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玲珑 > No.66 行火 二

?洛冰王毕竟见识颇广,见栾子吟被七火仅以三指带火,招式刚猛奇特,竟迫使子吟毫无还手的余地,便立即想到萧丘独特的行火之术。“三指如劫,火势劲猛。这是萧丘的‘三指劫火’。”洛冰王站在一旁侃侃而谈。

  

  七火听出她竟识出了他的招式,心中一震,然而手上却未减分毫,定要将这依仗师叔身份的栾子吟好好折辱一番。

  

  风舞月与凌溟同在洛冰王旁,但洛冰王识出的是这招数的来历,而水凌凕却凭其医理和敏锐的感官辨出七火连使出这几招的真元流动,虽看似使的纯是一目萧丘寒火,然而招式运开,意韵却各不相同。便连那单纯的一目萧丘寒火,似乎在这招式之下也分了层次——每每发招出去时,必定炽热刚劲,而指尖收回时,却又冰寒柔韧,倏尔变化,竟仿佛一个极具弹性的弹簧一般。

  

  水凌凕既识其意,风舞月看的却是其招。舞月心细如尘,早在七火啄出第一式时便暗自留下了招式的印象,而在随后这连连数招,风舞月更是看出七火这三指连画,乃是写的一个“可”字!而在栾子吟刚准备提笔反击时,以食指撇开子吟的铁毫,反手用拇指狠捺他恰好没有防御的左肋,却是写的一个“入”字!更在后来,所写之字有“读”有“二”有“龙”有“画”,或繁或简,不尽相同。风舞月本以为会连成某种奇妙的武诀,然而心中将那些字反复拼凑,却根本组不成完整的句子;相反,七火所写,却更像是学堂教小儿识字所写一般。

  

  栾子吟自当初狼山上得红色沙茉莉花神相助,打通了五目地火和太阳真火,而眠山上更得妙叩前辈指教,修行一日千里,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上了修行比他早近十年的舞月和凌溟。十二目阴阳火的运用早在眠山便已得心应手,然而此刻却被低他一辈的七火单靠三根手指便毫无还手之力。不知七火使的什么招数,但每每他要提笔反击,七火便一指划来,那抵抗不住的毒热便又要*得他险些弃笔。

  

  栾子吟自恃在火海上汲取了那些来去火之后修为大涨,却没想竟被七火如此压制。胸中愤愤难当,一时之下不知是否该使出星精飞火;但那样的话,师兄的这座屋子必然是毁了。

  

  正此时,七火中指斜戳,正是“寸”字末尾一点,火势短小精悍。栾子吟自知难挡,便索性想落一团飞火迫使七火变招。突然,子吟只觉胸口一热,持笔的右手便顺势疾甩出去,刚好击在七火指尖上,不过他这下夹带太阳真火与丙丁君火,真元充沛,刚好可与七火火势相抗。然而双方刚一交接,子吟持笔却如蝴蝶翩然而去,若离之间又是一下疾甩,将铁毫打在七火指尖。如此再反复一次,三次提笔疾打,快如电光石火,令七火刚与栾子吟交手完全反应不过来。栾子吟三下迅捷地打在了七火指尖上,七火手指一痛,立即收手换招。然而子吟铁毫忽而一纵,却是拿笔竖划,封住了七火退路。

  

  这两下兔起鹘落,便连七火和栾子吟自己都始料未及,至于边上的凌溟等人更是看得云里雾里。只有水凌凕稍微看出,子吟刚才三笔疾打使的是太阳真火与丙丁君火,而纵笔封住七火退路时糊出的却是纯正的太阳真火。这两招恰好将太阳真火的阳刚淳厚与丙丁君火的峻烈无形发挥到妙处。

  

  七火没由来地一怒,也不知栾子吟怎么突然开窍了,但他存心要羞辱一下栾子吟,便也不甘示弱,起手将食指一撇,乃是挥出“受”字起笔。殊不知栾子吟恰巧于刚才笔落之处一转,御史铁毫斜斜带出一圈。他刚才两招是纯阳的路子,然而这一圈却是骤走阴势,以阴寒的碧水之火画出一个半圈,七火这一撇便刚好被他圈了进来。

  

  七火大惊,急忙转手划出“受”字一点,意在收手脱困。岂料栾子吟竟仿佛早有预料,一笔圈出却又收笔两下疾打,竟硬生生将七火收手的退路阻断!

