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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马车里确实坐着人，他此行的目的是想办法让庄十三在笄礼上“识相”一些。
但周中易和庄十三根本不给他机会，踏上牛车便走，乡间小路哪里容得下两车并行，所以他的马车只得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
古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女儿的笄礼一般都在乡老院的礼堂举行。
大庆之民尤喜大器，各类房屋都是简朴而高大，自有一股坚固与力量之感，乡老院的礼堂自然也不例外。
庄十三刚从牛车下来便被那高耸的石墙所震撼，未及多看，欢快的乐声便引着他向礼堂走去，刚踏出两步，后面一人便超过他的身形，快速向里走去。
庄十三自然不会在意，因为那人就是一路都跟在后面的云山志，西林三杰之一，估计一路上已然非常的郁闷。
礼堂门口七台阶，踏上第一阶的时候，迎宾的古立心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庄十三双脚踏上第一个台阶郑重行拱手行礼，然后轻声诚恳道：“我能理解。”
古立心神色一动，温和地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庄十三从他的眼神看到些许欣慰和歉意，便缓步向里走去。
礼堂内的布置非常讲究，正北面供奉着古家先祖的画像，往下便是主宾席位，西面主宾席上已经坐着一位年约五十左右的贵妇，庄十三不由一愣，并非因为她是三位乡老之一的方红梅，而是一般作为主宾都会刻意最晚一个出场。
而主人席位上却没有人在，因为古立心还在迎宾，他的夫人万氏估计还在更衣间陪着自己的女儿梳妆。
东西两边观礼席上已经坐着不少客人，看来古家在西林乡乃至整个罗县依然享有很高的地位。
西林乡是有名的养老乡，不少家族后辈都在朝廷为官，老辈们却在这里安享晚年。甚至有传言：“你在西林若是得罪了人，朝廷里某位大官就会让你莫名其妙的获罪。”
因此，在西林乡能请来这么人参加女儿的笄礼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庄十三旋即又锁眉暗道：“莫非还有洛家的功劳？”
观察之时，却忘记考量在何处入席，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注意他，云山志所在之处更是传来不少嘲笑之语。
很快，礼堂内便热闹起来，嘲笑渐渐变为声讨，声音也越来越大：
“没人教养的东西！”
“将死的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此类的话语还属于比较好听的范畴，更有甚者已经开始问候他的妹妹。
身处礼堂，倒是没有人问候他的长辈，庄十三心中暗自打趣道：“我真的没有妹妹，莫非你想要你的女儿认我做干哥哥？”
方红梅却眉头微皱，见庄十三依旧一脸淡然，没有任何表示，心想：“难道是个软弱之人？”
她如此想倒也正常，如果是其他十五六的少年怎能忍受这样的待遇？
但庄十三却是真的不计较，等死之人心态总归是强大不少，虽然之前所有的时间都用在强身健体以及学业上，没有机会参加各类聚会，但书本上更刻薄的话倒是也见过不少。
这样的局面多少有些尴尬，因为众人围着一个少年说三到四，他却云淡风轻，一脸淡定愣是毫无反应。
也许更衣间里也能听到外面的动静，一位衣着得体的少女缓步走了过来，众人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来人正是古倾雨的贴身丫鬟，前几天两人刚见过。
庄十三心想：“作为一个丫鬟，为自己的主人考虑也不算什么错误。”
于是他依然客气地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对方看着他，想起那天见面的情景，神情有些复杂，稍稍犹豫后说道：“那天我和小姐回来之后，觉得你应该不是那种想要伤害小姐的人，所以那天我有些……”
她所谓的伤害估计就是让古倾雨成为寡妇，这事的前提就是她们从来就没有认为庄十三能够活下来。
其实这样看似客气地语言，比之前众人的声讨更加刻薄。
庄十三可以不在乎古家另择佳婿，但他们这种做法用句简单的话说，就是：“你反正是要死的，你死不死没有关系，反正不要耽误我家小姐就行。”
至少罪家之人是有机会活下来的，古家从未问过他的学业情况，便已经另择人家，这已经让庄十三有些不爽，但不爽归不爽，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不爽而耽误一个妙龄美人，所以退婚便退婚，哪知道他们不单要退婚，还得让自己配合他们演一出夺婚的戏码，这让他的心情从不爽直接升级为行动。
