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月一直忙到半夜都过了,才总算将放生的动物状况观察完。本来这种跑东跑西的累活是该水凌凕干的,结果这货也不知道哪去了,估计要么贪玩忘了时间,要么就是被是好吃的吸引去了。待会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
最后察看了野熊的情况后,舞月坐在河边的卵石上歇歇脚。虽说已经是春天了,白天阳光很暖和,但一到夜里依旧冷得瘆人。记得也是从去年春天开始在这河边打坐休息的。本来被水冲刷得不成样子的河岸,又给她和凌溟重新修筑起来,好不容易恢复点活力的翔鹭兰都小心翼翼种在岸边,正长得生机勃勃。看着这些,即使忙得有些疲惫了,心里也依然觉得很舒服。
多坐一会再回去吧,不然碰到辉泪的话她一定又要嚷嚷着“在一起啊在一起”。真是受不了,干嘛非得把她和凌溟撮合在一起?舞月一想起这个就头大。还是那句话,凌溟的确很好,非常好,无可挑剔的好,但是……舞月还是感到有些地方不妥,就是说不上来。她感觉就像棵墙头上的小草,好像如果真要喜欢上凌溟的话,也不是不可能;但若只是跟凌溟做朋友,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她心里没有根本那种强烈地想要改变关系为恋人的想法,所以辉泪每次一催,她就感觉愁苦无比。但……此时此刻静下心来,她摸着自己的心,心里似乎有了那么丁点的动摇。所以她才感觉像棵墙头草那样彷徨。
如果凌溟当初没有变成怪物,他只是个和子吟一样普普通通的男生,她现在会不会久不这么彷徨了?因为那样,他或许话会很多,像辉泪那样咋呼,像子吟那样没事爱抱怨,又或者像他俩那样见面就拌嘴;但“多话的凌溟”,这感觉一定很奇妙。又或许,失去了不死之躯,他不能再次次都勇敢地挡在她前面。再或许,失去了兽类的语言,他也不能再带她领略这美妙的世界了。好像一瞬间,她再一次陷入了彷徨。
舞月多希望此时有人能告诉她该怎么做,怎样对待,可惜却始终得不到指引。
感觉差不多了才起身整理了下睡袍回去,太晚了他们会担心的。风舞月一面往回走,一面想。已经过半夜了,也就是说,她的生日到来了。谁又想得到这次的生日距上次整整隔了一百年呢?而且,这里头知道她生日的就剩栾子吟了,白天却没见他有什么动静,肯定连他都给忘了。风大小姐从小到大,还从未有哪次生日不是大*大办的呢!不知道是不是从小给爹爹惯的,一想到即将迎来一个不被人察觉的生日,她还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刚回仙乐洞府,真元已经觉察到四个人都在里边。就听到嗅觉灵敏的水凌凕道了一声“舞月回来了”,好像洞内的人都相继出来了。见到前面突然出现的一个人,风舞月当即愣住说不上话了。前辈子吟他们是紧随着他从洞内出来的,风舞月看着面前出现的这个人,却半天回不过神——水一样清秀的脸,乌黑透彻的眼睛,和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没穿衣服露出的看起来比栾子吟强壮得多的体格,却因为那高高的个子显得有些消瘦。当然,若不是他无论变成什么样脖子上都始终挂着那个黑项圈,风舞月也险些没认出他来。
水凌凕发现舞月居然惊愕得说不出话,毫不掩饰开心地说:“嘿嘿,舞月,是我!喏,人形了……”他特地晃了晃相对以前瘦了很多的胳膊,可以把牙齿露出来,表示尖尖长长的毒牙没有了。
人形的凌溟,风舞月这次才意识过来,可反复看了看他,却感觉是那么的陌生。妙叩前辈打了个哈欠道:“兽类系可以修成人形勒。所以是,介小东西以前都系兽形;今天嘛,一下想起来鸟,顺便就花点精力把他显现一回人形,就一天哦……”他说着,却掩盖不了疲倦。毕竟以他重伤未愈的状况要维持水凌凕一天的人形还是尤为吃力的,所以说完便挥了挥手,进洞休息去了。
化为人形的水凌凕格外得意地站在舞月面前,因为他现在跟舞月一样了。兽类在原形的时候绝大多数不能使用人类的语言,水凌凕虽然能说话,但并不是很擅长;而任何兽类一旦化为人形就都能说话,这样,他也总算和舞月有共同的语言了。
“喏,舞月,不会还没有反应过来吧?真是迟钝的小女娃……”水凌凕仗着流畅的人类语言,相当得意地揪了揪她发髻。风舞月一副更加难以接受的表情望着他,她居然被水凌凕调戏了!?
