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玲珑 > No.58 王城 三

?王城有一处较为隐蔽的小湾,水边甚至长有密集的、被称为“棘生”的挺水植物,水凌凕住的屋子就在这里,风舞月在隔壁;而栾子吟和阳辉泪在别处。当越过栏杆看到水面时水凌凕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因为从这里下水不容易被别人看到,接下来的日子总算可以舒舒服服地游个痛快了!风舞月看了一眼如此偏僻的地势时就明白了,是玉树特意这样安排的;没想到玉树竟然看得出水凌凕对于游泳有着特别的嗜好,更重要的是——她居然一下就把舞月和他安排在隔壁了!这种“格外”的照顾倒让风舞月情不自禁红了脸。

  

  玉树大致把这里的事宜简述完,准备让照顾他们的下人过来见面时,舞月立马打住了。虽说是大小姐出身,不过这一年在眠山修行,自己一个人动手自在惯了,一下子要人服侍还真不大习惯;何况水凌凕也不喜欢陌生人老围着自己转。

  

  见风舞月执意如此,玉树也只好作罢。不过就在她将要离去时,风舞月顿了一顿,赶紧叫水凌凕取出一帖治筋骨伤的药。龙予声师兄曾说过凌溟是个学医的天才,所以舞月也就任他拿各种各样的药来捣鼓,反正以后在修真界混说不定能派上用场。风舞月将药转手赠给玉树,说:“承蒙玉树姨母如此悉心安排,舞月感激不尽。这药对令爱的伤应该有所帮助……今日之事,舞月身为外人也不便多说,只希望对于姨母的照顾舞月能尽一点绵薄之力。所以这药愿姨母能笑纳。”

  

  玉树一愣,打量了一眼风舞月,又看了看边上的水凌凕,这才决定收下。“那就多谢姑娘好意了。”说完,似有犹豫地再看了看他们两人,然后才转身离去。

  

  风舞月目送了她好一会。脑子里全是刚才玉珲说的话——“……居然和这种东西做朋友……早走早好,最好永远别把他送回来……”。“这种东西”?哪种东西?风舞月只觉得莫名其妙。而且看得出来,玉氏一族人对海的态度似乎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点两点了,只是大都隐而不言。估计只有玉珲这样口无遮拦的人才会直接说出口。

  

  但不管怎么说,总感觉王城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发呆中的舞月忽然发现水凌凕一副馋样地盯着她背后,这才转身发觉有个年纪与她相仿、一身水纹袄裙的少女正怯生生站在背后。她手里端着芍药根粉糕,因为这边只有舞月和水凌凕住,只可能送来给他们的。风舞月打量了一眼这女孩,记得刚才她好像也在场,名字是叫“玉思竹”。

  

  玉思竹见到陌生人好像不大放得开,一身素净的葛麻袄裙连同那上面精细的水纹都抖得好似涟漪一般,真个像株颤巍巍伸出水面的菡萏。见到舞月和水凌凕目光都投了过来,才索性把心一横,鼓起勇气上前道:“风姑娘,你们……我……”本来是想好上来打招呼的,可结果一紧张,话没清脸颊倒先忍不住红了起来。

  

  风舞月这样看着,心里连连忍俊不禁,又不免替她焦急。水凌凕却放松了不少——终于有个见到陌生人比他还紧张的家伙了!

  

  舞月欣笑着,伸出半只手去:“思竹姑娘,这糕点是你做的吗?”玉思竹只顾着把头一个劲往衣领里埋,红着脸狠狠点头。“看起来不错呵,介意我和凌溟尝一点吗?”

  

  玉思竹狠狠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干脆将手中的漆案都一并递了出去。风舞月看着咯咯直笑,拿起一份尝了,水凌凕也大胆地伸出手去抓。玉思竹怯生生地把漆案捧着,感觉整个漆案传来水凌凕拿食物那股微微大的力道时,才敢偷偷把眼睛抬起来看他。

  

  “风姐姐……水……水公子……”玉思竹本来想问他们味道还行吧,结果风舞月听到“公子”这个词直接就笑喷了。舞月一面捂住嘴想装得委婉一点,一面却被呛得不住边乐边咳嗽。这也不怪她啊,帝坤之国本来是没有“公子”这个词的——因为这国家男性的地位实在太低了,根本用不上尊称——玉思竹这句念得格外别扭,再加上他们都习惯管水凌凕叫“小子”“小家伙”“小东西”什么的,一头猛然来个“公子”,真心不能算舞月笑点低啊。

