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阁章氏死了。仅仅是在谈话之间,在众多卫士和舞月凌溟的监护下,在如此多人当中,被悄无声息地杀害了。风舞月吓得面如死灰,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周围所有人全都意识到了严重性,一个大官被杀了,而且是就在他们身边!现场一下子乱了起来,鸾阁章氏带来的那些人立即站出来稳住场面,就好像一开始便作好准备了似的。
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勾栏里已经安静了下来,舞月不得不佩服,他们甚至连审问的和验尸的都准备就绪了。鸾阁章氏难道是一来就做好了打算么?
因为风舞月与鸾阁章氏谈话的时候,周围一直有不少人都在看着,守在两边的护卫尤其可作证,审问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刁难。关键在于,有风舞月和水凌凕两个修为都不低的人在旁边,怎么丝毫感觉不到有人下手呢?还有,鸾阁章氏究竟是怎么死的?
风舞月粗略打量了一下,但正如验尸报告的一样,没有伤痕,没有中毒,窒息也不可能。水凌凕自告奋勇想要上前看看,但碍于他们纯粹当这男孩只会瞎胡闹,舞月只好略用点导引术说退他们,让水凌凕可以试试。
水凌凕拿到鸾阁章氏的尸身首先便察看了有无巫术或蛊毒的残留,然后才逐个检查要害。风舞月也直起身,缓缓将真元扩散至整个勾栏内,去尝试捕捉任何一丝真元或法术施展的痕迹。当时的情况风舞月再清楚不过了,一切看上去就好像鸾阁章氏的死期就明明白白搁在那,时辰一到,自然死亡一样。这不可能是凡人所能办到的,而如果是修真者下的手的话,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哪怕是深谙敛神诀的风舞月也无法做到施法不留下半点痕迹。
栾子吟和阳辉泪这时已经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怎么样,大小姐,有什么发现吗?”栾子吟一钻出人群便当即问道。风舞月一筹莫展地摇了摇头。这不可能的——没有真元痕迹,也就是说鸾阁章氏死的时候根本没有人在施法。水凌凕已经开始在她的尸身上四处嗅了,这也就表示,他同样没发现鸾阁章氏体内有巫术或真元的迹象,正在寻找别的可能。不是巫术或法术提前下好的咒语,这也就基本上排除了修真者的可能。不是修真者,也不是凡人,那到底是……
正在舞月他们也为之困惑的时候,一人自称是鸾阁章氏事先委托处理她身后事的官员上前来责问他们在干什么。风舞月这才意识到先前轻微的导引术可能已经失效了。反正也一无所获,而且他们来帝都又不是专程破案的,索性就此退出吧。然而正当她准备告辞时,忽然听到身后的人们竞相发出惊呼,栾子吟也瞪大了眼睛,风舞月一回头,竟然发现水凌凕切开了鸾阁章氏的后颈窝,从骨肉深处小心翼翼地拈出了一粒——沙子!
风舞月吃了一惊,鸾阁章氏的颈椎里怎么会有沙子?毫无疑问,被人打进去的。水凌凕满是血污的手里拿着那颗小小的沙砾,递给舞月看。他说,他看到鸾阁章氏后颈处有个小如针眼的开口,沿着切开,果然在颈椎里找到了东西。医道言,脑为髓海;连接脑与脊髓的延髓乃是人命脉之处,如果伤到了这里,人的呼吸和心跳可能会骤然停止,人也就瞬间毙命了。
风舞月抚着心口长叹,难怪鸾阁章氏方才聊着聊着就失去了回应,原来竟是在悄无声息间着了此道。也就是说,是混在人群中善医术的高人?