这时旁边的栾子吟可乐成了一朵花。一方面他就料到平时威武霸气的风大小姐这时候肯定惊呆了,另一方面,嘿嘿,水凌凕现在没以前帅了,也没以前壮了,虽然只有一天,不过看着心里挺解恨的。所以各种风凉话来了:“大小姐你就认了吧。这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表面上闷得要死,心里头却骚得起火。好歹咱们也是眼睁睁看着这小子从闷骚到明骚,再到骚气冲天的!”
“骚气冲天?”水凌凕不解地挠了挠耳朵后面。
风舞月总算回过点神,没好气地说:“不然,你这身恬不知耻的穿着算怎么回事?”她打量了眼,水凌凕这才意识到自己除了剩条短裤外就几乎一丝不挂了,脸一红,立即强辩道:“拜托,拜托……我这样都一年了好吗?”
“那是大小姐没早说呗!”子吟眉飞色舞道。
风舞月感觉凌溟不管再怎么学会说人话还是干不过子吟的,干脆把这货拖走算了;果断珍爱生命,远离子吟。
这一下折腾太阳都起来了,先是东边浮现的鱼肚白,很快便迫不及待地将暖洋洋的阳光洒下来。好嘛,看样子子吟果然忘了她的生日。不过多亏昨晚忙到很迟,今天的任务才基本上没有,好不容易得一天空,就好好休息一天当是过生了。现在她也没大小姐身份,风舞月只能算是一普通人。
水凌凕舒舒服服地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感觉再畅快不过了。“晒晒太阳真爽。”他享受着,像个普普通通七八岁大的孩子,又像头忽然间就会说话了的小兽。让舞月都忍不住一愣,险些以为是在做梦。
“唔?”他忽然转过头来道,“怎么啦舞月?你看起来好像不舒服欸。哦,对不起哦,好像是昨晚扔下你干了最麻烦的活。不好意思,那时前辈正在帮我显形。要不,今天的活全交给我,你可以在这边休息下。”
舞月呆呆地看着他,倒不是他这时表现出的体贴。而是——他居然流畅自然、声情并茂地说完了这么长一段话!?奇迹呀!!
难得水凌凕不闷一回,她觉得就是重病垂死也要好好见识一下他说话。舞月说能坚持,他也只好寸步不离地陪着,陪她四处转转,看看这半个月眠山恢复得怎么样。
春季的阳光照得人心暖,眠山就像从冬眠中复苏的枯木一样从狼藉中慢慢恢复着生机。分明触目破碎之景,却在春光里显出别样的明秀。大概知道今天是生日,所以心情也会不一样吧。舞月沐浴着仿佛新生的阳光,疲倦的脸上也有了丝精气。
一路上水凌凕就像个话痨子一样嘴巴不歇气,这是舞月做梦都不会想到的——“哈,貌似从月初以来天气一直都这么好的。虽然我不喜欢大太阳烤,不过这样暖烘烘的太阳晒着感觉真心棒!”“看那,我把棉花籽都种下去了,河两岸整整四里地呢!佩服我吧?等秋天长好了,会像两排长长的帐子一样,冬天还会发光呢!其实我只花了一个时辰就种好了。”“顺便,菜园子也种了。幸好前辈那里留了有唇焰甘蓝的籽。我还是比较比较喜欢甘蓝的味道的,脆脆的,而且有时会吃到子不离,味道像鸡肚做成的酱。就是菜叶子不管饱……”“我记得舞月昨晚察看过它们的状况了吧?有几头天国鹿是老早就像要生了的,这几天说不定母鹿会有些毛躁。我看到有云豹也是这样——哈,舞月可别看它们这些日子被我训过以后温顺多了,放几天立马野性就回来了。说不定吃惯了舞月特制的腊肉,过几天还会回来偷呢。食物记得放好,那是我的……”
他一直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乌黑乌黑的眼珠也是神采奕奕。舞月只能感叹,这样的凌溟有些让人无所适从。
舞月累了,水凌凕就让她在自己肩膀上歇会。虽然变成了人形,不过他的力气还是大得惊人,这点分量简直像放了一根羽毛在身上。舞月低头看着他,完全像个小孩一样。这时才忽然想起了今早纠结过的问题,“对了,如果凌溟当初没有被静合炼化,那原本的凌溟就是这样的吗?”
他想了一想,道:“不知道,应该是吧。不过就是这脸……好像也是被静合改过的,忘了自己原来是应该长什么样的了。不过舞月如果觉得现在的样子比较好看的话,大概原本的样子就不怎么样了。”
风舞月摇了摇头,其实她并不介意凌溟原来长什么样子。所以从他身上跳下来,又晃了下那只有血契的手,说:“那凌溟既然变成人的样子了,这个契约……”
“契约会一直都有效的。因为从签订契约的那一刻起,舞月就是我一辈子都认定了最值得信赖的人。”
听到这话,心里莫名地觉得很安稳;但又莫名地有些于心不忍:也就是说,从此她就将约束凌溟一辈子吗?
