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都市言情 > > 第四十三章 小时候你不喜欢小孩儿,那是因为你自己就是小孩儿

?我上高中那阵子,网银貌似刚刚开始流行,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不跟潮流,或者说我天生就比较木讷,总之时至今日,我还是不会使用网银在网络上买东西,第一是在我的观念中,如果看不到实际商品,我是不会在漫无边际的网络上掏钱的;第二就是,我现在还弄不明白到底网络支付需要下载什么插件、用哪家银行的网银比较方便安全,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比如说买书,我会去那种货到付款的网站上买。

  

  上大学时候,我妈来我租出的房子看我,晚上吃完了我妈做的美味,母子两人坐在床边上,一边吃着瓜子一边上网看衣服。

  

  其实那天下午我带我妈去了这个城市的大商场,平时走路都嫌累的我妈,居然把我这个二十岁的小伙子走趴下了。

  

  我妈总感觉花好几百块钱卖一件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不值得,所以我俩最后在商场外面买了一斤二两烤地瓜,两个人回家吃了一屋子烤地瓜香味儿。

  

  网上那些花花绿绿的中年装,我妈看得目不暇接,最后终于锁定了两款性价比我妈相当满意的衣服。

  

  “是不是在网上直接就能买?”我妈把瓜子小心翼翼剥壳,再放进我嘴里。

  

  “是啊,但是你儿子不会用网银,你要是相中了,我就把网址发过去,让我同学给你买。”通常我就是这么办的。

  

  犹豫再三,我妈一拍大腿,“算了吧,买到手我再不稀罕,来来回回还得退换,太麻烦。”

  

  这句话我是相信的,在羽绒服开始风靡大江南北好几年之后,我妈终于决定买一件。那时候商场橱窗中看着稍微有一点样子的羽绒服,已经最少一千块一件。

  

  我妈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在打折促销那个区域停下了脚,开始一件件仔细看。

  

  按照我的理解和审美眼光,当时那片打折促销区卖的羽绒服,要么是库存的老款,要么就是卖得不好的样式,总之跟那些漂亮的羽绒服比起来,差距很大,但是唯一的优点就是价格便宜。

  

  五百多块钱买了一件羽绒服,还送了一桶五升的豆油,相当划算。

  

  我妈欢天喜地拿回家,到了家在镜子面前左看右看感觉不合适,第二天拎着豆油去市里换了一件。

  

  我妈说,“这件羽绒服都是我下血本买的,必须得买个最称心如意的,换十次也值。”

  

  相比之下,虽然是亲姐妹两个人,但是我大姨就特别喜欢逛商场,因为去得次数多,有更多空闲时间溜达,所以花小钱买到的漂亮衣服就比我妈多很多。

  

  每次我大姨来我家,你就能看到两个五十来岁的女人站在地上照着镜子,你穿我的衣服我穿你的衣服,互相比较谁更好看一点。

  

  看着我大姨满头的白发,我妈满脸的皱纹,想笑,又想哭。

  

  广场舞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中国的大妈带到了全世界,甚至于我妈也加入进来。

  

  自从家里有了电脑,我妈每天的大部分空暇时间都会按照我写的“电脑使用说明”在网上搜索各种广场舞视频,再组织几个要好的一起学着跳。

  

  因为我家门前有一块空地,所以夏天的晚上,就能看见在节奏感很强的音乐鼓动下欢快跳动的她们。

  

  人都应该有点什么爱好,没想到到了现在这个岁数,我妈居然能培养出这么具有艺术感的爱好。

  

  我妈说,“活到老学到老,我现在会的舞特别多,没准哪天我也能上电视。”

  

  “国外有个苏珊大妈,人家也是五十岁左右成名,你要是带人跳得好看,我就用手机录下来传到网上去,没准我妈也成舞蹈家了,说不准还能跟杨丽萍成为好朋友。”我云里雾里说着。

  

  “你就忽悠你妈吧,你妈我现在就是宋丹丹小品里说的,鞋上得去脚上不去那种,老胳膊老腿的,还胖成这样,站在舞台上就跟熊瞎子似的。”

  

  还不懂事的时候,我就在我妈那里听说过杨丽萍的大名,也知道她跟孔雀有关。爱美是每个女人的毕生追求,相信我妈也曾幻想过自己能像杨丽萍那样美丽、灵动、富有传奇色彩。

  