水凌凕摇了摇头,露出长长的犬齿做了一个咬的姿势。栾子吟完全没看懂他想表达什么,然而风舞月却出奇地明白了——原先在眠山时,有一段时间食物都是由水凌凕去猎捕的,所有带回来的猎物都被他咬断了后颈这个位置;他说,捕食的猛兽都知道,咬断猎物的后颈,可以使猎物立即失去反抗的能力。所以,也不排除灵兽的可能。
风舞月将这粒沙子交给了那名管这事的官员,也报告了他们的收获。官员见凶器竟是粒毫不起眼的沙子感觉尤为震惊,同时也为三年来一直毫无进展的凶案茅塞顿开,毕竟那么小的凶器,那么小的创口,任谁也无法注意到的。她一面命人将此事写好准备上报,一面也对舞月等人感到充分的好奇。
可惜风舞月知道,此事若是搅合进去,又不知要何时才能去找海了。更何况,他们来帝都也只是顺道路过,真正是要去萧丘找火景羽师兄看看;万一火师兄要给他们一大堆的事情干,那他们可就没空在这里瞎耽搁了。
所以风舞月一狠心,又是一通鬼话将那官员的问话全部应付了事,走人。水凌凕明白舞月不想耽搁正事,恰好他也不想引人注目,带上子吟辉泪便跟着走出去了。毕竟他们也没有义务要管这事,能帮忙把死因弄清楚已经算是对鸾阁章氏礼遇舞月的一点点回报了。
回头在城里找了间客栈,果然因为今晚又死了大官,客栈早议论得沸沸扬扬。风舞月带着行李小心翼翼地越过人群,免得被那时在场的人认出来。要了房间,各自回房整理。风舞月三令五申,不准辉泪今晚喝酒,栾子吟在隔壁房随时监督动静;免得大姐一喝醉又把话到处说。
风舞月站在房内的窗台前,一面拿沸水来泡大麦茶,一面看着楼下夜深了,讨论的人们也陆续回房休息,心里却总放心不下。今晚的事没遇上便罢了,可奈何,鸾阁章氏正是死在她面前的。前一刻还谈得那么投机,结果活生生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她的心也像绑上石头似的完全轻松不起来。
水凌凕路过她窗口,看到她这样子于是也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才问她:“舞月,还在想鸾阁章氏的死吗……”
风舞月点了下头,立即振作起来,“没事,让我一个人想想就好了。明天带上海还要赶路去萧丘呢,你早点休息去吧。”
但水凌凕看着她那副神情,却丝毫没有走的意思。“对了舞月,我感觉……杀鸾阁章氏的凶手应该是从屋外面进来的。杀了人,然后又走了。”
“唔?”风舞月听他忽然讨论起这个,一下便来了精神,“怎么说?”
他稍微犹豫了一下,像在回顾当时的情形。然后一边比划一边说:“我也不是很能肯定。那个人的速度太快了,我完全只是凭感觉的。那一瞬间的空气流动很特别,像有人嗖地一下从旁边过去了;但闻起来却只有沙子扑腾过的味道。所以我才想那个‘人’有可能是兽类。”
速度快得连水凌凕都几乎察觉不到?风舞月思索了起来,要知道,水凌凕的感官可是敏感到连风舞月不用隐遁凤官印都绝对瞒不过他的地步。不是凡人也不是修真者,看来就只有兽类了。
风舞月想到这里已经知道这件事不简单了,因为兽类可不会平白无故只杀大臣,除非是有人豢养的。“可是,凌溟,”她又想起了先前纠结的那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件事总让我放心不下,但如果真要破解它……”
“兽类不会这么有选择性地伤害人,除非是有人在背后使唤。所以如果真的要查下去,又不知道会不会像曾经的红氏一族那样牵出一大堆事;况且我们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他迷惑地挠了挠耳朵,“虽然我不能像舞月那么聪明,总能想出好办法。但我觉得还是别管这事了;而且,明天去王宫找海,正好顺便告诉王我们的想法。我想,交给她比我们自己处理要好。”他边想边说完,然后迷茫地看着舞月,却发现她已经完全惊呆了!
风舞月可是很少听他如此完整有条理地说完这么多话,而且他的想法对于他们的现状无疑是最好的了!舞月万分欣喜地摸了摸他脖子后面,水凌凕很喜欢她摸他这个位置。
太好了,起码她再也不用为鸾阁章氏的死难以释怀了,明天都交给玉观止去解决吧!心里好不容易觉得轻松了,却又偏偏想起辉泪之前嚷嚷过的——以往每次有大臣被害,一般都不是只有一位遭毒手,往往是三位以上。不知道今晚又有多少人遭殃了。
水凌凕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于是拍了拍胸脯自告奋勇说:“要不今晚我出去看看吧。反正夜里我也不用休息的。我可以一个城一个城向动物们打听,舞月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风舞月心动了一下,因为她的确是有这样的打算。可没想到水凌凕一下就看穿了,而且那么痛快地便答应。她本来还想两人一起去的,但水凌凕摆了摆手:“我可以在沙漠里找到方向,但舞月不行,而且也没必要。所以,今晚好好睡吧,明天等我的消息。”风舞月见他转身要翻窗出去,也赶紧摸出了隐遁凤官印。这枚小小的翠绿色枫叶是越鼓法尊师傅送她的保命法宝,交给水凌凕说不定可以让他今晚上行动方便些。水凌凕回头一愣,也就拿了法器走人。
