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冰王一剑连斩七人,招式迅猛无匹。然而收剑时却忽觉有异——那七人头颈皆断,伤口却无半点血溅出;再细看那腔子里,竟是空空无物!洛冰王一惊,但看那七人却已如纸灯笼般倏地自焚起来,头颈断裂的空腔里甚至窜出火舌,片刻间已然化为灰烬。
洛冰王大惊,她方才还只觉这七人真元有异,能以浮莲指破她九幽玄冰罡,此刻再看,哪知他七人却只是七具空空如也的壳子!这令旁边潜伏在熔莽丛中的水凌凕亦是惊异不已,小脑瓜里很快便转动起来思索这是什么巫术,只可惜现在不能凑上前仔细检视,只能全凭所见自行臆测了。
正当洛冰王扫荡了障碍,准备入堡寻找那引她来此的凤鸣时,堡垒上空猛然一团烈焰展开好似木芙蓉花开,径直吐下彤红似火的红绫。洛冰王一凛,已收的长剑随之出鞘,皎月般的剑光丝毫不弱于那红绫烧灼的火光。两件兵刃一交接,顿时如滚烫的铁水岩浆浇上了千年寒玉,那“兹——”的一声更是如千百条毒蛇一同吐芯,惊得所闻此声之人无不是心头一紧!
水凌凕惊呆了,那与红绫同时乘风而下的黑纱女子,正是那夜在栖凤之城以及今日路上所遇的神秘女子。女子浑身紧裹黑纱,鲜红如血的丝绫在身边起舞,映着萧丘的火光,更是别样的婀娜妩媚。洛冰王却仿佛早知是她,刚一交手后,却连片语也没有,手中长剑一抖,径直向女子刺去。女子同样毫无惊异之色,纤若灵蛇的双臂一挥,红绫两端已如双蛇齐出,一上一下与洛冰王对咬而去。洛冰王剑招凌厉,却若白鹤腾空,剑尖于空中虚点两下,各将两端红绫上下支开。女子视如未闻,双臂挥舞仿佛操纵双蛇,那红绫绕过洛冰王旋即反咬回来。洛冰王亦是挺剑斜掠,浑如戏蛇。
水凌凕见那女子单使红绫,手法与风舞月的缎带截然不同。风舞月袖中缎带镶满毒牙刃,灌以真元挥舞,横劈竖砍,利堪刀斧;这女子红绫看似柔弱无力,却是以凰火织就,加之女子本身修为深不可测,红绫变化灵动,浑然真元一团,就仿佛是她径直用真元与对手过招一般,较之风舞月的缎带便更多了无穷变数。
洛冰王与黑纱女子交手,眨眼间竟已过百招。红绫本是柔婉无形之物,非浑厚真元不能驾驭。而曾经女子与凌溟舞月两人交手,一招便将两人重创,水凌凕因此揣测,其修为之深,非五百年不能及。故而驾驭红绫,非但驾轻就熟,与洛冰王这般千年修行的神物相较,招数变换更是那夜与凌溟舞月出手所不能比的。而单凭两人百招之后同样不见高下之别,亦是可以揣测,这女子修行绝不在洛冰王之下。
突然间,黑纱女子双手扣诀,舞若双头灵蛇的红绫猛然收尾相连,径直将洛冰王环绕起来。而洛冰王却无半丝犹豫,身子一倒,左袖急急挥出。袖中寒气骤出,在洛冰王头顶凝结冰盘,同时又是一股反推的力道,正好将洛冰王倾倒的身子斜斜推出红绫之环。
洛冰王剑招清妙,即使突围亦必定是从上方乘风跃出,此招却是将她从下方斜推而出,犹钻敌胯,浑不似洛冰王的招数。然而女子见此招却如熟视一般,同样无甚犹豫,左掌使爪趁着洛冰王身子未起猛然抓去,右手却急忙招呼红绫回来相助。洛冰王身子斜贴于地,只得双手交叉胸前,从体内中鼓出寒气,扯动袖摆上击格挡。待红绫飞来,长剑却是如鲤鱼飞瀑,一跃而出攀附于红绫之上,恰好借势起身。其神色从容,竟恍如熟知那黑纱女子会有这等招数一般!
