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玲珑 > No.47 永夜 四

?水凌溟追上子吟的时候,他已经跑到日晷峰下一顿地发泄怒火,将太阳真火、星精飞火和龙炎之火一股脑放出来焚烧。水凌溟自是没有舞月那种能让栾子吟在盛怒之下也是无话可说的气场,就只能先看他疯狂地挥着御史铁毫,将火焰一道一道挥舞出来。烈火夹杂着纷乱的风怒号,将没膝盖的积雪都舔化了;无数流星划破长空,连珠炮似的一口气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大概把周围百丈之内的雪都融化没了,也可能是他终于感到累了,最后才停了下来喘气。他毕竟一个人将这附近方圆百丈的雪地都燎成了焦土,真元消耗那么大,不累是不可能的。水凌溟见他天寒地冻里却弄得满头大汗,见机会就上去给他擦汗。栾子吟见来的是一向脾气好的水凌溟而不是风大小姐,虽然脸上还是很难看,但心里已经顿时放松了下来。栾子吟更他一同坐下来休息了会,汗水擦了又擦,总算感觉痛快了些;然后顺便就看到了水凌溟用来给他擦汗的东西,居然是这货的尾巴!?栾子吟登时有种扒饭吃到蟑螂的感觉,“喂喂喂,你能不能不要拿你臭烘烘的尾巴就往我脸上抹?有狐臊欸!”

  

  水凌溟于是也就收回了尾巴,咧嘴笑着看他。“嘿,心情好点啦?”

  

  “好些啦!”子吟没好气地说,翻了翻眼睛看了看这家伙。“真是的,服了你了。这么久以来你居然还能受得了那个阳大锤婆,都不知道你脑子里是不是灌了木头。”

  

  水凌溟笑了笑,“因为辉泪不是坏人,所以为什么会受不了呢?”

  

  “你言下之意就是说我是坏人对吧?还记得当初刚来眠山那会你就跟我干了一架,受得了辉泪却受不了我?”栾子吟斜着眉毛藐视他。

  

  水凌溟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哇,那么久的事了你居然还记得清楚?”

  

  “言下之意就是你说我小气,爱记仇嘛。真是的,我本来就是个小人物。哼哼,跟某个宗师前辈研制出来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玩意当然是没得比咯……”栾子吟瞄了他一眼,语气里的醋劲却是透着羡慕,“唉!反正你是不怕死的了,不然你也不会跟大小姐订婚——俨然是作死的节奏啊……”

  

  水凌溟听出他话里有话,歪着脑袋问他:“对了,怎么感觉你好像对舞月深有体会似的?还有,我记得早先舞月还没有说出她是修真者的时候,好像你就已经知道这个了。究竟你跟舞月……”

  

  “只是一般朋友而已,稍微有点交心,就是这样。”栾子吟点头肯定道,“毕竟,我当初可是被她用指甲上的刀片掐在喉咙上恐吓过呢,对于大小姐的*威,你还是别想体会了。”

  

  水凌溟惊讶地张着嘴,露出小恶魔一样尖尖的牙齿。“哇,那么久的事了你居然还记得!”

  

  “你直接就说我小气嘛!”栾子吟不耐烦地再申述了一遍,“再说了,换做是你,你……额,对了,你有纳兰馨。假如是纳兰馨才跟你见面就拿袖剑戳你喉咙,看你记不记得住!”他将语气狠狠地发泄了一下,结果就发现这小子脸色不太好了。子吟马上意识到提起纳兰馨好像惹他不开心了。“好吧好吧,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这样总可以了吧?”

  

  水凌溟将两只代表心情失落的趴趴耳揉回了原样,一面宽慰道:“没事,这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混蛋。”

  

  “你也知道你就是个混蛋?”听他没怪罪,栾子吟的毒嘴于是又来了,“放着相处了那么久的青梅竹马不要,明明辜负了人家到头来还跟我装忧郁。谁叫你不好好珍惜来着?人家摆明了就是喜欢你的,你喜不喜欢人家你自己还不清楚?”

