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要在海上航行五天才能到乌桑,一天天过去,我的恍然感越来越强烈,船夫说这是晕船,白天时我坐在甲板上倚着船舷晒太阳,海洋青碧,海风习习。
我在日光下偷偷翻转审视着自己的左臂,手臂在光下是一个极淡的轮廓,日光穿过手臂打在甲板上一片亮堂,身体有一大半已经变得淡如烟雾,我只希望在自己彻底化为飞烟之前,能再见亓宣灵一面。
他会不会以为我还在关外的客栈等他,如果见到他,第一句话我要跟他说什么,要不要告诉他分别之后我很想念他,我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七想八想,照着温暖和熙的日光,沐着轻轻的海风,不知不觉睡着了。
待醒来时已在半黑的船舱,我伸展胳膊搭到一个人的手,唬了一跳,大声问道:“是谁?”
那只手的主人往前挪了挪,将身子挪到透过窗子打在床沿的月光里,是苏蒙。
他不说话,静静地坐在月色里看着我,我感到有些紧张,回想这一路上苏蒙对我还是比较礼遇,虽然逼我赶路逼得急了点,为人倒也是个君子。
我轻咳一声:“苏公子,不知现在找我是有何事了?”苏蒙的一双修长的秀目定定地看着我,目光密密地笼住我,我看着那一双秀目,心中不禁感叹,真是美目啊,苏蒙的面上浮出点笑意,我又接着想,只是眼睛长得太温柔,有点儿娘。
苏蒙的眸色顿时暗了下去,低着嗓子问:“你觉得我有点娘?”
我哑然地张大了嘴巴,我刚才有说出来吗?我心里嘀咕着。赶紧摇头道:“没有,没有,怎么会了,苏公子一表人才,秀色可餐。”说完后觉得最后那个词,还是不用比较好。
苏蒙有些黯然地站起身,给我掖好被角,转身出了房。我靠着航行中不断摇晃的床柱,听着船舷破开海面的的阵阵水声,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第二天醒来觉得昨夜大概是一场梦。
今日天气好,依旧在甲板晒太阳,白色海鸟在碧海蓝天间翱翔,发出欧欧啼叫,晕船的恍然感时时缠绕着我,正当迷糊之际听到海风吹来女子的哀求声:“琥珀年幼不懂饮酒,刚才冒犯还望少主海涵。”
抬头看去前方的椅子上懒洋洋坐着一个黑衣少年,地上有一盏倾倒的酒盏,面前跪着两个白衣女子,年幼一点的女子面有殊色,但眼角眉梢含着一股桀骜之气,黑衣少年扬扬手:“把我的锁魂鞭拿来。”
年长的白衣女子闻言一抖,匍匐道:“琥珀新入帮派不懂规矩,属下定然好好教导,今次还望少主开恩。”
侍从拿来锁魂鞭,黑衣少年向求情的白衣女子扬手便是一鞭“这一鞭是教你不要多嘴。”
鞭子抽到白衣女子身上,女子一声惨呼,鞭子所到处,衣衫尽碎皮开肉绽,伤处腾出幽幽蓝冥,我一愣,这鞭子下过法术,虽不致命,但蓝冥之火会在伤处烧上一个时辰方可熄灭,在一个时辰里挨鞭人的骨髓都会烧沸,痛不可当,如坠炼狱,端是为折磨人而造的一件利器。
虽然我在江湖上没怎么混过,但在经营客栈的这几年倒也听了不少八卦,知道江湖上有个沙鲸帮,少帮主阮霆震是个bian态,喜欢鼓捣这些东西,然后找各种机会试验他的作品。看着懒洋洋坐在椅子上一副老实孩子样的阮霆震,我又一次深深地觉得人不可貌相。
白衣女子在甲板上哀号翻滚着,周围的人都很识趣地围成一个大圈,远远地看热闹,被唤琥珀的女孩儿倒淡定的很,闲闲抬眼看着阮霆震,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处境,阮霆震被看得有些发毛,抖一抖手腕看样子是想对着琥珀的脸甩一鞭子,我虽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此时终是按捺不住了。
“阮帮主!”我一声高呼奔到他面前,阮霆震看了我一会儿:“我们认识?”
“不大认识,小可方才在一旁看帮主管教下人,本来这是你帮中事务不容我一个外人置喙,但是,”我的目光往跪在地上的琥珀身上一飘,“这位小姑娘相貌姣好,帮主若一时火大破了她的相,未免太浪费了些。”
阮霆震抖了一下鞭子:“你看上她了?”
