怕被人类捅破么?”
火灵后淡然一笑:“载舟覆舟,皆在掌中。这萧丘唯独能让我有所畏惧的,仅火景羽夫妇,而已!”
“你想加害他们?”洛冰王惊道。
“迟早的事。”火灵后换了个坐姿,反过来望着洛冰王,“我倒是在乎你,冰儿。先前你一剑‘月见雪’,本可伤我,然后救你哥哥,但会被火元打伤;又或者及时收手,虽救不了人,也能全身而退。为何那一瞬间你会犹豫?我曾经遇见的冰儿,无不是干脆果决,进退自如。”
洛冰王被她一问,反而不知所措。究其根本,当时的确是在救凌溟与自救之间纠结。洛冰王这千年来一直独来独往,虽然认了一干人,但终究交情不深,也未曾遇到这样的情况。所以当时,大概是对这位半路结识的哥哥有些无所适从。
火灵后见她不答话,轻轻一笑,便知其中缘由,于是话锋一转。“好吧,不提这个。咱们这么久不见,听闻冰儿六十年前进了九幽地狱,也不知道冰儿这六十年过得可好?”
洛冰王不知火灵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直接答道:“九幽地狱有小姨照顾,不会差到哪里去。”哪知火灵后却狡黠地避开了她的回答,用一种阴恻恻的声音道:“冰儿,你在九幽地狱滞留六十年,到底遇到了什么?”
洛冰王骤然大惊,后退两步,下意识想到这火灵后莫不是知道了什么。然而很快转念一想,火灵后若是真知道,便不会明知故问,因为这纯粹只是洛冰王个人的事,跟她火灵后半点关系都没有!
“你……问这干嘛?”洛冰王冷静之后,一下便警惕起来。
火灵后看出她神情的转变,知道她有所防范,大概是问不出来了,声音便软下来,旋即一笑道:“当然是关心你了。五百年前冰儿和你小姨一下子闹得那么僵,还担心你去了九幽地狱会过的不开心呢。哪知道一待就是六十年,你和小姨之间的感情也磨合得好些了吧?”
洛冰王冷笑一声:“你不必假惺惺说这些,五百年前我害你生不如死,这五百年你恐怕无时无刻不恨我入骨。现在假情假意说这些,只会让我更加恶心!”
火灵后闻之脸色一变,但立即又恢复了神色,低声道:“唉,原来还念着许久未见,同你多叙叙旧。哪知说着说着,又聊起这些不开心的东西了。罢了,我这就先回去了,剩下的话,咱们以后有空再聊吧。”
“以后还是免了吧。我奉劝你一句,灵儿,出了萧丘,以你的修为绝不是我的对手,到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火灵后轻笑一声,笑声若羽毛般还未落地,她人却已杳然无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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