是的，他来之前就决定要见识一下洛少羽这位西林才俊！
所以他不打算继续聆听小丫头的怜悯，果断说道：“没有关系，你能为你家小姐考虑没有什么不对。”
丫鬟的眉头微跳，说道：“虽然如此，但我家小姐还是觉得应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自己退婚，而不用等着其他人来夺婚。”
她感觉庄十三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所以继续说道：“也就是说，你只要把婚书交给我就可以大方地离开，虽然我能感觉到你的学问应该不错，但终究不是……”
后面几个字应该是“洛少羽的对手”。
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可能是洛少羽的对手，没有人认为他喜欢读书，会读书。
只有姬善晴和周大叔知道，他若说自己读书不好，估计全天下没有几个人敢说自己读书还很好。
庄十三发现自己越来越厌恶古倾雨，这种厌恶的情绪来自她自始至终都认为庄十三和她有婚约是庄十三的荣幸。
因为她一开始就认为退婚会很难，为什么难？
因为庄十三不舍得！在她看来谁有能舍得她那样的美人呢？
没有人会舍得！
即使那天庄十三说过自己有识人之明，她也认为那只是气话而已。
她怎么会不好呢？
当然不可能！
她就是这样认为的，那是属于她的常识！
小丫鬟倒是没有将最后几个字说出来，但古家和洛家的事情早就已经传开，谁又不知道她后面那几个字呢？
不过庄十三依然没有过多的计较，他不习惯争辩没有结果的事情，略作停顿，说道：“没有关系，我也想见识一下洛少爷的学识。再说，让他光明正大的娶到你家小姐，不是更好吗？”
小丫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以为对方应该高兴才对，放下婚书就离开，显得多潇洒，至少不用忍受夺婚之辱。
几息之后，她才想到一种可能性：“他不愿意放手，哪怕十六岁就得死，他也要小姐陪着他受罪！”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后方便传来一道犀利的声音：“既然给脸不要脸，那便作罢！”
说话的万氏，一身华丽富贵的衣服，一张雍容的脸，想来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女人，所以场间立即便安静下来。
庄十三却只是点点头，表示认同，因为他也很想给古家脸面，既然古家不要，那就不给吧。
庄十三对自己读书的本事一直都很自信。
至少在他知道的先贤之中，很少有像他这样会读书的！
但他这样的表现，在众人看来，显然是不敢回话的尴尬之举，自然也就越发得看不起他。
主母出场，小丫鬟便转身离去。
庄十三却依然拱手行礼，也不计较万氏在不在意，直到对方与其他客人寒暄，他才向着西席走去。
万氏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理会他，仿佛看一眼多觉得多余，很快便陪着他夫君招呼客人入席。
让庄十三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席位居然是西席第一个，这让他很意外，直到方红梅笑着对他点头，他才明白，心中思索道：
“原来是方老给我留的席位，难道她已经知道我能够修行的事情？”
“应该是的，要不然她作为古家邀请的主宾，刚才她应该劝我退婚，难道她想看看我的表现？”
旋即暗自苦笑道：“刚才自己顶多就是一个软弱书生。”
此时笄礼即将开始，他不好言语，只得颌首回应。
片刻之后，古立心见宾客都已入席，便正中站立，拱手行礼，然后才朗声道：“今日，小女古倾雨举行笄礼，感谢各位宾朋佳客的光临！下面，笄礼正式开始！”
场间乐声悠扬，仿佛在诉说着少女已成长的心绪，在喝彩声的掩盖之下反而显得有些伤感。
也许人们在成长的过程中，心情本就是复杂的。
随着礼节仪程的继续，古倾雨的思绪也显得有些沉重，仿佛正面临着即将远行的告别。
成人礼何尝不是一种无声的告别？
告别父母的羽翼，迎接独行的未来。
……
礼成之后，古倾雨已然一副小女人模样：罗帕缠手，发钗点缀，礼服华贵。
由于几次跪拜，脸色在胭脂的配合下显得艳丽非凡，众多青年才俊自然有些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在连绵不断地称赞声中，各色美食水果悄然入席。
顿时，劝酒声，道贺声，吹捧声，不绝于耳。
正在众人皆欢之时，只听见有人高呼道：“万家主，今日如此隆重的为令爱举行成人礼，想必是已有佳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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