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沧海白虹 > 第九章 飞榜传檄

?就是陶鸿儒等人府衙密谈的时候,一张飞榜,正传檄乡野,曰:“年岁凶荒,海寇欺人,劣绅贪狡,府县不仁。流亡满道,骨骼盈野,黔首苦贱,无人问津。天下百姓,谁非赤子,世道人心,谁无公愤。父老饥寒,稚子待哺,凡人同类,勿作旁观,当念悲狐,奉行天讨,夺府库诛劣绅,正在今日。聚讨府城,舍弃此身,乞活父老,谨檄!”

  

  这张檄文,本只是散发于松江城外流民营中的,但没想到太得人心,竟广传华亭、上海、青浦各县,顿时,一股庞大的民潮,汇向松江府城。

  

  这张檄文正是出自一名十二岁少年之手,那人,名叫陈子龙,火神祝融社下结义六人中最小的一人。

  

  几兄弟中,杨颖且不说了,另外四兄弟俱是只上了一两年私塾,唯独陈子龙,六岁入学,勤治经史,力攻章句,是村中难得一见的才子。

  

  那时候,陈家村大部份义勇都已返回,包括被锦衣卫扣压的三十多人,但只有杨颖,杨再兴等人却是去向不。大家只知道,他们后来在城外三十里,与王家庄丁又打了一架。

  

  正当陈家村里的四兄弟着急时,一名身形粗壮,豹头环眼的大汉来到了陈家村,此人,正是离开县狱后,便快马赶来的吴昆山。

  

  陈峰等人得知县令欲将杨颖等人问斩,便横下心来,欲去劫狱,然而却被陈子龙阻拦,了子龙出了个主意,那便是号召更大规模的义勇,效万历四十四年民抄董宅之事,其有三利,一可活民无数,二可诛灭豪绅,三可救兄弟脱难,但事后,兄弟们还是可能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于是,那张飞榜,便横空出世。

  

  ※就在章允儒前去看望张彦兵之时,松江知府陶鸿儒,心系灾情,亲自巡视官仓,见仓存粮充足,心下大慰,于是,亲手开仓放粮,没曾想,打开仓禀后,却发禀中分上下两层,仅上层是粮,而下层俱是泥沙,知府大人勃然大怒,当场拿下司库。

  

  当天夜里,司府在狱中身亡,推官定论其系自杀身亡。

  

  第二天,衙役在司库家抄出白银五千余两,在随后的侦缉中,发现涉案人员竟达数十余人,铁面青天陶大人,在涉案人员招供后,判其斩立决。

  

  紧接着,菜市口几十颗人头落地。

  

  知府大人指挥有方,衙差办案能力出众,从案情发现,到涉案人员伏法,竟只用了两天时间。

  

  在同等案情下,松江府一众官员的办案效率,创造皇明史上的新纪录。案情的侦破,成功地打击了犯罪分子嚣张气焰,保护了良好的社会治安环境,为那些刚刚涉入官场的小青年们敲响了警钟,也为皇明特色帝国主义初级阶段官风建设,树立了良好榜样。知府大人,亲身以其高风亮节的作风及精明强干的行政能力,为实现构建皇明和谐社会的伟大目标添砖加瓦。

  

  至于,官仓损失了多少数量,又是通过什么渠道卖出去的,余下脏款在哪,本案没有涉及,为什么呢?原因是知府大人很忙,这不刚刚又亲自搬到一百斤大米出去,为城外那近千饥民准备午餐。所以天天这么大数量的赈济下,加上账本又被司库焚毁的情况下,根本无法统计。

  

  今天的出库该怎么写呢,一千石呢还是一百石呢,这是个纠结的问题,好在知府大人还是比较实事就是的,于是,他仅那么微微犹豫了一下,便落笔写上了“一百石”几个大字。

  

  ※杨颖入狱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松江城菜市口滚落几十颗人头的时候。

  

  白羊驿内上首坐着一名年近六十老者,一名锦衣头目待立于侧。

  

  王老五跪于地上,只见他鼻青脸肿,面容憔悴,破烂的衣衫上无数条鞭痕纵横,王老旁边,跪着的那日被扣留的陈琰文。

  

  那王老五倒也硬气,在锦衣卫的刑审绝技面前,居然坚持了一天多,最终还是锦衣卫林间寻找到了具尸体,五老五才交待了杀人事实。现在,老者当面,他将要把对锦衣卫统领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那老者,正是南直隶兼苏松巡按御使杨廷筠。

  

  巡按御使,隶属两京都察院,都察院类似于后世的廉政署,全国巡按御使,北直隶二人,南直隶三人,宣大一人,辽东一人,甘肃一人,十三省各一人。

  

  巡按御使官职正七品,品级虽然不高,但是职权却是很大,代天子巡狩,大事奏裁,小事立断。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得直言无避。

  

