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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建恩和陈贵喜联名的庆宴设在碎语轩，而碎语轩正是现在天青书院院长夏成功的私人宅院，这次庆宴除了邀请部分书院学员外，还有附近几县的一些达官贵人和门庭世家。明眼人怎会看不出，除了吴、陈二人中举一事值得庆祝外，新任书院院长夏成功的上位也成了本次庆宴的主要内容。然而谁都知道，天青书院与修文县的卫公世家一直交好，更是得到这个庞大家族的支持才有了现在，所以那些明面背后的关系就成了大家不言而喻的事情。
夏成功做了几十年的副院长，原本以为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坐到那把正院长的交椅上，即便老不死的已活了七十多岁，但他和程演一样，都认为那老家伙绝对是那种不撑过一百岁绝不入土的癞死鬼。然而张大婶家的包子，就那么不切合实际的改变了这一切，让夏成功那具早已生锈的老骨头变得从新硬朗起来，于是搞好与卫公世家的关系便成了他上位前后的必要事务。
多次书信到卫公府上，但卫公府的态度对新院长的上位不冷不热，所以夏成功认为那是自己的诚意不够，他很清楚文武双全的卫公府千金卫青青，与老家伙的师生情谊深厚，祭奠之日必会亲临书院，于是这庆宴便设在了今天。
碎语轩风景如画，山石水景搭配间，显得恰到好处，很有园林艺师的精妙手笔，在这炎炎夏日，轩内倒是别有一番清凉。
程演站在门外，本来打算看完老不死的坟头，便直接回家。但卫青青那句希望他在的话，一直折磨着他的内心，犹豫间不能进退。
碎玉轩内，已是布满了桌椅宴席，被邀请之人早已入座，除了一些确实有事或者不想来的人。
卫青青坐在主宾位上，身后静站着两名婢女，身边新任院长夏成功和夫子们的讨好，还有那些世家门庭、官员才子们的礼敬，丝毫不能打动她冷漠的表情，与之相比，席间更多的是那些书院学员以及年轻公子们传来的炙热目光。
仿佛是早已习惯那些以自己为中心汇聚而来目光洪流，卫青青除了还未从怀念老师的情绪中走出来以外，目光还时不时的望向席外，娇美的脸上露出一些焦虑。
夏成功活了无数年，怎能看不出卫青青脸上的焦虑之意，暗道卫公府难道还会有大人物要来，又不敢明着问，不由得心里开始谨慎的准备起来。
吴、陈二人中举之事自然是此间席上的讨论重点，不少人乘机开始巴结起来，他二人也乐在其中，酒语之间，难免提到那些落榜之人，奇怪的是今天没有一个落榜学员前来参加，当然，这种情况早就在二人的意料当中。
“诸位，卫师姐乃是我大秦百年难遇的奇才，不但获得了明年会试和武试的资格，依在下看，顺利通过会试，直接进入殿试也是理所当然，我等不如借此良辰美景，共同预祝师姐高中金榜。”
吴建恩借着酒兴嗓门提得很老，几句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席内气氛顿时高涨，几乎所有人都跟着附和起来。
卫青青其实并不喜欢这类场合，甚至有些反感，就算往日随着父亲和那些朝中大臣甚至王公贵族的结交，也提不起丝毫兴趣。之所以耐着性子耗在这碎玉轩，其实她是要办一件事，或者说是在等一个人。
然而，那个人就那么犹豫不决、傻傻的站在碎玉轩门外。
许久，轩内的喧闹声打乱了程演的犹豫，微作整理下那身又二又土制服，迈步朝着轩内走去。
席间众人并没有因为卫青青的冷漠而感到丝毫不适，调动全场气氛的那几个家伙仍然笑语颜开，就算老不死的坟头还刮着凉风，也丝毫不能冷却他们的热情，他们反而觉得卫青青的冷漠是一种高贵，眼中的目光越显狂热。
程演跟他那身又二又土的制服一样，走进场内不知所坐，像个呆瓜样无人打理，傻傻站在原地。然而夏成功随着卫青青的目光望去，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也在这一刻落在了那呆瓜身上。
“是程演，他没中举居然好意思来参加今日的庆宴？”
“该不会是不请自来吧？”
“他可是咱们天青书院唯一的记名学员啊，身份不一样，行事自然与众不同。”
“看他那穷酸样，就算穿上咱们天青书院的制服也不像。”
......