水凌凕旁边看得连连惊叹,他只有巫术是静合教得格外精细,拳脚功夫却仅是他还是水凝的时候粗会一点,就更别提认识这些洛冰王从玄门翩然正道与魔门惜月神教所学到的绝妙剑招了。不过,他虽不识招,但修行门径却是相通的,他光观其意,只觉洛冰王与黑纱女子竟仿佛将彼此的招数全然烂熟于心一般,非但见招拆招从容不迫,便连对方下一招乃至接下来十几招皆已预料,因而其任意一招关键所在破绽所在俱是闭目便知!
凌溟怔怔地趴在那里看那两个女子相互拆招已从近百招转眼斗到数百招,恍惚看这两人已浑然不似在殊死搏斗,而是两个阔别重逢的故友在一较彼此的手段生疏与否。
正斗到第七百招时,洛冰王双袖骤张,轻盈在红绫上两踏,恍如一只白鹳自丛中腾起。手中长剑一抖,那剑原本便明亮如月,不知铸剑所用的是何金何玉。此刻剑光凌空,竟照耀六合,仿佛碧空月轮,照得那被萧丘火燎得暗红的夜空于一瞬之间浸入清冷,好像整座燃烧的萧丘都在这一瞬间凉了下来。
再细目一看,不知何时,四周竟已有乌云涌起,逐渐合向空中那一轮明亮的剑光。洛冰王剑冷如秋夜,竟冷得这萧丘火海上,漫天降寒霜!
水凌凕惊叹不已时,黑纱女子却是毫不为奇,双手指挥红绫盘旋于地,竟似火蟒出世,势不可挡的热浪亦是骤然绽开。火热的气息燎过四方密密生长的萧丘火,竟连那萧丘之火都被烧焦了!
水凌凕这下来不及惊叹,眼看着热浪袭来,天生畏热的他早已吓得叫起来,赶紧甩动着四条小短腿,夹起大狐狸尾巴没命地跑。
热浪席卷于地,势如蒸江煮海,上凌漫天寒霜,犹冰火相交,竟生生将这极寒与极热揉在一起!!
那一刻,两股势不相容的真元被硬凑在一起,顿时化作一阵飓风,侵袭了整片萧丘火岛,将萧丘于火海上吹出三里,险些被生生掀翻过来!
这一下,着实把整座萧丘人民都惊动了,纷纷从屋中奔走出来,相互问询,不知发生了什么。水凌凕夹住尾巴,四只小爪子硬生生抠住地上萧丘火长出来的孔穴,小嘴巴咬住一座屋脚,才没被刚才那股真元冲撞吹飞。这下将四周邻舍都被惊动了,赶紧尾巴一裹,将自己团成一个毛茸茸的黑球,一方面便于在黑色土质的地方隐蔽,一方面便于快速“滚”走不被发觉。
倒是洛冰王与那黑纱女子,闹了如此大的动静,却依旧面色不改,好似惯看了一般。只是方才那一交手后,两人便又都不约而同的罢了手,各站一方对峙着。
黑纱女子忽道:“罢了,冰儿,我这一招‘江水为竭’迎上你的‘夏雨雪’,下一招你必是得出血蔷薇使‘雪里红妆’了。”
哪知洛冰王却面露不爽,随口道,“我看未必。方才七百招里,你虽舞‘红颜’,手中却按着‘薄命’。故而这一招后,怕是不等我出血蔷薇,你的‘薄命’倒要先我一步使出来。这些年终究是你的长进要小我一些。”
水凌凕在旁边团成球,尾巴一斜,从两条后腿和屁股间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和鬼灵的尖耳朵,观看着两人对峙。听到这里,再看那女子身上黑纱红绫,想来洛冰王口中“红颜薄命”,便是指那红绫和黑纱了。当初跟黑纱女子交手,凌溟舞月便是被她猛然甩出的黑纱一缠,才落入红绫摆成的陷阱;至于曾经在凤凰栖底下,倒也见过洛冰王使出的血色蔷薇。想来刚才洛冰王与黑纱女子光用长剑和红绫相斗,却不轻易使出血蔷薇和黑纱了。
这时候,整座阮名乡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地震般,人们纷纷涌出,相互寒暄,不知发生了什么。幸好四方香主进屋来叫醒众人时,舞月、栾子吟和辉泪大姐都已醒来,风舞月抱着凌溟的那条尾巴茫然不知所措,只好跟着四方嫂子逃出屋来。
从百物集出来时,师兄火景羽正同一身锦裘的大汉带领手下人四处奔走安抚乡民。待来到百物集的时候,火景羽关切地看了看四方香主,又看了一眼风舞月几人,大概看出人数不对,几人也显得有些焦虑。“怎么了?”
