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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依赖视觉的射击？
局长抛出了这个颠覆传统的问题，把他吓了一跳。
既然强调视觉的重要性，如果不依靠视觉进行射击，那绝对是不可想象的。
但他隐约觉得，从来说话言简意赅的局长，啰嗦了半天也该说到重点了，难道……
局长仿佛洞悉纪刚勇的疑惑，接着说道：“对，没错！的确是不可想象。迄今为止，不依赖视觉的射击还没被证实和实践过，还停留在理论阶段。”
在自然界，很多动物通过气味、声波、振动、温度等，对自身周围的感知都是全方位的。而人类进化到目前，对视觉的过度依赖，反而使上述感知的敏锐性降到了最低。
可以说，进化到顶点的人类，基本失却了360度感知的能力。
纪刚勇的车载单兵作战系统，算得上是生物模拟的强化应用，可以搜索一定范围内监听、监视甚至是狙击手，辅助确定对手的数量和位置。
这套系统尽管优秀，但所有的信息不是直接作用在人的大脑皮层。这样一来，信息的接收和反馈至少带来0.5至2秒的迟滞，以便让使用者辨别和判断。
说白了，在依赖工具带来便利的同时，反应时间比单纯依靠直觉还是要稍长一点，无法完全达到设计初衷。
想到这，纪刚勇后脑勺汗水涔涔地流。局长把全警署唯一一套单兵作战系统给自己，这是宠自己还是害自己啊……
李维雄没有在意纪刚勇窘迫的表情，接着说：“经过有针对性的培训，激发人的潜能，一旦实现突破，就达到另一种更深层次的境界，哦……称之为‘心眼合一’”。
别看与“手眼合一”只有一字的区分，其意义却天差地别。“心眼合一”是不依赖视觉和任何工具、系统的前提下达到精准射击。
局长提出的这个概念，让纪刚勇感到惊诧莫名。
所谓理论，是实践的总结、归纳、概括。理论的存在，首要是有大量实践作为前提的。一种理论的提出，无不是经过实践反复检验证实是行之有效的。实践只有升华为理论之后，才能更有效地指导实践。
听到这里，纪刚勇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他优秀的个人素质并没让他做出任何不适的表现，局长的话字字不落地记了下来。对于局长“哦称之为”只当是咬字不清，并没在意。
“心眼合一”理论无论是不是空中楼阁，其诱惑力非常巨大，这才是最主要的。
良好的射击技巧，是提高控制力的辅助手段。从举枪、瞄准到扣动扳机，即使是融汇贯通、一气呵成，最快也需要0.7秒至1.6秒时间，这还是优秀警察最佳状态下的纪录。说实话，对于95%以上的警察来说足够了。
对于一名特种警察，这个反应时间远远不够。特种警察往往要面对各种复杂、棘手的局面。战机稍纵即逝，零点几秒时间也很关键。一旦无法牢牢把握主动，酿成一点被动，带来的就是一连串的被动。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在先机已逝的状况下，省略传统瞄准直接命中对手，对扳回劣势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当然，“心眼合一”的意义远不止于此。
一旦达到这个境界，能够弥补视线范围狭窄的不足，解决射击死角问题；在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仍能保持高命中率；甚至在全黑环境中，在一瞬间仅凭借声音及对方步履轻重推测出其身高、体重、移动轨迹，实现一击即中的目的。“心眼合一”无疑是提高生存率的最佳手段，有助于胜任许多艰巨复杂、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李维雄微微叹一口气：“达到更高境界是我毕生梦想，”他放缓语速，向纪刚勇倾诉这一生最大的憾事，“传统射击我已至臻化境，20年前便达到巅峰。恰恰达到巅峰，已无法完全超越自我。”
他用一种坚定、不可置疑的语气对纪刚勇说道：“突破‘心眼合一’的希望，就全部寄托在你身上，纪刚勇。”
李维雄曾执掌警察学院多年。警察学院出类拔萃之辈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为什么选中纪刚勇，把突破的希望放在他身上。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诚然，纪刚勇在众多学员中天份并不算最高，但却是李维雄生平见过自我要求最严格的。
论射击，比他优秀的不是没有；论搏击，排名在他之前的总是那么几个。但纪刚勇一直有种锲而不舍、不肯服输的劲头。这也是李维雄欣赏他，把他带在身边培养的原因之一。
通常一项能力过于优秀，会造成其他能力失衡。纪刚勇的能力也非常均衡。警察学院中射击和搏击同时达到A+水平的简直凤毛麟角，但他即其中之一。在其他方面，纪刚勇也有不俗的表现。尤其是，对于危险的敏锐近乎于直觉。
李维雄看着纪刚勇：“这么长时间以来，通过观察，你的射击水平一直游走在巅峰的边缘。这种状态非常微妙。我觉得你并非不想达到，而是在害怕。我说的对吧？”
李维雄嘴角舒缓地翘起，用征询的目光望着纪刚勇。
纪刚勇被触动心中最敏感那一点：“也许吧。我怕万一……就失去了动力。”
“那我告诉你，学之弥高，仰之弥高；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学无止境！”李维雄嗟吁不己。不知是喟叹最宝贵的年华已逝去，还是在伤感自己境界再无寸进。
但这话在纪刚勇听来，不无鼓励的成份在其中，心中不觉一暖。自己坦承由于心境使成长出现阻滞，说白了其实是失去了锐意进取、不断突破的斗志。局长却为自己的懈怠开脱，反而鼓励自己走出迷惘。
