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次仁摸了摸下颚粗长的胡须,望着火光映照他高大的身躯投下的,从脚底拉长放大出去的,犹如魔鬼般的身影笼罩下的破败茅屋,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
站在高次仁身边的手下邓森显,目光玩味的徘徊在茅屋上,转过身,冲身后的一干弟兄露出一抹冷笑,在得到高次仁许可的眼神后,他冷冷的咳嗽一声,向前走了两步,朗声道:“屋内的朋友,快快出来亮个相,‘六竦帮’的高爷有请了。”
世界安静了一会儿,伴随着一声牙酸般木头旋转相撞的开门声,盘坐在地的左飞和站立在他身后的孙大富,出现在火光照亮的门内。
众人见到这二人时,表情齐齐一愣,谁也没料到屋内会是一个残废青年和一个肥胖少年。
喊话的邓森显狐疑地打量两人一番后,在高次仁耳边低估了几句,耳力敏锐的左飞清楚地听到他在说:“老大,卖给醉香楼朱老板银鳝的就是那个胖小子。”
高次仁点点头,目光却一直紧盯着左飞,嘴巴像是在不停地咀嚼着什么,一直动个不停,粗壮的双臂交叉在胸前,肌肉示威般的高高鼓起。
左飞环视前方,心里不由得一沉,视线里十四名或高或矮的人,无一不是混帮派的打手,干起架来凶狠玩命,白刀进红刀子出。
更可怕的是,其中四个人手里还举着,冰冷的枪矛和灼热火筒的完美结合体——火器梨花枪,杀伤力巨大,非普通人所能抵抗。
孙大富额头冷汗直冒,他望着站在人群里最高大的高次仁,眼里弥漫恐惧,也偷偷地提醒左飞:“领头的那人是六竦帮的堂主之一高次仁,心狠手辣,无恶不作,前些日子,他带人把‘金甲盟’内的一个帮会给灭了,死了很多人。”
为了争抢鬼愁河内的金甲鱼,自古以来,渔民拉帮结派,都试图控制整条河段,独吞贵比黄金的金甲鱼,厮杀流血从未间断,直到后来十八帮派联手成立了“金甲盟”,合力控制鬼愁河,方才止息流血冲突。
故而金甲盟是十万河道所有帮派里最赚钱,也是最强大的一支。
六竦帮是新兴帮派,颇为神秘,但实力尤为强势,陆续吞并许多大小帮派,并接掌这些帮派控制的河道通行权,气焰日渐嚣张,但帮派成员似有顾忌般地一直未触惹过势力庞大的金甲盟,而金甲盟也懒得理睬其他帮派之间的争斗。
不久前,金甲盟的一个成员“铁刀帮”掌控下的一条河道,被六竦帮强抢了过去,双方顿时暴发不可避免的血战,出人意料的是,底蕴深厚的铁刀帮遭到横扫,一败涂地,就连帮主也被擒杀。
令人费解地的是,金甲盟竟然对铁刀帮的覆灭不闻不问,非但没有向六竦帮展开报复,还在一月后宣布将铁刀帮从金甲盟除名,一时间,非议不断,六竦帮声名鹊起,风头劲猛。
左飞“深居简出”,这些传闻全是孙大富从别人嘴里听来的,虽然他早就在决定出售银鳝的那一刻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找上门的竟然不是金甲盟,而是六竦帮的高次仁。
“各位朋友,不知有何见教?”左飞面不改色的拿过一旁的拄杖,双手一撑,豁然站了起来。
邓森显挽起袖子,冷冷笑了笑,用半开玩笑半未威胁的腔调,道:“今个,高爷带我等兄弟,来给两位贺喜了。”
“不知何喜之有?”左飞不动声色地向门口近了一步,目光在每个人的身上快速扫过。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根细弱蛛丝的金色丝线从他右手的食指头的肉里钻了出来,如同游蛇般向邓森显爬去。
“兄弟在一个半月内接连捕获三尾银鳝,这可是大大的喜事啊。”邓森显冷笑更甚,把他的大砍刀一甩,重重的担在了肩上,眼里凶光毕露。
“什么银鳝,我们哪有银鳝?”孙大富着急心慌,脱口否认。
世界安静了一瞬间,然后众人齐齐地爆发出哄笑,他们鄙夷地望着孙大富,像是在看一头即将被痛宰的牲口。
左飞叹了一口气,今日之事果然难以善了。
“好啊,我知道了,原来你们是醉香楼的朱老板派来的,”孙大富受了羞辱,面红耳赤,他又惊又惧,咬着牙,恨恨不已,“奶奶的,我听说他童叟无欺,诚信公道,才去找他做生意,没想到他也是人面兽心。”
众人一窒,忽的又一次哄笑起来。
邓森显讥笑道:“死胖子,这一次你可冤枉了好人,盛名之下无虚士,朱老板做生意的确公道,但他的伙计是我们六竦帮的眼线,醉香楼在一个半月间突然购进了三尾银鳝,即便你和朱老板做事在隐秘,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高爷,你想怎么样?”左飞示意孙大富不要在说话,他看着高次仁,想听听他们的要求。