  杨廷筠此人,早年出儒入佛,其佛学成就堪与江浙佛教领袖虞淳熙比肩,后来在观看了李之藻父亲西式葬礼后改信了天主教,与徐光启,李之藻二人一道,被称为中国天主教的三柱石。

  

  徐光启、李之藻二人被忽悠入教,主要是为了研究西方的近代科学,而杨廷筠此人,则是因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把教类当作学问一样在研究,要说这三人究竟有几分虔诚,便不得而知了。

  

  王老五对杨廷筠交代了杀人事由,而后杨廷筠又问了陈琰文为何聚众斗殴,陈琰文对这老人身上的威势也有些敬畏,便也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杨廷筠听后面色微愠,对王老五问道:“王霸天既为豪强,为何却为那一丁点钱粮,断了百姓生路?”

  

  王老五原本一魁梧大汉,然而此时在杨廷筠的威势下却是瑟瑟发抖,估计也是因为害怕了那锦衣卫的残酷刑法,他以身伏地,满脸的络胡一下子将地上扫地一尘不染,而后回道:“小的只是一介家丁,机密之事,小的接触不到,只是曾在王霸天与账房马老四言语之间听到到什么亏空。”

  

  杨廷筠闭目沉思着,“亏空”两字在他脑海中盘恒着,莫非说的是那王霸天家中财用匮乏,但这条尚不足以成为他杀鸡取卵,漠视人命的理由,那么这亏空二字到底所指何物。

  

  杨廷筠睁开眼睛,又问道:“你且讲讲王霸天的背景。”

  

  “大人,王霸天早年曾盘据长兴岛为寇,那时小的便一直跟随其左右。王霸天在海上惩凶行恶,刀锋曾指朝鲜、琉球,江浙、福建也常有肆虐。后来王霸天赚足了银子,回归乡里,结交官府,并购土地,才成了现在一方豪强。”

  

  杨廷筠听闻,面色大变,立忙转头看向那锦衣头目,锦衣头目,是锦衣卫南镇抚司辖下百户,正管这一代的情报搜集。

  

  统领低下头去,锦衣卫对王霸天的经历毫无所知。

  

  杨廷筠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突然向那百户问道:“松江府城赈灾规模如何。”

  

  “刚才探察的弟兄汇报,还是仅城外设了几处粥场,而截止巳时三刻,灾民人数已暴增至前段时间的三倍,灾民们抢破头胪,却不能得到一碗米汤。”

  

  原来,杨挺筠是将“亏空”二字联系到救灾上,进而联想到了官仓。

  

  一队锦衣校尉快马直奔城而去,巡按御使车驾也缓缓启程,杨廷筠在车上想着,这次本次是来视察灾情的,没想到竟有可能牵出一桩大案来,只要控制住了王霸天,再巡视仓库,查算库府钱粮,便可将贪官狡吏,豪强恶蠹一举翦除,还巡下一片清明。

  

  只是,他并不知晓,正在他们谈话时,那些流民,已不止三倍。

  

  杨廷筠既为巡按御使,那何能指挥锦衣卫校尉呢?

  

  这话要从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说起,杨廷筠在京师都察院供常差时,与骆思恭交游甚厚。当杨廷筠要出外差巡按苏松时,锦衣卫南镇抚司正有件松江城千户所的军事案件要处理,于是骆恭便让锦衣卫与杨廷筠同行,并吩咐锦衣卫要协助杨廷筠的工作。

  

  锦衣卫内分四个部份,其一为大汉将军,主管皇帝侍卫、展列仪仗、传递皇帝命令以及职掌廷杖等事项,为宫廷内禁卫之一。其二为经历司,主管锦衣卫公务文书的出入、誊写及档案封存等事项。其三为南镇抚司,主管一般卫、所部队人员之犯罪侦查、审讯、判决、情报以及军事武器之研发事项相当于后世之宪兵队、军事法院、军事检察署以及军备局之结合体。其四为北镇抚司,主管各地藩王及官员秘密监视、肃反肃贪,拥有独立侦讯、逮捕、判决、关押权力执掌诏狱,同时负责军情收集,策反敌将和反间谍事项,等同后世之国家安全局、调查局、香港廉政公署之结合体,比如北镇抚司便在万历朝鲜战争中收集了大量的日军军情。

  

  ※府衙书房内,陶章二儒正伤神着怎么除掉王霸天,谢修全这次便没有参加密谈了,因为二儒一致觉得谢修全只是一介莽夫,执行力强,参谋值纯粹是负分。

  

  不除王霸天,凭他现在在松江府的仇恨值,迟早要把两人拉下水。但是如果把他牵进司库案中,光明正大地抓捕,又怕他留有后手。

  

  二人越想越觉得如梗在喉,正讨论着是不是找个武林高手,把他干掉,然后再以查案为名,将他府中所有文案搜出来烧毁。却在这时,一名衙役拿着一张檄文来报,二人一看,俱是双眼放光,这不正是天赐良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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