  这么多年,我爸妈尽可能节省在自己身上的一切花销,为了让我念书,给我更好地生活环境,说起来难过。

  

  读高中那阵子,因为学校的课实在是太多,月底没回家,我妈决定把生活费送到我学校。

  

  那个时节是深秋,北风开始卷着落叶在街道上来来回回,天气阴沉,让人透不过气,伸出手能感觉明显的凉意。

  

  我接到电话从教室跑出来,跟门卫的大爷打了个招呼跑出校门,看见我妈站在学校门前背风的墙角。

  

  成堆的树叶就在我妈旁边,我妈因为出门匆忙,身上的衣服穿的不多,我明显感觉本来就怕冷的她在风中瑟瑟发抖,鬓角的头发也跟着风微微摆动,我不敢看她的脸。

  

  我妈在靠着胸口的衣服里兜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钱递给我,“你以后要是嫌咱家冷不愿意回来,就别每个月都回来,坐车也受罪,我给你每个月按时送钱。”

  

  “咱家的钱都让我花了。”我小声说了这么一句,但还是被我妈听见了。

  

  下个月我回家,在饭桌上,我爸喝了几口酒之后,一嘴酒气地对我说,“咱家钱就是给你花的,我和你妈啥也不用买,别整那个可怜样,谁也不低人一等。”

  

  那顿饭我们三个人谁也没吃好。

  

  从此之后,无论天气怎么样,我每个月必须回家一次。

  

  大姨对我很好,从来都是把我当成第三个亲生孩子一样对待,从小到大听着她嘴里对我叫的“大外甥”,感觉比“大儿子”还好听。

  

  有一件事我一直感觉对不起我大姨。

  

  大姨家的老二,也就是我的小弟,比我小七岁。那时候我在念小学,放了学回家就趴在炕上写作业,一只手抓着花生米,一边吃一边写。

  

  这时候我大姨带着刚能把话说全的小弟来我家,进屋上炕就开始跟我妈唠嗑。

  

  小弟看着我写作业感觉很新奇,一把撕坏了我的作业本。这下我可不干了,手中的花生米摔在地上,呼啦啦到处蹦。

  

  “我们老师都没说扯我的作业本,你凭啥!”连哭带喊。

  

  我大姨知道大事不好,带着小弟匆匆忙忙回了姥姥家。

  

  等我冷静下来,我妈跟我说,“儿子,你知道这让你大姨多下不来台吗?你当着大家伙不给她面子,说实在的,这就是我亲姐,换了别人可能再也不上咱家来。”我妈并没有埋怨我不懂事,只是告诉我,你这么做不对,你小弟比你小,虽然你也是小孩儿,但是你毕竟是兄长,你就要宽容,见谅。

  

  第二天我口袋里装上几块水果糖,去我姥姥家负荆请罪,给小弟几块,给大姨一块,我们大家伙吃了糖,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上高中时跟我妈谈起这件事,我还是感觉有一点生气,但是大体上还能理解。等到我上了大学,去超市买东西,售货员叫我先生,在外面溜达抱着孩子的少妇会让自己的小孩儿叫我一声“叔叔”,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

  

  忽然有一天发现在大街上乱跑的小孩儿特别可爱,朋友说我是“父爱泛滥,要是喜欢就赶紧结婚自己生一个。”

  

  是啊,我这个年纪要是不在外面读书,在村子里早就结婚生子了,也许我的孩子都会穿着开裆裤满院子跑叫我“爸爸”了。

  

  突然感觉“爸爸”这个称谓对于我很沉重,在我丝毫没有准备的时候,居然就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昨天还是个可以对爸妈撒娇的孩子,今天就要组建自己的家庭,这种变化有点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妈跟我说,“小时候你不喜欢小孩儿,那是因为你自己就是小孩儿。”

  

  那时候只知道把父母的爱全部都集中到我自己身上,但是到了现在,我已经开始有能力把自己的爱给别人,或者往远了说就是给自己的下一代。”想到几年后或者十几年后就要有一个身上流着自己的血、喊着自己“爸爸”的生命被我带来这个世界,很想感叹一下时间过得飞快,一个少年变成一个青年,一对夫妻熬成一对老伴儿,生命繁衍不息,生活就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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