  

  水凌溟两只耳朵无可奈何地趴得更厉害了,“其实我真弄不清楚,大概是跟纳兰馨相处的时候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对她我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我跟她就只是好朋友,或者哥哥跟妹妹一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丫的就是吃饱了撑!好在这事这人都算过去了。你要是敢这么辜负我们大小姐,身为她最交心的朋友,第一个你就别想过我这关!”栾子吟一副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样子,摆出护花使者的架势来。水凌溟看了才算打起一点精神,冲他一本正经地说:“舞月是第一个肯主动接纳我的人,也是最早让我意识到我和你们没什么不同的人,光为了这一切,我肯拿我的全部来维护她。”

  

  栾子吟于是也就没有再板着脸,而是冲他笑了。

  

  风舞月那边,她却已经惊得呆住了。“辉泪,为什么……你明明会唱圣歌的……”

  

  阳辉泪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舞月回亲自追过来,而且她想要泄愤的时候恰巧撞见。她显得有些慌乱,似乎还想极力掩饰:“那个……月月……爷只是……只是……”

  

  “行了辉泪,我知道你是装的!不是每个神经大条的女孩子生来就是这样。这一点,子吟和凌溟两个粗心大意的男生估计不会意识到;但我跟你一样,怎么会不理解呢?”舞月直接打断了她的辩解,“就像我习惯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我相信辉泪也一样只是习惯性地会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吧。”

  

  阳辉泪本来急于辩解,可结果被舞月揭露得无所遁形,她也没办法。“日!”她最后无可奈何地骂了句,挑了块河边上够大的卵石,就地坐了下来。“月月就跟个照妖镜似的,当初水水再会掩饰也瞒不过你。算啦!”

  

  风舞月看她已经表示投降,于是也跟着坐了下来。大姐这次一改往日粗糙的性格,让舞月还有点不太习惯。舞月也不得不正视起这个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鲁莽直率,似乎一点忧愁都没有的辉泪大姐。“哦对了,我听说,辉泪的母亲那时候跟皇帝最得宠的慧妃是金兰姐妹对吧?”

  

  阳辉泪点了一下头,“她经常会遣人来看望,算是吧。不过姨妈在三宫六院里跟一帮女人争再怎么苦,也好歹是锦衣玉食,身体康健。”

  

  “唔……”舞月望了望她,还是很想打听辉泪母亲的状况。也就试探着问:“那……婶婶的情况怎么样呢?”

  

  阳辉泪撇了撇嘴,但眼神已经深沉了下去。“还行吧,只是身体很虚,连药力补益都不能承受;很多大夫都说,身体虚弱到连药都不能吃一般是没救了。我在的时候去过她那,她长年关在屋子里足不出户。一间屋子四面窗户关得死死的,半丝风都不透,一吹风寒邪就得上来。她以前女工很不错的,后来不想绣了,她说很久没看到外面的东西,整天绣来绣去也就那几样。老爸从边陲回来会带一些帝坤之国的芍药、离乡草,甚至还有仙人掌,各种耐旱的花花草草给她搁屋子里养,不过都养不了一年半载就全死了。那屋里头连这么命硬的花草都养不活,她这些年关那屋里却还活得好好的。后来她喜欢上看传奇书,说想看看外面的东西,然后就胡思乱想;想不过瘾的时候就开始学画画,她画的有些很像,但有些却又跟神怪似的……”

  

  风舞月慢慢听她像唠家常似的没心没肺地讲,语气里好像还是那个马虎大意的大姐。她像把本该伤心的事当笑话讲,这样就不会感到伤心了,可这样,也让舞月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月月,”说到一半的时候辉泪将话题一转,“你可不用想怎么去安慰爷。你啊,还没资格同情爷呢。毕竟爷可比你跟水水都要过得好!老妈虽然身体不好,但爷可以随时随地去看望她。水水虽然跟他爸妈只隔个院子,但一年到头几乎只能以他哥哥的方式才能见到。至于月月你嘛……”

  

  风舞月知道她想说什么。舞月的母亲过世得早,她印象中从来就没有“母亲”这个概念,从小到大都是爹爹一手带的。小时候还很好奇地问母亲是个什么人,后来怕爹爹因而想起故人,就没敢问了。宰相爹爹有时都说,舞月跟她母亲很像。舞月大概明白,爹爹与母亲想必伉俪一生;因为身为宰相的爹爹说,她母亲若是生在帝坤之国,必定是宰辅之材。

  

  舞月回过神,发觉自己又想多了。明明是问辉泪的事,怎么又扯到自己身上了?风舞月听了辉泪这一番话,心里已经明白辉泪是怎样的人了。很多本该伤心的事,却都要让它不伤心,于是只好自己先变得没心没肺了。辉泪大大咧咧的一面大概就是这样养成的。

  

  “哦,还有,明明辉泪会唱圣歌的,干嘛老是要捉弄子吟,装作自己老是学不会呢?”