  

  当然,舞月虽是在笑,水凌凕却相当亲切地说:“味道很棒!比舞月做的好吃!!”风舞月背后差点给他一脚——栾子吟都知道,这世上除了辉泪大姐,是个人做的食物都能比大小姐的好吃。

  

  然而,这样一句话却仿佛给了玉思竹莫大的鼓舞似的,才稍微大胆地抬起头来看着水凌凕:“王城很久没有来过客人了,你们又是观言哥哥的朋友,应该……应该见过很多外面的东西吧……”水凌凕冲她宽和地一笑,露出又长又白的牙齿,当做是肯定的意思。不过他不大喜欢这姑娘一直盯自己看,所以略微向风舞月身后挪了一些;玉思竹意识到自己好像失礼了,才连忙羞涩地把头埋进领子里。

  

  风舞月一看这架势就心知肚明了,这姑娘明里是来给客人奉上一些糕点,实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过来养眼的!舞月感觉自己是彻底被这羞涩又大胆的小女孩乐到了,嘴上也没说破,就同他们多聊了一会;还有意让水凌凕多讲,因为她知道这女孩想听的是水凌凕的声音。

  

  照顾两个都不擅长言辞的人聊天,风舞月都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这么善良了。不过只要一想到水凌凕居然都会有姑娘仰慕,心里就忍不住觉得有趣和发笑。

  

  玉思竹见到自己做的糕点都被水凌凕干掉了,这才羞怯地把碟子和漆案收起来,支支吾吾道了声别,便赶紧捂住红透了的脸飞似的逃走了。风舞月在后面看着无奈又好笑,水凌凕还吮着指头意犹未尽。

  

  不过,接下来的情况就没那么好玩了。风舞月的确低估了水凌凕的气场:接下来三三两两有玉氏一族的人过来拜访他们,不过聊着聊着后面都把注意力放到水凌凕身上去了——全是借机来跟水凌凕搭讪的家伙。一想到这点舞月都头大了,一头稍微长得像人的小兽有什么好看的?偏偏水凌凕这家伙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要不是一哄而上全体过来围观他,他还不至于感到不舒服。

  

  最后决定“溜”为上计时,恰巧海来找他们去见见他的亲人,风舞月就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集体滚粗。海这次回来一方面是想请舞月他们来做客,另一方面也是想向他的乳娘和父亲道别。

  

  “对了,那你刚才干嘛去了?”风舞月忽然想起从玉观止会客结束到海来找他们中间有一段时间。

  

  海笑着抖了抖眉毛,“刚才看好戏去了!呵呵,美女王妹也不知道上哪吃了一肚子火药,一回屋就把玉思成叫去骂了一顿,好像到现在还在吵呢。”

  

  “玉思成?”舞月一愣,才知道原来是玉思竹的姐姐。栾子吟说,玉思成是族里唯一一个入朝当官的,好像还是个不小的官。

  

  他们说着,一路沿着峡谷上的栈道走,中间路过见到了王城内各种工人们干活的“匠洞”,什么炼炭的打铁的做手艺的,好像连厨房和医馆都在这边。王城就像座完全自给自足的小镇子,各类设施机构一应俱全,基本上都像易草堂这样由玉氏一族的人组成和管理。玉氏一族中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工作在王城里,也有少数从商在外的;入仕的不多,几乎都在小乡小县当个小官,入朝的只有玉思成一个人。

  

  曾经有玉栋国的文人讽刺帝坤之国:女人不能当女人对待,男人不能当人对待。虽然言过其实,不过也无可厚非。帝坤之国的女人是分了三六九等的,但男人却都是一个级别,不论平头百姓也好,王的丈夫甚至父亲也好,都是最下等的劳动力。哪怕是身为王兄的海也同样居住在下人区(水凌凕和栾子吟因为是外人,不必受这种待遇),整个帝国说穿了就是在牺牲全部男人作为劳力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但这同样也是不得已的,因为帝坤之国地贫人稀,只能将一切可以作为劳动力的人全部投入进去。到头来海居然还能像痞子一样整天在街头晃来晃去,倒算是个另类了。

  