“凌溟和冰儿这会儿不知哪儿去了。”风舞月赶紧答道。四方香主又补了一句,“炎儿也不见了。”
舞月这时辨出来了火景羽身旁那汉子正是今天才来百物集找过火景羽的人,乃是阮名乡的主人。火元虽为阮名乡主人,虎背熊腰,威武不凡,但在风舞月、四方香主几个焦虑的女人面前,却是显得格外亲和:“四方弟妹不用过忧,小七火人小本事你却不小,何况这阮名乡他混得比我这个乡君还熟,哪里出得了什么危险。”他故意开了点玩笑,四方香主也不禁被逗乐了,这才放下些担忧。
回头他又看向了舞月及其身后两人。火景羽这才介绍起来,火元得知这三人是他师弟师妹后,亦是亲切地安抚了几句。风舞月倒是不担心凌溟遇上危险,凭他的本事,就算遇上打不过的对手,想跑还不容易?洛冰王便更不用担心了,她修为更在凌溟之上,见识经历也非一般人能难住;两人若在一起,那自然是横遍萧丘也无人能挡。只是凌溟素来对她依赖格外严重,不管走路吃饭,他成天总粘着她,恨不得两个人生生捆成一个人才好。这时竟然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单单留下一条尾巴。风舞月好奇之余,也不免愤愤地想:这小混蛋,小畜生!等他回来定要狠狠地揪他尾巴!只是她不知,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手上已经将凌溟留下的那条尾巴狠狠地拧起来。
火元与火景羽做好安抚之后便要去别处看看状况。此时四方香主想起一事,又将火景羽叫住:“羽哥,刚才又有几家寒室生了异象,待会完了回来,你随我去取些安患香来分给各家吧。”火景羽答应下来,便走了。
另一边,阮名乡街道尽头那座熔莽草坪上的堡垒,一瞬间涌出许多黑衣仆从,与先前结浮莲升华阵的七人服色相同。黑衣仆从一部分分散出去围住了草坪,也不知是要阻止外面的人进来打扰,还是要阻挠洛冰王离开。
水凌凕一下子翻身起来,恶狠狠地伏在角落里盯住那些人。尽管还未被发觉。但想来他们都是那黑纱女子的手下,与洛冰王多半是敌非友,若是他们一起上为难洛冰王的话,他必定是要扑出来助战的。
然而,洛冰王与黑纱女子却仿佛都不为所动,依旧对峙着。黑纱女子道:“的确,冰儿,五百年前我便不是你的对手。这些年你游历四方,修行更上一层楼,想来我是更追不上了。”
洛冰王口中轻哼一声,脸上却看不出阴晴。“我说怎么这五百年老像有人跟着我似的,只是你自己不站出来,我倒也想不起来是你。我从九幽地狱出来,那么多人迎接我,必定是你的杰作了?”