  

  栾子吟始终不明,因他这几招完全不是出自本意,而是身体仿佛自动的一般,自己便使出了这些招式。然而栾子吟毕竟不笨,又经过刚才几下较量之后,他已然清楚地看出,自己方才所施展的全部找出,竟是明明白白写出一个“青”字!!那最初的三笔疾打,乃是“青”字起笔三横,而后一竖,乃是贯穿了上部一竖与下部“月”字一撇;至于后面的一圈,和收笔的两下,便俨然是个“月”字了。

  

  至于七火,仿佛到此时还未想出栾子吟怎会变得这般厉害,心头不免一虚,想来这“受”不等写完,已然全入了他的套中。旋即挥手一横,乃是想变招改写一“草”字。栾子吟立即抬笔斜点,以招迎上。

  

  经刚两下交手,七火也学乖了,压根不等栾子吟将他招数识破,往往一字写到一半就立即改头重写一字。这样满篇残字,便没人识得他所写为何,也就无从知道他的招式。

  

  不过等栾子吟纵笔写完,发觉原来自己又写了个“争”字,心中旋即明朗——一“青”一“争”,合为“静”字,那自然是风大小姐暗中以导引术助他;而风舞月惯用的招数,是悬空境的灵台静字诀,故而一见这“静”字便知是风舞月以师者的能力,暗中指点于他。然而,栾子吟已是惯用阴阳火,颇有小成;风舞月毫无御火行火的修行,却仅凭对七火这几招的一窥,不但依葫芦画瓢,让栾子吟也使出相似的招数,更是举一反三,行火之术与七火相比,另成一格。

  

  栾子吟与七火互拆百招,风格更为凸显。七火依凭深厚的行火之术修行功底,变化繁多,层出不穷;往往一字仅写出三两笔,便陡换下一字,招式灵活如溪流宛转。人类语言里的千千万万字被他左画一笔“者”之撇,右画一笔“人”之捺,上画一笔“广”之点,下画一笔“学”之勾,仿佛一位博学的大者刻意展示其学识一般。

  

  但这百招之后,栾子吟依旧反反复复只写了那么一个“静”字。虽至始至终只有一个字,然而这么一个“静”字却仿佛被他钻研透彻了一般。笔画虽同,然则笔笔皆可变招,起笔三横或可以太阳真火与丙丁君火疾戳,亦可以钻木之火缓舒;中间一竖或可以太阳真火大挥,亦可以击金之火轻钩;“争”字一撇或可以太阳真火斜点,亦可以龙炎之火与敲石之火纵划……招数变换之间,钻研推敲之深,用火行火恰到好处,不多锱铢,不少分毫;实在让子吟难以置信这乃是风大小姐方才见了七火的出手之后临时想到的,此刻对于风舞月的佩服当真是五体投地了。而对七火,子吟也是多亏风舞月的相助与之相斗一番,才见七火即使有风舞月一旁暗中为子吟指点,依旧不落下风,招招图变,子吟心里同样对这位先前倨傲的师侄有了几分敬佩。

  

  至于七火,起初本以为栾子吟几人不过是凭借拜了妙叩当老师才辈分比他大一辈,真才实学未必有。斗到此时,见栾子吟与他招数极为相似却匠心独运,别具一格,同样非小觑之辈。先前傲慢的神情不免少了几许,似乎对这子吟已颇有认可。

  

  两人斗到第两百招时,水凌凕看出了舞月的意思,冲上前去将两人分了开。七火此时对于舞月几人已多了七分看重,便也不再介怀凌溟这冒失介入。继而对栾子吟道:“你行火不错。刚才我写了无数字,却始终只用了萧丘寒火;而你是换了无数火,却始终只写了一个‘静’字。这其中变化着实有趣,不妨咱们再来讨教?”

  

  自相遇一来,七火对他们的话绝不过寥寥几字,这番较量下来,七火话语却忽然多了,可见已是对子吟另眼相看。但栾子吟刚才经风舞月指点之后,对于运用阴阳火大有所获,本来是想回屋再自行领悟一番。这会听七火建议,便觉得一个人领悟不如两个人讨教更加有益,于是连声答应下来。

  

  风舞月见状,原本是七火和子吟相互出手的,却变为了两人相互讨教,也算好事,就不便再在这里打扰了。叫上水凌凕等三人干脆回屋去。

  

  不过走到屋前,才发觉原来庭院中另有一人,是四方香主,正端着两匾豆子在庭院边翻晒。风舞月上前打了声招呼,四方香主略一回了,言语淡然,似乎碰上了什么烦心事一般。风舞月见她这般神情俨然不便打扰,只好问安以后自己回屋了。

  

  风舞月见屋中炉火烧得正旺,水雾腾腾,原来四方香主已替他们烧好了洗澡用的热水,便约了辉泪大姐一同泡个热水澡。凌溟本来听说四方香主为他们准备了洗澡水显得格外开心,结果得知是热水后,又老大的不高兴,闷闷不乐地趴在屋外走廊上想等水凉下来再用。

  