  最后海辨认了一间又一间的屋子,终于在一处洞屋外面找到了那个正坐在门口借着峡谷里的阳光缝衣服的老妇人。海兴奋地丢开了舞月他们,轻快地飞奔过去。“乳娘!”他亲切地喊着。妇人一愣,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转头望去,昏花的眼睛只得狠狠地眯着伸长脖子去看。当海跑近了看清楚时,不禁“啊呀”一声欣喜地叫出来,连忙搁下了手上的活计,起身拉了拉腰间的粗布围裙便迎了上来。

  

  “观言殿下,你怎么今天突然……”妇人一下子高兴得说不上话,被海结结实实抱住,被他亲切地吻了两边脸颊。海也像看不够一样看住她,“都说了帝国是没有‘殿下’这个说法的,乳娘直接叫‘观言’不是亲切一点嘛。”他语气里稍微有点醋意。

  

  乳娘顿时醒悟似的一拍脑门,忙道:“哦,对对对……看我,都老糊涂了!观言说的话老记不住。”她一面说,一面站直身子好好打量起来,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说不尽的喜悦。“怎么这次回来得这么突然?吃过饭没?衣服弄脏没?外边风大衣服会不会薄了?前些日子每顿饭还多做些,预留着万一你突然回来;这几天脑筋一不好使,人说回来就回来,你要饿的话在这多坐会,我看看早上剩的……”她絮叨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身像是要进屋里去。

  

  海回头看了舞月他们一眼,无奈地将乳娘抓住了:“乳娘!不……不用麻烦了,都吃过饭的。喏,这里还有客人呢。”

  

  乳娘回过头来,眯缝了眼睛瞧了瞧人,这才“啊呀”一声,“这……这些都是……啊呀,实在对不住,都是观言的朋友吧?哎呀年纪大了眼睛就是不好。快,快,屋里坐。”老人家一下子慌了起来,赶紧进屋里收拾去,一面嘴上不断地小声自责。舞月和栾子吟面面相觑,但看到老人家已经开始烧水做待客的糕点了,水凌凕已经欢喜地进屋里等着去,舞月他们见状,只好随海一同进屋打搅。

  

  海是从小喝乳娘的奶长大的,由于玉真先王要处理国事,海也是由乳娘一手带大,所以乳娘对于他倒比玉真先王更亲些。听海说,乳娘姓李,本来是玉栋国人,后来迁到帝坤之国赶上他生出来,玉真先王身子虚弱不能哺乳,也就由她来当乳娘。

  

  风舞月在想,玉栋国管皇帝的儿子是要叫“殿下”的,也难怪乳娘老改不过口。不过,话又说回来,海那副总是欠扁的性格不会就是乳娘从小给惯的吧?

  

  乳娘趁芍药糕在锅上蒸着,出来和他们聊。当得知舞月他们几个也都是玉栋国人时,脸上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更加殷勤地和他们交谈起玉栋国近来的状况。奈何舞月他们那个年代跟现在起码相差了一百年,他们从墓中醒来的这一年几乎都在眠山上度过的。舞月还正在思索怎样把鬼话编得能接地气点时,辉泪大姐已经扯着嗓子瞎掰起来,居然能够和乳娘侃得不亦乐乎。栾子吟见此情形只好和水凌凕一样不说话了——差点忘了,风舞月的鬼扯与阳辉泪的瞎掰,可是一雅一俗堪称绝璧!至于他俩,还是埋头喝自己的水吧。

  

  乳娘聊到中途,热切地去把糕点端出来。然后又脑门一拍,忽然想起上回海带回来骆驼奶酪还剩很多,赶紧忙不迭地去搬。哪里想到海的乳娘如此客气,舞月他们都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是去年头一次来帝坤之国,被当地人邀去喝奶酪汤时留下的阴影,又呛人又油腻的大块风舞月是绝对不敢再尝试了,全交给吃货水解决去。乳娘在旁边看着水凌凕呼哧呼哧地吃得热火朝天,沟壑纵横的脸上笑得格外满足:“小伙子就是要能吃才能长高个儿!”说得栾子吟瞬间幽怨起来,他个子跟水凌凕一比……

  

  接下来是要去见见海的父亲,不过海的父亲这时候应该在干活,要等到傍晚收工了才有空,所以他们就在乳娘这里多呆了一会。舞月一面陪他们聊,一面看着海神采奕奕的眼睛闪烁着蓝色光泽。虽说海的父亲只是个毫无阶级的平民,不过毕竟是王的父亲,也是玉真先王的丈夫,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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