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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扬在凌晨三点多回来。
那时候何婉玉在在沙发上都熬出了黑眼圈,熊猫一样憨厚执着的等着厉扬回来。
听见房门响,就像是家里养的猛兽一样竖起耳朵,眼睛发亮,炯炯有神的等待着厉扬走过来。
厉扬是个很敏锐的人,打开客厅的灯,看见何婉玉在沙发上衣服没换,澡没洗,整个人像是在抗战第一线一样等着他带回她亲姐姐的消息,不由垂下了眼睫。
“我姐姐呢?”
“早点去睡。”他笔挺的西装上衣已经被脱下来,里面穿着的黑色衬衣看不出脏,却能闻见一股浓重的机油味。
衬衣的袖扣跟领扣已经被解开,领带早就已经被塞到西装口袋里。
他平常是个细心而从容的人,就算是前面有枪指着他,要求他马上单挑,他也会从容冷静的把领带抽下来折好塞进口袋里。
然而,这一次,领带被胡乱一团就塞进了口袋里。
他把外套往沙发背上一搭,何婉玉就升起浓重而不详的预感来。
“厉大哥,你车子坏了?”
“没有。”
“那你身上怎么有机油味儿?”
厉扬放下外套往浴室里走,香姨已经回房,他没有把人叫起来,只是自己去浴室里放水,打算泡澡。
何婉玉见他不言语,也不打算回答自己的问题,一下就挡在他面前:“厉大哥,我姐姐呢?”
“没找到。”他淡淡的回答,听不出什么感情来。
这样的语气跟态度一下把何婉玉给激怒了:“厉大哥,那是我姐姐,是你的妻子,她现在失踪了,你居然就用这么漠不关心的态度回答我说没找到?!”
“不然呢?”厉扬看着她,黝黑的眼睛望着她,“难道让我告诉你说她乘坐的车子翻到江里,尸体都没找到?”
何婉玉的整个人僵住,瞳孔剧烈的抽紧,就像是被重锤狠狠的从背后敲了一下,整个人都呆住了。
过了好半晌,才颤着声音问他:“厉,厉大哥,你说什么……”
她声音都变了调,眼睛死死望着他。
厉扬平静的看着她:“你姐姐没有坐飞机,也没有坐汽车,更没有选择地铁高铁,她打了出租车,然后车子翻到了……”
“啊啊啊啊啊!!!!!”
何婉玉猛地尖叫着截断他的话,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就像是被吓疯了一样,剧烈的摇头大叫:“不不不!我姐姐没死!”
“没有找到尸体,你可以确定没死。”
“我姐姐绝对不会死!绝对不会死!”她捂着耳朵,狂乱的摇头,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我姐姐没死!没死!”
厉扬看她情绪失控,抱住她,安慰:“小玉你听我说,你姐姐可能不会死……”
“什么不会!是绝对没死!”她厉声,红着眼睛看她,神情可怖。
厉扬看见她这么疯狂的模样,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尽量的镇定,试着跟她说话:“听我说小玉,你要对你姐姐的死有心理准备,她不可能一辈子都陪在我们身边,意外会夺走她的生命,但是她死了,我们依然要活下去,她希望我们坚强的活着,希望我们能活下去……”
“不!”何婉玉厉声打断他,眼睛里爆发出可怕的固执,“如果姐姐死了,我就去陪她,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厉扬被她这句话震得一下子愣住。
看着何婉玉,一时之间竟然只觉得心脏发僵,就像是要被冻住无法跳动一样。
“我姐姐没死是不是?厉大哥?”
厉扬喉咙发紧,面对充满希翼的何婉玉,做不到用任何自欺欺人的谎言去蒙骗她。
“厉大哥你说,你说我姐姐没死,你说……你说啊!”
她的头发因为刚才摇头而乱糟糟的,眼睛也因为情绪太激动而布满血丝。
她不像是一个妙龄年华的少女,就像是一个刺激到发疯的女疯子。
她执着的要他说话:“厉大哥,你说,你说我姐姐没死!你说,你说啊!”
厉扬抬手,沉重的吐息:“小玉……”
“厉大哥你说我姐姐没死,你说她没死!”她的手指紧紧的抓着他,力量大的恐怖。
不这样说的话,她就要疯了。
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一个亲人就只有姐姐了,如果连姐姐也死了,那么,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活着呢?
她找不到理由跟原因,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厉扬的回答上。
“厉大哥,我姐姐不会死,是吧?”
“……”
“不会死的,是吧?”