  洛冰王抱着换用的衣物正要与舞月同去,但见他忽然这幅惆怅的神情,心中仿佛触动了什么。心里往复思忖,小心蹑足上去,低低叫了一声:“哥……”但水凌凕还完全沉在牢骚里,对她这句俨然未闻。洛冰王失落之下,也就没了下句,扭头进了屋子。

  

  水凌凕心中,其实是种奇妙的感觉,莫名地烦闷,又莫名地兴奋;好像正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大事摆在了他面前可以做,可又不知从何着手做起。

  

  就好比鬼不能在人界大摇大摆地行走存活一样,活人也不能在鬼界轻易存在。千万年来从未有过真正的活人进入过鬼界,关于那里的信息,几乎全都是从仙界流传过来;人进不了鬼界,但仙可以。现在只是为了完成这一委托而修仙道,未免太过漫长了。所以他正费神地想要找到能让人安全进入鬼界的法子。

  

  凌溟想到烦恼的时候便使劲地挠耳朵,想了一会,又难过地用爪子挠墙。因为从未有人想过去鬼界,幽冥之下除了邪魔外道便再无好处。

  

  鬼界与人界不同的是,人界昼夜之间阴阳之气交流,可化育万物;白天阳气为盛,魂灵栖息体内,形体得阳气而足,夜晚引阴气为盛,形体休眠而魂灵散漫于外,阴阳互交,则形魂皆安。但在鬼界,却纯是阴煞之气,如一片死水。此处形体不长,反而愈渐朽烂,魂灵则逸散而出;故活人一入鬼界,不用一时三刻即化为鬼,回天乏术。

  

  凌溟直挠耳朵想的却是,在他从静合那里学到的最为古老久远的巫术里,有一门名为“魂离”之术,乃是与蛊咒、祝由、厌胜、赋灵、神摄等同属十巫术之一,是最为古老的十巫之术中的重要一支。与通灵之术相似,然则通灵之术力通幽冥,用在亡魂,而魂离之术却施用于人,抽离生魂。说不定可以用此法……

  

  忽而,空中一缕摄人心魂的幽香将他从思虑中勾了出来,让他不禁引颈回望。他固然熟悉那是风舞月的体香,然而在沐浴之后,竟有着芙蓉出水般恬淡静雅又令人心驰神往的力量。凌溟有着异常敏锐的嗅觉,便仿佛气息从空中深深透进了心里,令他彻彻底底呆住了。

  

  风舞月不过刚洗完澡,换上了曾经在眠山修行穿的那身睡袍,想来走廊上透透气。却看见水凌凕就在走廊里睁着一双明镜似的眼睛看着她出神。风舞月微微一愣,与他对视着,就恍惚看见了一头懵懂的灵兽正机警地趴在那里用质朴的眼睛看她。风舞月心一下子软了,生怕自己的举动会轻易惊扰到他,所以只敢像雕像一样立在了原地,什么也不做。

  

  凌溟只是呆呆望了她几秒,视线又像灵蛇般迅速收了回去,转向了别处。然而这几秒,风舞月却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惊心动魄,直到他把眼神移开了,胸口却依旧心如鹿撞。凌溟很少这样久久地看她,大概以后也不会有了。因而舞月惊喜之后,更多的是一份惋惜,她多希望刚才的时间能过得再慢一点。

  

  凌溟见到她来,眼神中多了些欢喜。“舞月……”

  

  她点头“唔”了一下,一步跨上前去。昂头看着这眉目清秀俊朗的男孩,轻声回了一句:“怎么了?”她话说着,却用手轻轻抚弄着他的腮颊。凌溟不太擅长说话,她成为师者之后,常常训练他多说些话,就是用手轻轻抚弄他脸庞,意思是让他说。

  

  水凌凕看了一看她的衣着,顿了一顿才说:“你……不穿那身了?”他说的是舞月的广袖曲裾绿萝丝舞裙,那裙子于舞月不仅仅是一身衣裳,更是随身可用的武器,护身、杀人不过须臾之间。所以她时常精心打理那条裙子,也时常在穿。

  

  风舞月抿唇笑了笑,“哪有能穿一辈子的衣裳,总得要换的。”

  

  凌溟语言顿涩,看此刻的舞月便真如一朵不染纤尘的芙蓉,朴实静好,可观而不可亵玩;谁又能想得到这女孩曾是天朝宰相掌上明珠,却又杀人如麻?他又是低头拼凑了一会,才怔怔地看着她说:“舞月……你……好像变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风舞月一怔,旋即笑了。“大概是吧。谁没有变呢?”她不禁思绪飘往曾经,曾经悦来客栈见到的凌溟,曾经樱都的他,曾经御江城的他,以及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他,才发觉这一年多日子当真是看得见地在指间走过。

  

  “舞月。”他轻声呼喊这个名字。尽管这以来改变了许多,但他这一声却一直未变。风舞月将这一声听在心里,却不知最后是他拥起了她,还是她靠入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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