  

  “爷只是……哎呀,跟月月说不清楚啦。难道月月不觉得……捉弄那个书呆子很好玩吗?他那么爱发脾气,看到他着急上火的样子,看上去好笨!”

  

  “只是这一次玩大了吧?”舞月没好气地说。辉泪居然只是喜欢看到子吟为了她着急的样子,什么恶趣味!

  

  阳辉泪一提起这个又忍不住愤愤不平了,“爷只是想看看他发脾气,结果哪想到这书呆子脾气这么暴躁。还是水水脾气好点。”

  

  “不尽然吧,换做是谁估计都会受不了的。凌溟不也曾经咬过我吗?”舞月说着,撩开手腕的伤给她看了看,表示“男生”这个东西,玩火当心自焚啊。

  

  阳辉泪看了以后很不服气,但也没办法。她好像是该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跟栾子吟那脾气比水凌溟更糟的家伙相处了。她索性仰躺在河滩上伸了个懒腰,这天色老是黑漆漆的,总给人一种十分困倦的感觉,好像一天过后,又经历过了很多似的。不过他们一路过来,似乎也确实经历过不少了。

  

  “哦,月月,”她忽然转过头叫了下舞月,“说到水水,爷老感觉你好傻啊。月月,你知道的,水水人那么好,而且相貌估计一万个男孩子里也挑不出比他更好的了,更重要的是他对你那么好,好几次自己命都不要了来救你。换做是爷,绝对是好好珍惜了,你居然还要考虑考虑……”

  

  辉泪说珍惜,估计没有得到才会觉得珍惜吧;就像舞月觉得水凌溟好像再也不会离开她一样。而且,她还一直没有做好跟他改善关系的准备,似乎她有点怕,一旦关系改变了,现在有很多东西就会失去;她不想冒这个险。

  

  她又何尝不知道辉泪说的句句是真的,水凌溟好得太完美了,完美得简直像是场梦。要知道在遇到水凌溟之前,她风大小姐过的是怎样的日子——表面上是大家千金,温婉贤淑,实质上却抱着过去那段任何一个女孩子估计都不堪回首的经历挥舞着屠刀,杀掉一个一个她觉得不应该活的人。用脚下血流成河来让心里头感到一点点的痛快。她曾经卧底在一个匪巢,就跟在纳兰府是一样的,不过后来觉得那地方太偏远了,通知官府麻烦,索性自己就把一个寨子几百号人结果干净了。还有一次听说某家山贼专抓良家妇女上山,于是自己也将计就计;最后那些姑娘被她解救出来的时候看到尸积如山,屋如血洗,竟然比怕山贼更畏惧她。

  

  辉泪用无脑来驱赶伤痛,她就只能用血淋淋的景象来填补曾经的绝望。曾经有过半年都是阴霾笼罩,让她一味地只是想死,看不见未来。一个连普通女孩都做不了的她,怎么配得上如此优异的凌溟?

  

  舞月觉得,在她想通这一切之前,恐怕都没有办法接受水凌溟。而旁边的阳辉泪见到她好像又走神了,于是笑了。“对了月月,之前看你杀人的手法挺熟练的。我还是想不通,像你这样基本上衣食富足的千金小姐,怎么会成为杀手呢?”

  

  风舞月回过神,还是乐观地自我暗示别去想这些了。顺便也笑着回答,“这个秘密嘛,我得瞒着你,就当我帮你保密的代价了。不过我话说在前头,我杀过的人,可比你跟凌溟在战场上杀的加起来还多哦。”

  

  “呵,你吓我!”阳辉泪打趣道,笑着仰头看天。舞月也躺下来看着夜空,“喏,不管怎么说,哪怕现在是一点星光都没有的永夜,我们也没必要焦躁地等待春天;不然就要浪费这个夜晚,和整整一个冬天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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