看到他的身影被遮蔽在夜色中,风舞月缓缓合上了窗,心里明明感觉放心了许多,却又有些不是滋味。就像当初她和水凝一起疯,约定由姚州向南锄强扶弱,结果他想都没想就乐滋滋地和她开干了。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想到什么就想做时,他便也同样像个小孩子屁颠屁颠地跟着说“好啊好啊”,然后志趣相投的两个大小孩就此玩得乐在其中。舞月觉得,能够遇上和她趣味想同的水凌凕简直是种奇迹。
打坐休息前,舞月将窗户留了条缝,然后把大量的晚饭堆到桌上,用真元煨起来——他一个晚上东奔西跑,回来肯定很饿了。做完了这些,她才心满意足地爬上床。
舞月都忘了,今天一整天都没吃点东西,全靠那点修为撑着。所以一觉休息到天微微亮的时候,肚子已经饿得受不了了。
风舞月起床打算去叫点吃的,结果差点被水凌凕吓一跳。这货已经回来了。看样子回来的时候累得不行,狼吞虎咽地把为他准备的晚餐一通消灭,就倒在风舞月床前睡了,筷子都弄掉一根在地上。风舞月无奈地从地上捡起筷子,收拾了下桌面,才发现有半碟蜂蜜芍药粉糕剩着,拿碗叩着免得夜里糟蹋了——这当然是水凌凕专门她留的。他那么嗜好甜食的,若不是顾念到舞月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别说剩半碟了,只怕连碟子都会舔得干干净净!
风舞月嚼着他吃剩下的糕点,大概确实饿极了,非但不觉得恶心,还感觉味道真不赖。水凌凕就蜷在她脚边睡,眼睛死死闭着,像野兽一样白森森的尖牙微微露出来,大概是梦见抓到头狍子了,那模样看起来憨态可掬。风舞月有时候都快搞不清楚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有时他就像个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孩一样说话做事,神采奕奕,但有时又像野性未伏的小兽,尤其是抢饭的时候特别野蛮,不高兴时还老爱呲牙咧嘴。猛虎轻嗅着蔷薇,大概就是这般美妙了。
风舞月靠着他坐了下来,不敢把他叫醒,就这样看着。他左侧躺着睡,右手攥成拳头盖在鼻子上——睡觉要保护好最敏感的鼻子!兽类本能。舞月直发笑,伸手摸了摸他那不知干了多少活才练出来的强壮胳膊,估计比栾子吟大腿还粗。在此之前,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被他用这双胳膊保护在怀里,感觉格外安稳。他皮肤黏乎乎的,出去跑这一趟肯定出了不少汗,水凌凕汗水中独有的那股乳液味比平时要明显得多。这货回来的时候绝对累得不行了,不然他早泡澡去了——水凌凕稍微有点洁癖,四个人里面数他一天洗澡的次数最多,而且往往一泡就是一两个时辰。
舞月想得出神,这样的触摸不免把他惊醒了。深紫色的眼睛睁开来,这才赶紧坐了起来。“舞月,我已经把所有能入朝的大臣家都查过了。”他漂亮的紫色眼睛有些迷离,大概还没睡醒。风舞月看着他伸出了一直攒着的右手,掌心摊开来,原来他睡觉都握着拳头是有东西要拿给舞月看。舞月看见了他血渍已干的掌心里躺着三粒毫不起眼的沙子。
三个人。昨晚除了鸾阁章氏以外还有三位大臣被害了。风舞月的心微微有些沉重,也更加深了向玉观止报告这一切的想法。回头发现水凌凕一幅期待的眼神看着她,这才稍稍用力摩了摩他后背:“干得不错,凌溟!换做是我的话,一个晚上可绝对做不下来!”他也谦虚地笑笑,然后不服气地皱了皱鼻子:“其实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谁干的——居然会有人瞒过我的感官!”他冲她咧嘴一笑,然后说累了一个晚上脏死了,洗澡去了。
风舞月只好自己从地上站起来,将那三颗沙砾小心翼翼收好。“对了,别浪费水啊!”她不忘了时时叮嘱,又一下想起时辰不早了,一会还要去找海,回头又补了一句,“还有,别泡太久了!”
“知道啦,师者大人!”水凌凕远远地回复道。
风舞月被他这句说得直吹头发——不知何时,她已经变得像妙叩前辈一样婆妈了。
不过,正当舞月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时,却冷不防听见楼下传来了某个极其无赖而又异常欠扁的声音——“哎呀,像我这么帅的陪美女吃饭天经地义啊!是美女就不要羞涩了嘛……实在不行,当我是装饰好不好?”风舞月忽然感觉像被人拿雷砸中了。
(https://www.biquya.cc/id39089/2094684.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