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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期末考试,文星不得不同江荣天妥协了。江荣天并不坚持,愉快地接受了。两个人对这场持续了半个学期的斗争都已经厌倦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结束。他们都为对方的固执惊讶。两个人从形式上和解了。
考试成绩令文星无地自容。物理课最让他痛恨,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内容却包含着难以想象的复杂题目,简直让他理不出丝毫头绪。习题与课本成为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课本上的原理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逻辑蕴含在其中,这真是一个伟大的发明!文星在它面前再也找不到征服习题时的得意。一百分的卷面,他加上选择题的机遇也得不上四十分,——他对待选择题几乎完全是猜测。他毫无办法,物理课太难了。
与此相反的是文史类成绩。这些科目的成绩出奇得好,让文星多少有了一丝安慰。文星一直偏爱记忆类的科目,对理解性的科目一知半解。他平时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给了理解性的科目,记忆类的只是在考试前的那段日子里突击一番。
文星见到了父亲和哥哥。
文星平庸的成绩并没有招来父亲多少批评。他们很少见面,见面后最多的当然是兴奋。父亲有时也会象征性地骂上文星几句。文德林把对文星的关心全都放在了将来,他认为那是文星最需要他帮助的时刻。父亲对文星最大的鼓励就是让文光给他买了一些参考书。文星喜欢这样的馈赠,就像一个饥饿的人看到了面包。多年的读书生涯已把他锻造成一台标准的学习机器,习题对他来说有一种亲切感,他看到一本参考书的爱不释手远大于他吃一顿美味时的享受。
按照父亲的意思,文星和祖父去济南过春节,文光留在文德利家度过---这是为了某种需要。
文德林用一辆破旧的军用汽车来接父亲和儿子,这引起不少议论。毕竟,他在众人心目中是一个大官,是不能坐这种车的。
行程很乏味,到达济南时已是夜幕降临。城市的繁华吸引了文星,他陶醉在这个世界中了。当他重又见到这些久违的东西时,他不禁感到一阵阵悲哀——这是他熟悉的,他曾经历过并清清楚楚地记着它的景象,但最终他却被遗忘在一个贫穷的角落。灿烂的灯光照亮了城市的路,透过这些明亮的灯光,他仿佛重又看到了梦想中的一切。他相信这不是梦境,因为他与它们的距离是那么近。疲倦的身体被注入了兴奋,但随即出现的一丝忧郁又笼罩了他。突然,汽车一阵颤抖——停住了。到了。
文星的兴奋还未来得及舒展就被目击的现实冻僵了,如同一杯热水放到了寒冷的空气中。继母是这儿的主宰,父亲只是一个唯命是从的工具,这一点暴露无余。一切家务与琐事都是父亲身体力行,继母则高高在上地指挥着,以一种毫不隐蔽的方式。可如果遇到什么事,文德林必须同她商量,让她做出最后的决定。文星在这儿不能同任何人说笑,优雅的氛围其实有着极大的隔阂。父亲在这个家中的作用极不明显,仿佛一个多余的人。文星一天中也未必与继母说上一句话,他原来设想的那种凶狠的继母形象在她身上重现了。
文星在这儿唯一可以找一点欢笑的人是他的小弟弟。文星以为他会恨自己,因为他们曾有过很激烈的冲突,但小家伙似乎把那些不快给忘记了,重又与他做起了朋友。
文星高兴起来,忘情地在小弟弟面前展示着自己被压抑已久的欢乐。因为遭受莫名的压迫,忘乎所以的他喊出了对父亲的不满,他说过之后就忘记了,可小弟弟却记下了并报告了“上司”。矛盾产生了,文星很快发现了父亲严厉而又厌恶的目光。继母也大肆攻击文星,这直接影响了弟弟对他的看法。很快,小家伙也怀疑地望着他了,并且不再与他谈笑。
文申荣因为吃欲得到了满足显得很高兴,行为也不再拘谨,他把他那个世界里乱七八糟的故事全都倾倒出来。但他很可怜,因为没有人愿意听。重复多次之后,听众的表现他终于看懂了,于是极不情愿地停止了他的演说。有时,电视机里的节目会使他发出一阵阵响亮的傻笑,这让他的儿子与儿媳感到一阵阵不舒服。他只顾发泄自己的欢乐,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表情,文星的小弟弟提醒他,但他什么也听不懂,还以为跟他谈论电视机里的剧情呢!
刚过了几天,这儿虚假的氛围就让文星彻底厌倦了。他真想回家,即使呆在文德利家也比这儿好得多,这种假惺惺的氛围他忍受不了,他是习惯于真诚的。有时,为了维护场面的雅观,父亲把文星与祖父安排在一个小屋子里吃饭,他们却在那张大餐桌上谈笑风声。
但是,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父亲从不对他讲该怎样面对人生,也不教育他该如何为人处世,自然,他们之间也就没有什么话可说。至于学习上的事,他的父亲更是一窍不通。多年来的官场生涯已把他变得麻木不仁,他心中只有权力带来的快感和他那个小圈子。尽自己的全力为文星在这个崭新的家谋一席之地,使他与他们渐渐地融合在一起,这是他最基本的责任。但他没有这么做。他对文星异常的亲热只不过是一种伪装,这是为了欺骗众人,也好使自己从良心中抽出身来。但文星不知道这些,还以为父亲一直关心他呢!
文星的小弟弟是这个家真正的中心,他营造的欢乐使父母言不自胜。小家伙很可爱,文德林对他的宠爱是显而易见的,即使文星在场也毫不隐藏。
“我的幸福被另一个人代替了,我被人生给愚弄了!我是一个有家但不能归的流浪者!”
明显的偏爱把文星气坏了,他诅咒命运的安排,也憎恨自己的父亲。
文星盼望离开济南。他已经无比厌倦了,他想快点离开这个埋葬过他的幸福现在也正在吞噬他幸福的家,回到他所熟悉的故乡。那儿的一张张笑脸远比他们真诚得多,那儿是他成长起来的热土,永远积淀着他童年的一切梦想和欢乐。
春节就在这种苦闷的气氛中度过了,几乎没有任何意义可言。文星找了一个借口回到了故乡,离开了那个窒息他灵魂的形式上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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