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舞月被他轻轻蹭醒了。解决了他精心准备的爱心早餐,便被前辈喊去了。眠山的春季来得晚,三月份气候才转暖,树上的虫子长得很快。舞月凌溟只好一个运起法术,一个张开翅膀,飞到树冠上帮妙叩除虫。虽然一次能除去上百片叶子上的虫,可是你知道那树叶子有多少吗?——舞月一想起这个就有种愤世嫉俗的感觉:你当塔一样的大树是仙人掌呢?你以为“覆压三百余里”是个虚数吧?风大小姐等到全身筋疲力尽了,看着那黑压压的一大片,才发觉望洋兴叹不望“洋”也能“兴叹”!
水凌溟索性清扫出一片干净的树枝让她可以休息。他是体力过人,舞月又开始愤世嫉俗了,凌溟好像怎么都不会累的样子,但也只能抱着“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的心态安慰自己不跟非人哉的东西比。妙叩倒是极为悠闲地蹲在地上喂番茄,那只子不离却在树上帮忙用粘液除虫。舞月是明白什么叫做“一流的领导,自己不干,下属玩命干”。抬头望了望那大得足以建一座城池的树冠,长叹一声,继续卖力干。
中途偶尔休息一下,她便坐下来听一听前辈讲这棵树的来历:此树名为“灵虚果子”,乃是汇聚天地灵气的一株神树。当初神慈帝禅坐修行时,左手食指生出了禅心莲,右手无名指生出了灵虚果子。后来禅心莲被掷在了海外青黛蒙纱的三仙台上,用以镇压为祸的魔君云笺影;灵虚果子则被遗落在极北眠山中央。千里眠山自鸿蒙初诞生,惯披霜雪,如人酣眠,封存了鸿蒙初期便保留下来的天地灵气,正适宜灵虚果子的生长。如此一棵洪荒古树,三千年一开花,六千年一结实,九千年一成熟;光是其果实,对于修行的生长便足以是脱胎换骨。
“天哪!”舞月习惯性地用袖掩唇,“如此,前辈为何不摘此果增进修为?”
“眠山遍地都系食物,吃它干嘛?况且,果在树上,好看!摘鸟可惜。”前辈摇首道。舞月只是觉得,大概前辈这种不汲汲于修行的心境,他们这些晚辈是理解不了。
光这会功夫,水凌溟已经把活全干完了。舞月心想这家伙办事能力一个顶十,以后肯定很有用;想起子吟那句“当狗养”,哪怕当狗养也是很划得来啊。
之后,看见他像在玩一样将一些苔藓挖出来晒。他说:“刚才看到树枝上有沙雪燕来捉虫子欸,(沙雪燕,土系偏风,雪白色小型鸟类,体侧有两条黑线,翅尖而长;吃昆虫和树叶;寒冷季节居住在沙漠里,开春则飞回雪山。其燕窝用于滋补和调养有着不可比拟的作用,故受到疯狂的掀巢扒窝,数目急剧减少)我在崖壁上看到过它们的巢,这里很湿,所以巢里的干苔藓很少,就放一点在这里晒着。巢里放了干苔藓会又松软又暖和,住起来也很舒服。”他像是充满童心的样子,让舞月也忍不住一起来帮他。本想用真元来烤干的,但他说要晒干的才会有阳光的味道。什么叫“阳光的味道”?她是不知道了,鬼知道这些兽类成天在想些什么。不过等到傍晚的时候再来看,苔藓已经被取光了。舞月不禁会心一笑:那些机灵的小家伙已经来过了。想到这里,内心充满了快乐。
一个下午凌溟都在收集食材,准备好好做一顿庆祝春天已经到来了。舞月心中一个不好的预感闪过,过来一看:果然他把小时候跟纳兰馨和静合玩过家家的认真全拿出来了。水苔藓、鼻涕虫、灵虚树枝、睡贝壳……——停!怎么会有睡贝壳!?睡贝壳不可以拿来吃啊,会睡着的!!大小姐带着惊艳和诧异的目光将他准备各种非人哉的食材一个个挑出来,然后狠狠地教育了这小子:你能吃的东西不等于我们都能吃啊!没办法,他只好用剩下一点可怜兮兮的食材来炖火锅。
子吟他们打了一整天,拖着十只雪风鼠凯旋。当夜欢聚,凌溟和子吟笛箫同奏(虽然凌溟吹得很烂,但……好过大姐了),舞月拂袖而舞,且舞且歌。辉泪大姐一高兴,也拖着那万年压不准调子的嗓门跟着吼。前辈一面同他们欢乐,一面实在是受不了大姐那堪称奇葩的乐感,干脆纠正音调地一起唱:“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何有于我哉?”歌声直上九霄。虽无美酒,山上融化的冰泉同样使人心醉。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了两个月,几乎隔绝人世。太阳升起,大家有条不紊地忙自己的事;太阳落下,舞月和前辈会准时等待打猎人归来。渴了,满地都是干净的冰雪;饿了,山上的羽衣雪和河里的小鱼都是不错的食物。天地再大,人兽仙魔再怎么争权夺势,也管不离开这样一方乐土。即使舞月后来也在时常怀念,当初怀抱初心,抛却尘嚣一意修行的岁月,是多么的美好。
于是,凌溟觉察到舞月散发出的精神之力越来越强大,而舞月觉察到凌溟的筋骨越来越坚实;子吟觉察到辉泪的弓箭越来越精准,而辉泪觉察到子吟的火焰越来越炽烈。自己周围的人都在变强,所以,自己也不可以落下。
