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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牛翦站起来道：“看来是我输了，真是毫无生路，定是要全军覆没了。”
白起也站起来道：“兄长，其实刚才你已经有机会堵死我的后路，那样输的便是我。可你却用缓招，从侧面掩杀，给了我翻盘机会。兄长当时为何不那样做。”
“如果真的那样做，围歼处于绝境之敌，一定是敌损一万自损五千，代价太大，非我所愿。我当时只想逼死你军通路，再封死粮道，那时你败局已定，不得不退军。”
“兄长，我有一些忠告想给你，但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好，那白起就放肆了。其实牛兄长心怀仁慈，我深有感触，总是想网开一面，留敌一条生路。但在白起看来这是领军为战之人的大忌。临阵对敌不仅对敌人不可有仁慈之心，甚至对自军将士也是如此。战场上本就是你死我活，仁慈之心只能扰乱为将者的判断。刚才兄长就是因为对敌人和自军将士的仁慈之心而未下杀招，招致兵败，可想过这一年国家所耗国力都将白费，而且还陷自军将士于更险恶的处境。当然，牛大哥是怕如此决战，自身伤亡过大。但如果只是重创敌军，敌军骨干尚在，不出一两年便可以重新成军，两国可能很快战事再起，到时候无穷无尽，战乱何时能平。当今乱世已经延续百年，为何战乱始终不止，原因便在于此。但如果战以尽敌为首要，可能一时之间自身伤亡会大一些，但从长远来看是值得的。因为如果一国精锐之军尽没，要想从头开始编练成军，恐怕非十年之功不可。而战胜之国，退可以稳占所得之利，得到长时间的休养；进可以再发强兵，一举灭国。故一国如果发动战争，就应该以尽敌为首要，就算不能攻灭敌国，也要让敌国起码在十年之内不能抬头，这样战争才有其意义，不致空耗国力。故而战场之上仁慈之心其实并不可取。”
白起那赤裸裸的战争之道彻底震撼了牛翦，让牛翦发觉自己只是活在亲手编制的梦中。保境安民，让百姓免受战乱之苦，都是自己一相情愿，战争始终都是血淋淋的。这让牛翦又想起了之前死去的东胡和赵国百姓，不免又悲上心来。
孟祈见牛翦又开始面露悲色，马上对白起摇头使眼色。白起也发现自己说过头了，便道：“牛大哥，我只是个还未入军籍的小卒，方才讲的话也都是些年少轻狂之见，你别往心里去。”
“白起兄弟，我没事，虽说你还年轻，但你方才所讲未必不是战争的本相。与你相交确实让我受益非浅。”
孟祈道：“你们既然胜负已分，今日就到这里吧，都回去歇息吧。”
白起道：“白起确实已有困意，那牛大哥，我先告辞了。明日再见。”
“白起兄弟走好。”
牛翦在帐口望着远去的白起，只感到阵阵寒意，这寒意正是从白起身上所散发出来的。他有那么一种自己也说不出的感觉。几十年后，他才明白，今日在他身前的这个少年，将会给天下无数苍生带来灾难，他将在这条杀戮之道越走越远，让整个天下都感受到那股可怕的寒意。
三日后，已经到牛翦与白起启程往邯郸的时候了。一早，牛翦便和乐毅交代完营内事宜，备好马匹，与白起带着二十人骑准备要出发了。孟祈特地来送牛翦与白起。
白起见孟祈前来，暗想今生再见孟祈都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便鼓起勇气对孟祈道：“孟姐，小起就要走了，小起永远忘不了姐姐对我的照顾，一生都会记得你的恩情。”
“小起快别这么说，姐姐的命都是你救的，姐姐也会永远记得你，我身边也没什么好的物件，姐姐只有亲手串了这条骨链，送给你，愿能保佑你一生平安。”说着便从身上取出一条骨链拿给白起。
白起含泪道：“姐姐这份礼物胜过任何金银珠宝，小起一生都会珍藏它。”
牛翦拍了拍白起的肩膀，对众人道：“好了，该出发了。大家上马。”
白起心中对孟祈总些依依不舍之情，出发后，还是忍不住回头再望一眼孟祈：孟祈姐，你的美会永远印在白起心中，你和牛大哥确是天生一对。我祝福你们，愿你们一生都为神仙眷属，白头偕老。
也许，孟祈在那一刻也听到了白起的心声，会心地向白起含笑挥手告别。
孟祈是白起第一个喜爱的女子，也将是他此生唯一深爱的女子。她的美丽、她的善良、她的真诚永远占据着白起心灵中最重要的角落。白起此时并不知道，这份情爱将在他一生最重要的时刻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
白起和牛翦日夜兼程赶往邯郸，在经过驿站时，便更换马匹保持脚力。
数日后的一个傍晚，他们已经赶到赵国都城邯郸。刚进城便遇到早已守候的传令官。
“牛将军，大王有令，你等明日就护送秦国公子出发。今日就到秦国公子下住的驿馆歇息，明日尽早出发。入夜后请将军进宫面君。”
“臣领命。”
传令官接着道：“牛将军，其实秦国公子也才是昨日刚到，大王恐秦国情况有变，故万分焦急，所以才要你明日马上出发。辛苦将军了。”
“哪里，大王所虑极是。你回禀大王，牛翦这就去驿馆打点一切，明日尽早出发，一定将秦国公子安全送回秦国。请大王安心。”
“好，那我回去复命了，有劳将军。”
牛翦接到这君令，立马领众人到都城的外使驿馆，并重新将驿馆内的警卫布置一番，以保万无一失，入夜后与白起一齐觐见秦国公子嬴稷。白起与嬴稷这一对日后将影响战国整个格局君臣在这一日相见了。
牛翦向嬴稷行礼道：“末将牛翦拜见公子殿下。”
“牛将军不必多礼，快请起。”
“公子殿下，末将之后将负责护送殿下回秦国。”
“那有劳将军了。将军身旁之人是？”
白起连忙回道：“在下秦人白起，郿县人氏。”
“你是秦人？”
“小民正是。”
“我自从到燕国为质，已经很少见过自家国人了，今日真是有一种亲切之感。牛将军，明日还要烦劳你，你先去歇息吧，我可否与白起聊一会？”
“当然可以，那末将告退。白起，与公子交谈不要太晚，明日还要早起。”
“白起明白。”
等牛翦出去后，嬴稷马上就从座位上下来，完全没了那份尊严，上去就拉起白起道：“来，和我一起坐这里。”
“小民不敢。”
“哎呀，现在没有什么外人，不要与我拘谨。快跟我说说秦国的状况。”
讲到这里，白起又跪下道：“公子殿下，我秦国大乱已近两年，百姓无比渴望安定，国家安定才能不受外辱。如今，公子能回国即位，鼎定大局，真是万民所望啊。我秦国复兴有望！”
嬴稷听到这里却并不激动，只是苦笑道：“想我嬴稷已经一十有八，却从未有一日真正掌握过自己的命运。到燕国为质乃至回秦国为君都不是我自己的意愿。现在我却要去掌握大秦的国运，我心中根本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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