黑纱女子听到此处不禁哈哈大笑几声,“不愧是冰儿,还以为这五百年你却将我这姐妹忘了呢!就是不知你可是喜欢我精心为你回人界准备的一场欢迎仪式?不光一展风采,还……白拣了一个哥哥……”黑纱女子说到此处神色有些玩味,与先前恬静的面色大是不同。
洛冰王闻此却默不作声了,好像在揣摩黑纱女子这话的含义,然而不必等她有所深思,黑纱女子却已然看穿她心事一般,径直说道:“可是冰儿,你在这人界辗转又是五百年了。你知道凤凰五百年一死的定数,作为古冥灵树一片残叶,凤凰穷尽一生无非是在冥灵树叶落前找到一生的依靠,好使自己不落于尘土忍人践踏。冰儿啊,五百年前我同你一起走过这河山……”黑纱女子的眼神渐渐变得空灵而柔和,“呵,五百年,你终究又是孤独一场么?”
洛冰王将脸背了过去,凌溟看不到她的神色,也不知她俩在说什么。作为一头兽类,至少他是一头博闻强识的小兽,然而对于她俩所说却几乎茫然。只好耸起耳朵再仔细听了。
这时,只听洛冰王道:“那么你呢,灵儿,你找到依靠了么?”
黑纱女子不说话,却轻轻示意了一下四周,洛冰王于是顺着看了去。那黑森森高耸的堡垒,还有周围如同躯壳一般没有魂灵的黑衣仆从,这就是她所谓的依靠吗?
“灵儿,”洛冰王看着,忽然开口道,“我不相信你会嫁给一个人,一个凡人。”
然而黑纱女子却笑了,“为何不信?你知道的,当年你还对人类充满仇视和鄙弃的时候,我对他们却是好奇得很。”
洛冰王摇了摇头,她太清楚这姐妹了。即使过去那五百年里,无论对人类抱着怎样的好奇和惊叹,但根底里却她一样是高傲的人,如何肯下嫁一个人类!
“由你信与不信。”黑纱女子缓缓将头低下来,双手合了在胸口上,好像胸口忽然有些难受了一般。“冰儿,”她的声音也逐渐低了下去,“说起来,我们也是有五百年没见了吧。这五百年,我的确是恨你入骨,因为是你让我这五百年来苟延残喘,生不如死……”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身子却忽然开始战栗起来,娇弱单薄的身子恍若一朵冷风中的墨色梅花。
水凌凕伏在角落里警惕着周围,同时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正在微微颤抖的黑纱女子,好像洛冰王暗中使了什么寒气摧了她一般,猛不丁便冷得哆嗦起来。
洛冰王看着她,娇弱的身体颤抖地越发剧烈,好似寒梅不耐料峭,便从骨子里往皮毛都结了霜似的。洛冰王面色格外凝重,并未上前查看,反而微微往后挪了两步。
黑纱女子好难得总算平复下了不由自主的身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仰头长长地呼了出去。水凌凕看到,那从女子口中呼出的气,竟然冷得凝出了一片寒雾。寒雾随着扩散开来,慢慢地化为了黑烟消沉无踪。
随着那一股寒气地吐出,黑纱女子才算恢复了些神色,但面色依然苍白无力。“冰儿,你可知道,五百年来,我从来都没有抛弃过你当初赐我的……”
洛冰王听闻此话突然面色骤变,她近乎是以不可思议的眼睛瞪视着黑纱女子在她面前一点点吐纳,呼出体内冰冷的寒气。等到身体总算平复下来时,她双目已瞑,向着长空,朗声高呼:“以神之眼,垂目于世,腐骨生辉!”
洛冰王一听此语惊如雷霆,如同见到那女子施展了什么禁断之术一般,脸色竟比方才女子浑身颤抖时更加难看。然而,她此刻见到黑纱女子施术,首先反应过来的并不是她自己,而是转身对着水凌凕所在的那个方位大声呼道:“哥!你当心!!”
水凌凕亦是心头猛地一震,原来不知何时,他的行踪早已被洛冰王觉察!
(https://www.biquya.cc/id39089/2310916.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