“对了……东皇太一那时说……只是个被人玩弄的宠物……”她支支吾吾地讲,生怕会戳到他心里不愉快的地方。
没想到他却毫不介意地笑了,大方地将舞月一只手放在自己右肩膀上,将她另一只手则贴着自己的脖子。风舞月知道,右边的肩膀是凌溟身上最脆弱的地方,脖子也同样相对比较软弱;明明她只要真元一动,哪怕只是开个玩笑,也足以让他重伤在地,但他却可以这样放心。“我说过了,舞月是我最信赖的人。因为我相信舞月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所以无论怎样,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在乎。”他黑亮的眼睛闪着最为明净的光,好像格外坚信。
风舞月心里顿时像各种滋味都倒出来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很想问他为什么偏偏就对她那么好,但想来他也一定会同样反过来问为什么她会对他那么好,仅仅因为她是第一个肯主动接纳他的人。
因为舞月曾有过不堪的回忆,她一直很厌恶除了爹爹之外别的男人碰她。栾子吟就知道,只要稍微疑是冒犯的举动,她心里都会特别介意。但一直到第一次遇见水凝,那个蠢蛋居然不知羞耻地将她背了起来。再后来,永绿山那次,危急时刻水凌凕同样紧紧地抱住了她;再往后,一次又一次……明明是心里最敏感的,但同时却又感觉这样危在旦夕的时候有一个怀抱可以依靠,是那么的温暖和安稳。
大概他们就像两枚吻合的虎符,仿佛命中注定:这世上纷纷扰扰的东西再多,但也唯独只有彼此才能相互契合。这种感觉,明知道生命中已经有了一个能与你完全符合的人,实在是太美妙了。
他像小山峰一样突出的喉结在掌心里动了一动,舞月这才意识过来,这样老是扼住他喉咙好像让他有点难受了。风舞月很自然地把手收了回来,转身示意继续往前面走,边走边说:“都知道不会伤害你,你直说便是了,干嘛动手动脚?凌溟老这么迟钝,又傻又笨的怎么得了?”
他也加快一步跟了上来,一边走一边解释道:“那是因为舞月还有子吟你们都是我的朋友,对朋友是不用想太复杂的。”
舞月回头瞄了他一眼。还好他现在遇到的朋友都是值得托付的,等以后碰到的人多了……但愿他交友能稍微有点原则就好!
风舞月走到崖壁前一个“飞天”登了上去,水凌凕也展开翅膀跟了上来。这里是曾经他带她来看天国鹿的地方,可惜这里的羊齿夜交藤断了以后,再没有鹿可以登上这里了。但是作为中途歇脚的地方,坐在崖边上,风景和空气都是很不错的。
她舒畅地伸展了一下身体,转头发现他也同样伸了个懒腰。她心满意足地说:“感觉今天凌溟特别棒,说了好多心里话。我曾经还在想要是凌溟可以敞开心扉,结果今天愿望就实现了。”
水凌凕不以为意道:“其实只是因为以前我们语言不通而已。在这之前,我跟你们就像来自语言完全不同的两个国家。虽然我听得懂你们的话,也偶尔能说一两句,但是非常费劲,一句话要想很久。我多想以后都能像今天这样,可以把想说的每一句话都告诉你们。”
“那就好好修行吧!等修成人形,凌溟每天都能和我们一样了。”舞月赞许道。他也很认真地点了下头。
面前放眼望去,皆是次第坐落的雪山。银装素裹,在阳光下闪烁着薄而明亮的光。这是继东皇太一毁掉眠山之后好不容易才覆上的一层雪,勉强才能将伤疤掩埋一下。这般美中露着残缺,才更加令人神往曾经冰山玉雪天然去雕饰,又是如何一番令人心醉的景象。
水凌凕看了好一会,才迟疑地说:“对了,舞月……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一下……”
“唔?什么?尽管说吧!”舞月不解地转头看他。
他这才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说:“是因为……因为东皇太一那次之后,我才突然发现……有个东西放在我这里实在太危险了。所以我想……”
“想我替你保管一下对吧?”舞月痛快地笑道。他立马恳切地点点头,但又迟疑地看着她。舞月于是开门见山道:“没问题。凌溟既然信得过我的话,我也不能辜负凌溟的。什么东西要我保管呢?”
她刚说完,没想到他却将她的手放到了自己胸口上。他郑重其事地说,“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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