与此同时,金色丝线在跳动的火光下几不可见,它在沙地里不断向前滋生,触到了邓森显的脚底,沿着他的大腿向上盘桓蠕动,摸索过他的肚皮和胸脯,又向双臂和脑袋转了一圈。
“这个人的力量主要集中在双臂,修炼的应该是大刀流派,风格大开大合,不过,他的小弟弟又短又小,心理定然非常自卑,是个狗仗人势的家伙。”
倏忽,左飞摸清楚邓森显的强弱点,金色丝线迅速离开邓森显,向另一人爬去,自始至终,邓森显竟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当然是按六竦帮的规矩来,七三开,”邓森显见左飞不把他放在眼里,呲着牙怒瞪着他,伸出手张开在他面前,“你们卖的三尾银鳝,第一次二百两,第二次三百两,第三次五百两,共计一千两,要给我们六竦帮多少孝敬钱,你们自己算吧。”
“什么,你们要三百两?”孙大富一听到银子,两只扁长的小眼睛猛地团成圆形,显得格外气愤,什么也不顾的吼起来,“这简直就是明抢,还有没有王法?以为我们不会报官吗?”
众人表情一愣,然后像是听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大笑话一般,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前俯后仰乐成一片。
左飞面色沉了下去,他低声地道:“大富,他们要的不是三百两,是七百两。”
孙大富一听,呆了半响,面容渐渐露出好像见到了天理难容之人好好活在世上,本能的愤怒和恐惧交加的表情,肥胖的身体忍不住的抖颤起来,再不敢说话了。
其实,左飞没告诉他,七百两只是给六竦帮的孝敬钱,剩下三百两还要再抽九成,二百七十两要给这些打手做跑路费。
这就是南部水乡渔民的苦难。
左飞面朝高次仁等人,怡然不惧地朗声道:“鬼愁河是金甲盟的地盘,按规矩,似乎轮不到六竦帮前来收我们的‘孝敬钱’。”
金甲盟成立初便立下规矩,无论谁在鬼愁河抓捕什么鱼,都要向“河神”供奉孝敬钱,至于交多少孝敬钱,由各帮派成员内定,比如铁刀帮名下的渔民抓到了银鳝,一般要向帮会缴纳收益的一半作为孝敬钱,其他帮会基本类似。
左飞不属于金甲盟任何帮派成员的渔民,偷偷在鬼愁河内捕鱼,已犯了金甲盟的大忌,按照金甲盟的规矩断手断脚是必须的。
现如今,横里杀出一个六竦帮高次仁,分明是以为抓住了他的小辫子,上门勒索来了。
高次仁排众而出,冷然哼了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腥痰,蛮横地吼道:“狗屁的金甲盟,在我们六竦帮面前,他们连个屁也不敢放,实话告诉你,鬼愁河迟早是我们六竦帮的,你最好现在就乖乖地投靠我们,老老实实的上交孝敬钱,不然休怪大爷我不讲情面,把你丢到河里喂金甲鱼。”
左飞面色一变,示弱地低下头,他没想到高次仁会如此嚣张,在鬼愁河的岸边,非但破口大骂金甲盟,还扬言要灭了金甲盟,这已不是简单的勒索,更像是在*裸的宣战。
沉吟片刻,左飞转向孙大富,把他身上的仅有的五十两订金拿过来,送到高次仁面前,低着头道:“高爷,我们把钱全部存入了钱庄,现在手边只有五十两,您大人有大量,先拿着这五十两喝茶,不妨宽限几日,我保证上交的孝敬钱,绝不会少一分。”
高次仁一怔,目光在破旧的茅屋内扫了一圈后,抬起古铜色的拳头在空气里挥了挥,冷笑着道:“少他妈的跟本大爷扯蹄子,当我们是要饭的吗?快带我们去你家拿钱,今个少一分银子,就叫你见识一下本大爷的手段。”
左飞摇头道:“高爷误会了,钱真的在钱庄,这里就是我的家,不信你可以去附近村庄打听打听。”
高次仁皱着眉冷眼看向邓森显,后者微微一耸肩,表示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眼前这残废的来历,面色一狠,大刀一挥指向左飞,怒瞪着双眼嚷道:“赚了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怎么可能住在这种破地方?你小子吃了狗胆,敢戏弄高爷,信不信我剥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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