席间议论声顿起，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是吴、陈二人，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都有种不可置信的意思。
今日庆宴是以他们二人的名义举办的，邀请函也是由他二人送出去的，为不落下他人非议，便把邀请的范围扩大到天青书院所有的学员上，因为他们知道，那些没有中举的人为了面子，是绝对不会前来赴宴的，所以也就没有把现在的情况考虑在内。
夏成功眉头微皱，要说别的任何一个学生来都无所谓，他作为新任的院长自然不会和这些学生一般见识，然而程演不同，那几年靠着老家伙的照顾，在书院干了不少坏事，甚至在老家伙面前极不给自己留面子，在他的印象中，程演纯粹就是一个调皮捣蛋不学无术穷酸刁蛮的社会渣滓，要不是看在老家伙的面子上，就连记名学员的身份都不会给他。
吴、陈二人只是短暂的惊讶过后，相对一笑，各自都不说话，就那么像看怪物似的看着程演。
没有主人的发话，客人就不好随意入座，加上程演已经属于迟到的那种，此间站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如同孤坟上冒的青烟，随时都有可能泯灭。
可程演不是普通人，那几年狗屎般的生活早就磨出了一身厚实的赖皮，所有的目光，直接无视。
他平静的朝着卫公府千金的位置望去，夏成功还有些担心像他这样的社会渣滓出现在席上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来，然而他刚要开口却又把话吞了回去，突然觉得让这渣滓闹点洋相出点丑也不是什么坏事。
卫青青感受到众人看向程演的目光带着的轻蔑，冷漠的表变得越发冰冷，挥手间开口喊道：“师兄。”
众人目光一转，傻瓜也能看出，卫公府的千金是在示意程演坐到她那里去，席间顿时鸦雀无声，各自都处在震惊当中。如此高贵、身份显赫的卫公府千金，又是百年难遇文武双全的奇女子，居然叫一名穷酸下贱的乡下书生，又是天青书院百年难遇的记名学员同席同坐，这种事情确实令人无法接受，特别是那些世家公子，对卫青青何止是仰慕，但在这事实面前只能是嫉妒和羡慕，甚至是仇视。
在场的天青书院所有学员，谁不知道卫青青虽然年龄并不算大，但还没有谁敢称自己是他的师兄，但从那红润水嫩唇中吐出的两字，就如同一道惊雷，炸开了它们的心神。
程演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卫青青身边，那表情那神态那感觉那气氛那模样，落在众多年轻人眼中，恨不得立马咬死那厮。
卫青青自是感受到这家伙的出场对众人的嘲讽和震动，原本冷漠的脸上展颜一笑，对着半张着嘴巴还有些呆滞的夏成功说道：“夏叔叔，程师兄为老师扫墓所以来迟，您不会介意吧？”
院长一愣，表情立刻恢复如常，连连笑道：“不介意，不介意。”
“夏叔叔”三字听得夏成功心头很舒服，这可是高傲的卫公府千金第一次这么叫他，特别是在自己刚刚上任院长一职的时候，这称呼别有深意。他很明白，卫青青的话并不一定会决定他将来，但一定能影响整个过程，至少得到这位大小姐的支持，那就意味着能得到卫公世家的支持。可程演的出现，他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坐在卫青青身边，再如何无视他，都觉得有些刺眼。
程演随意的拿着桌上的水果品尝，也不在意那些投来的冷厉目光，笑道：“不错不错，这么热的天，居然能在这种地方尝到如此水嫩的果子，妙哉，妙哉。”
“他以为他是谁啊，他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坐在卫大小姐身边，还如此放荡不羁。”
......
没等众人继续议论下去，卫青青轻声道：“夏叔叔，其实我今次来此，是要办一事。”
夏成功正瞅找不到话题来拉拢卫青青，听到对方是来办事，又是对着自己开口，那想必是有求于己，这样的机会岂能放过，心中瞬间便准备好了该如何应答，就算对方开口要做书院的副院长，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笑道：“既然大小姐是来办事，天青书院自当全力相助，只是不知，大小姐此番来此，欲办何事？”
席间早已没了议论声，众人自然没有自己喝酒，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院长和卫青青的对话上。
卫青青看了一眼身旁只顾着吃水果的程演，轻笑道：“老师曾经说过，程师兄本该属于书院正是学员，只因生前事务繁忙未曾及时办理，所以......”
“不用了，师妹好意，我心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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