“……”
“她不会死,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是。”他违心的摸着她的头,安抚她,“是的,不会死。”
是的。
何婉玉的姐姐不能死。
安若素不能死,她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她的责任还没有完成。
她不能死。
……
安若素醒过来的时候,浑身的骨头就像是都断了一样难受。
她想要动一下手指,想要转动眼珠去看看周围的环境。
然而,明明睁开了眼睛,看见的却还是一片模糊的黑暗。
旁边有人冷淡的开口:“通知欧少,安小姐醒了。”
“是。”有人恭敬的应声,然后脚步轻轻的离去。
“你们……”张口说话,嗓子沙哑而难听,“是谁?”
有人用冷淡平板的口气回答她:“安小姐,我们是欧少的私人医生,您现在最好不要说话,你的伤很重。”
“我的眼睛……”
“暂时性失明,痊愈之后可以看见东西。”医生解释,“您发生了车祸,而且撞倒了脑袋,是我们少爷将你救回来的。”
“是吗?”
“您应该对他表现出真诚的感激。”
安若素听着他说出来的话,笑了笑:“是吗?”
好像这个私人医生并不是本地人呢,不然不会说出这么多管闲事的话来。
她笑容短短的绽放了几秒,就睁着茫然失焦的眼睛空洞洞的看着天花板,闭上嘴巴,不再微笑,也不再说话。
那个医生听不见她说话,却盯着她的面容看了许久,最后不可思议的呢喃:“上帝,她们的确是像极了。”
“罗宾。”
“是,少爷。”
“她醒过来了?”
“如您所见,少爷。”罗宾一声起身,然后让开位置让欧竟泽过来看她。
安若素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耳朵却依然能够清楚的听见周围的声音。
房间里阳光明媚,清风吹过,她脸侧的发丝轻轻拂动,一直分辨不出男人还是女人的细腻手掌贴着她的脸颊,感受她的温度。
她眼睛茫然的想要去看那个伸手抚摸她脸颊的人。
却只有一片漆黑在眼前氤氲不去。
“不用担心,你并不会一辈子都这样,”一个熟悉而温和的声音传进耳膜,“你很快就能看见了。”
欧竟泽的红色头发在阳光下有着微弱的光晕,他绚丽俊美的脸上浮着温柔的微笑:“能再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你是哪位?”
“你应该喝点水,”欧竟泽感受到她嗓音沙哑,吩咐身边的罗宾医生,“倒点水过来,不要太热,要温的。”
真是难得的细心。
安若素这样想着,被他伸手扶起来,她往她背后放在软枕,然后将水杯放在她的手上:“自己喝能行吗?”
“可以。”她眼睛睁着,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却仍旧很漂亮。
“你的眼睛总是让我怀念一个人。”欧竟泽感叹,“所以上次在马术俱乐部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很激动。”
“是你的亲人吗?”
“不,是我爱上的女人。”
“咳……咳咳……”一口水呛进喉咙里,安若素忍不住咳嗽起来。
欧竟泽也忍不住笑道:“对不起吓到你了,你怎么样?”
他的手细心的在她后背上拍了几下。
安若素把水杯递给他:“不用拍了,谢谢你救我。”
“不用觉得感谢,要是非得感谢不行的话,就留在这里直到把伤都养好了为止吧。”
安若素微笑:“很感谢你。”
她刚好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厉家她是绝对不会回去了,而自己以前租住的那个房子早就被厉扬被退了,现在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要自己回去生活也是大难题,不如就住在这里也无妨。
“会给你添麻烦的。”
“没关系,你能住下,我已经求之不得了。”欧竟泽的声音很和善,说完这句话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忙问她,“请问你丈夫的电话是多少,我好通知他一声。”
安若素的手指微微一滞,沉默了几秒,才淡淡出声:“我不记得了。”
“那我派人去厉扬的公司问问。”
“不,别去!”她情绪激动起来,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
“怎么了?”欧竟泽声音不解而担心,“你这个样子不去通知你的丈夫能行吗?”
“你刚才说我可以留在这里直到把伤都养好。”安若素想起他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欧竟泽微微一怔,想起自己的确是刚刚才说了这样一句话,不禁为她的好记性跟抓重点而露出欣赏的笑意:“安小姐真是伶牙俐齿。”
“如果你不愿意收留我的话,请把我送到流浪人口救助中心。”
旁边罗宾听她这样说,愣了一下,完全没料到这个女人会想要去那么一个地方。
欧竟泽眼神流转,望着她的面容:“安小姐留在这儿吧,我暂时不会通知你的丈夫,请放心。”
“谢谢。”
“那你先休息。”
“嗯。”
欧竟泽居高临下望着她,转身叫着罗宾一起离开。
临出房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她。
罗宾用葡萄牙语跟他交谈:“看来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欧竟泽笑笑,关上门:“那不是更好,厉扬丢了一个老婆,还能再丢一次回味一下痛心的感觉。”
想想厉扬那副悲惨的模样,他就觉得可笑而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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