“也算是歪打正着吧。你目前这种状态，正好是突破“心眼合一”境界所必需的。怎么说呢？即将达到最好又不是最好。退一步，就是火候不到；进一步，过犹不及嘛。”李维雄循循善诱，很通俗地跟纪刚勇解释。
“哦，临界点。”纪刚勇当即明白过来。
“对，对！”李维雄一连说了两个“对”字，“为了让你更直观、更深入地了解，我们不妨作两个试验。”
李维雄随手把案几上的手枪递给纪刚勇，并且转过身，背对着他：“用枪指着我。”
纪刚勇不禁愕然，这手枪刚才局长可是上了膛的。
“照我说的做。”局长的话毋庸置疑，已经带有一丝命令的口吻，“指着我的头部或者其他什么部位，最好近一些。”
俗话说刀枪无情。尽管自己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但用枪对准自己的师长，纪刚勇觉得自己很难平心静气地做到。
稍一犹疑，他还是按照局长的吩咐举起手枪。不过他没有对准局长的要害，只是指向局长右肩的位置。局长像一名普通嫌疑人一样，慢慢把双手举到头顶。
如果两人是敌对关系，在这一刻纪刚勇应该是完全占据上风的一方。
可是，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说时迟、那时快。局长以右腿为轴蓦然向右转动身体，曲起的右臂格挡住纪刚勇举枪的手，刹那间枪口完全偏离已构不成致使威胁。
局长那如同铁钳的大手，顺势搭在纪刚勇上臂。纪刚勇本能地曲肘、抽身，意图摆脱控制。局长右手紧紧卡住纪刚勇的手臂，一阵酥麻感从纪刚勇臂弯传来，手中的枪险些把握不住。
纪刚勇变退为进，曲肘顶向局长面门，意图以攻为守摆脱钳制。不料局长右手推挡防守，左手并指成剑直袭面门。纪刚勇侧身后仰，躲过这凌厉的一击。却不防这只是虚招，局长趁他重心未稳就势一推，用上了沾衣十八跌手法，纪刚勇顿时失去重心。李维雄趁机以掌切腕，一式空手入白刃下了纪刚勇的枪。
待纪刚勇站定，局长已经笑咪咪地用枪对准他。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不过几息时间。
“呼！”纪刚勇如释重负，在和局长博弈过程中他未尝占据一丝主动，一直被压制，现在主客易位，大势已定，他反而有种解脱感。
“刚才的要领是快、准，”李维雄开始讲解要点，“瞬间变受制为反制，一旦做到这一步，对‘心眼合一’就初窥门径。具体是什么讲不清楚，但揉和了直觉、经验、判断等，关键要果断，不能拖泥带水。这是‘心眼合一’的防御功用。”他稍微一顿，“顺便提醒你，‘制于人而非受制于人’，即便掌握主动也不要大意轻敌。”
“制于人而非受制于人！”此刻脑中闪现这个念头的，正是老猫。
时间回溯到前一天晚上。
老猫和莫无悔同时受制于神秘黑衣人。在经历了优势变被动的跌宕，黑衣人抛出“重磅炸弹”的震惊之后，在这节骨眼上，两人反而迅速冷静下来。主客易位，也不是没有机会，哪怕只是一丝。
莫无悔忿恨的眼神盯着黑衣人，被踩踏的身体不甘地扭动着，怎奈被黑衣人控制得死死的。其实，他抵触的反应只是转移黑衣人的注意力。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一点反抗会令对手高度凝神戒备，适当的反应会让对手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黑衣人表面上占尽了主动。他既要瞄准老猫，还要牢牢踏住莫无悔胸口，实属一心二用，高度戒备二人翻盘。
莫无悔的腰部以下是黑衣人的视觉死角。借扭动身体之机，他悄然摸向靴间的匕首。老猫眼睛余光注意到莫无悔的动作，只待配合他作出凌厉的反击。
匕首出鞘，泛着寒光。莫无悔反常的停止扭动让他惊觉，电光火石间无暇顾及老猫，仓惶抬脚跳开。匕首从他脚下划了个空。
莫无悔也没指望一击得手，对手情急之下回避攻击已经等于放弃了主动权。他没有就势起身，趁黑衣人立足未稳，双腿错开绞中他的脚将他别倒在地。老猫在莫无悔发动的一瞬间便洞悉其意。
“‘心眼合一’本就是攻防一体，下面讲进攻。”稍微一顿，李维雄把枪递向纪刚勇，话锋一转问道：“你单手倒立应该没问题吧？”知道局长这么问别有用意，纪刚勇不假思索地回答：“是。”
对他干脆的态度，李维雄露出赞许的神色：“持枪，倒立，命中靶心。”
纪刚勇不由倒吸一丝冷气，局长这局话说的倒是简洁明了，但要实现这套动作难度系数可是不小。
倒立射击，是在出其不意状态下进击，其本质还是速射。倒立过程中平衡和稳定极难把握，与站立速射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尽管从未尝试过，纪刚勇也没有丝毫畏难情绪。刚才局长的话，已经给了他莫大的鼓励。人生就是面对一个接一个的挑战，只有不断战胜自我才能跨越新的境界。再者，他对自己扎实的搏击、射击功底也颇自信，临场发挥想必不会让局长失望。
纪刚勇绕过案几长呼一口气，抛开患得患失的心态。他目测了靶子，灵巧地转身倒立，同时稳稳抬起枪口。“啪”地一声清脆的枪响，靶心应声开花。他身体往下一沉，单臂一撑，竟略略弹起身体，舒展地起身，整个过程动作协调自然。若不是李维雄对自己的这个学生了解至深，肯定会讶异是否经过了千百次演练。
“啪啪！”李维雄不由得鼓掌为赞。在授教“心眼合一”当中，尽管开始纪刚勇由于经验不足吃了个亏，但接下来由于基本功扎实和悟性出色，无形中扳回一局。他对于这个学生更加高看一眼，照此下去，“心眼合一”短时间内略有小成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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