只是,随着在一起相处得久了,舞月逐渐地发现水凌溟原本并不总是像以前那样很“听话”,有的时候倔起来,真的跟头驴似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单说让他每天睡觉的事就够让人*心的了,因为他不干活的那天,如果碰上不用为子吟他们疗伤的话,精力会非常旺盛,就怎么也不想睡觉。舞月第一次教育他的时候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睡,各种招数用尽了,没办法,只好来杀手锏,一罐蜂蜜解决问题。
虽然蜂蜜可以一击必杀,解决所有他不“听话”的问题,可是时间一久了舞月开始发现,她跟他之间好像就没有什么可商谈了,每次一叫他去睡觉,他就会死皮赖脸地说:“蜂蜜……”开始几次舞月也就忍了,到后来,越来越发觉每次叫他做什么,结果都显得他们之间似乎除了蜂蜜就没别的了。舞月每当想起这个问题,都会揪着自己的头发感觉烦躁极了。
后来试着向前辈请教,怎样让不想睡觉的孩子乖乖上床睡觉。结果前辈疑惑地望了她一样,然后相当有经验地说:“当然鸟,一般小娃儿睡觉之前都会吵着要讲故事。介种情况没办法勒话,就只有讲故事鸟。”
“嗯,可是……”可是水凌溟是吵着要吃蜂蜜啊,舞月想,“那……要是非吵着要吃零食的怎么办?”
“介可八系个好习惯nia。当然,要一下子全戒掉也八太可能,只能每天减少一点点,实在八行就转移注意力吧。”
舞月当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跟顽劣的凌溟小孩好好改善一下。结果当拿出只有平时一半的蜂蜜时,凌溟小孩的嘴撅得快咬到刘海了。好吧,大小姐承认自己的确不是照顾小孩子的料,而且也没那个耐心,所以当最后一点尝试也毫无希望时,大小姐这两个月来受的气终于忍无可忍了。蜂蜜刷地一下就摔了,大小姐也无比痛恨地斥道:“水凌溟,我受够你了!这么大个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要不要脸哪你!!不想睡觉就滚!朕以后懒得管你!!”
谁想到这家伙也是个刺儿头,一赌气直接就往河底下去了。“你……”大小姐见这家伙竟然一点都不肯服软,心中的忿恨得不到消减,反而更加炽烈起来。所以气恼地一个上前抓住他的右肩膀,可是因为她没有取下手上的指刀,这一下直接抓伤了他的右肩膀。结果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被抓伤右肩膀的凌溟忽然像被触动了逆鳞似的,猛地暴怒起来一个转身便一口咬在她手腕上!!
舞月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了——凌溟……居然咬了她!?
被猛然间的怒火冲过头的水凌溟仿佛也在这瞬间清醒过来,尽管他已经及时帮她解毒了。可是舞月心中的怒却在这空白间转化为悲痛,径直抬手赏了他一个耳光,转身捂住快哭的脸就跑了。
水凌溟这下也开始意识到刚刚自己都做了什么,心中懊悔不已,所以也四足狂奔着想追上去道歉。后来发现舞月一直坐灵虚果树上哭,本来想上去跟她道歉,结果舞月眼泪水一抹,摊开《七彩玲珑志》各种施法,还摘灵虚果子来砸他,就是不让他上来。(前辈此刻的心在流血:两口子吵架归吵架,表糟蹋东西嘛,可惜嘞可惜嘞……)
好不容易赶跑了他,舞月也终于难以遏制地捶着大树痛哭起来。
都不知道哭了多久,脸上脂粉都快洗掉了;身边的树枝晃了晃,好像有人上来了。大小姐下意识以为那家伙又来了,一个法术唤起柳叶小刃准备戳过去,却没想竟然是前辈!
舞月一惊,心里顿时灰暗了下去,再次无比失落。妙叩前辈也从自己头发里拔出那把差点把他脑袋削成两半的刀子,自己也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怎么啦?小两口吵架啦??”
“前辈!”舞月心里还有点点气没消,所以说话有点冲,“谁跟他是小两口?”
“好啦,不过吵架是没错吧?”
“切。”舞月气鼓鼓地嘟着嘴,到像梅花带怒一般,不过态度已经比之前软了一些。“我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就是每天该睡觉的时候就得乖乖睡觉嘛,我还是为他好?省得第二天精力又不够。可是这家伙,良心都被自个儿吃了,好心给他当驴肝肺,狗咬……(此处省略N句骂语,社会和谐,阿弥陀佛)结果这狗东西不领情也就算了,还反咬一口。他以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说什么无论如何也不会咬自己同伴的么?结果就为了这么一点点事……我至于吗我……”
妙叩前辈听着她一刻不停地大倒苦水,都有些感慨,其实这四个人里面他最看好的就是这姑娘了,有悟性,有根性,更重要的是无论做什么都非常有灵气,对什么都感到好奇想学,就跟当年的自己一样。可惜她还欠一分耐心,缺少洞察的眼光,不然,前辈早已将她传为上古师道这最后一脉的接班人了。可是这姑娘现在却跟个怨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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