我一愣,心想,这阮霆震打女人打得一点都不客气,原来是个断袖,现在还以为我也是同道中人。
我舔了下嘴唇:“小可看琥珀姑娘确实有些眼缘。”
我扫了琥珀一眼,她一直垂着头跪着,我望了眼大海,不知亓宣灵的菜刀会不会飞越重洋来砍我。
阮霆震活活笑了声:“那好吧,我出三招,如果你接得住这三招,琥珀就归你了。”我一口答应,我想连亓宣灵都能混成武魁首,作为他的老板,三招应是接得住的。
事后苏蒙给我敷着药听着我当时的想法,揉着额角道:“亓宣灵能当武魁首,你作为老板就能接得下阮霆震的三招,这是些什么逻辑,你功夫如何自己不知道?”
“不知道,之前我又没跟人打过架,我以为自己和亓宣灵一样都是不世出的奇才。”
苏蒙看了我半天才憋出一句:“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确实,人和人是不一样的,阮霆震刚使出第一招我便被打到了天上,待我重重摔在甲板上时,所有人都呆了,阮霆震瞥了琥珀一眼:“你对她倒还有情有义,明知送死还敢来。”
我趴在甲板上颤巍巍举起手:“可不可以休息一下再继续。”阮霆震狞笑一声:“我看不必了。”锁魂鞭一甩势如银蛇直直冲我面门而来,我害怕地闭紧双眼,心想灰飞烟灭的日子看来提前了。
等了一小会儿,感觉鞭子并没有抽到身上,睁开一只眼瞄了下,只见苏蒙单手攥住凌空甩过来的锁魂鞭,周身升腾起一股气焰,衣袂飘飘,姿态泠然若仙。
阮霆震愣了下,登时改变招式,将一条鞭子舞得游龙一般,密不透风地往苏蒙身上袭来。苏蒙翻转食指拿了个诀,锁魂鞭登时掉转方向冲着阮霆震急扑而来。阮霆震来不及躲避,被自己的鞭子扎扎实实地抽了一顿,发出阵阵凄厉哀号。
“玩儿够了吧。”苏蒙对着我的方向冷冷地说,我全身筋骨无一处不疼,如散架一般,手臂上被阮霆震打中的那一鞭子正在森森地冒着蓝冥火焰。我咬着牙道:“玩,玩够了。”
却见苏蒙并不搭理我,目光如远山越过我,向后看去,他的眼中有凌然的寒意,如凝结万年的冰川,一个清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蛮有趣的。”
我回身一看,之前跪在地上的琥珀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方才阮霆震坐的椅子上,擒着一丝笑悠悠地看着我。
“若有下回,饶不了你。”苏蒙语调冰冷地说完这句话,一把抱起全身被冷汗浸湿的我往船舱走去,我朦胧中看到琥珀的那丝笑凝固在脸上,渐化为一个忧伤的表情,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我在船上昏沉地睡了几天。迷蒙之中感觉有人喂我吃药,我一向怕苦不愿吃药,头往一侧转,有个声音隔着重重烟水渺渺传来“不苦的,这几年来,怕苦这一项,你倒是一点没变。”。
他声音暗哑“婉妜,我一直在等你。”一只修长宽大的手托住我的下颌,冰凉的银匙将温热的汤药缓缓灌入我嘴里,唔,果然不苦,还有股淡淡的清甜,这个清甜和空气中的甜香混在一起,让我渐渐陷入沉眠。
沉眠中我见到苏蒙坐在一个大堂中,一袭紫色衣衫委地,手执古籍,似乎看到什么有意思的内容,在烛火中兀自笑了,他突然看向我,笑道:“之前所说的,有法子了。”
狂风忽起刮散了画面,待我再次睁眼已坐在神坛上,周围满是火把,一个戴着狰狞面具的男人绕着我做法,他衣衫绚丽,在突然刮起的大风中,飘飘似仙,他做出一个苍茫古老的手势,神坛周围的火把一瞬间全部熄灭,在仅剩的一点烛光里,他端着一碗药向我走来。
我伸出手揭开狰狞的面具,面具后是苏蒙清俊的脸,他眼神密密地笼罩着我,轻轻一带,我便倚在他怀里,衣袖上满是甜香。
“喝吧。”他把药碗端到我唇边,我别过头咕噜道:“太苦了。”他摇着头笑笑,用指甲划破手腕,滴了几滴淡青色的血液到碗里,“现在不苦了。”我犹疑地尝了一小口,药不苦,还有股淡淡的清甜。
我慢慢将药饮尽,神识开始昏聩,我感到他把我搂得又紧了些,一个声音隔着重重烟水渺渺传来“婉妜,等你醒来,一切都将处理好,你要答应嫁给我。”在闭眼沉睡的最后一刻,我看到神坛阴影里静立着的琥珀,她的表情比今日还要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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