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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非在我的店里帮了整整七天的忙。他在旁边陪我,我心里踏实了很多,还有些时间咿哩哇啦的背背听力教程上的习题答案,反正题目都是上面的,都背下来总归没错。
一天早晨,我买好早饭去店里,刚到门口时突然听到店里飘出来熟悉的音乐,顿时欣喜若狂。原来陈文非在店里装了一个CD机。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即使不为生意,自己听着也舒服啊。陈文非没注意到我已经到了,背对门一边抹货架一边跟着音乐哼唱,“sometimesthesnowcomesdowninJune,sometimesthesungoesaroundthemoon...”他穿着卡其色薄棉衣,浅蓝色牛仔裤,头发短短的,整整齐齐,露出干干净净的衣领。几天的朝夕相处让我对他更加依赖。我当时真有一股冲动,想要上去抱住他,跟他说,我们恋爱吧!如果他当时转身一定能看到下一句歌词的景象:Iseethepassioninyoureyes!可惜,过了半分钟他才转身,我已经把眼里的passion给抹掉了,“太好了,你太有才了。你怎么想得这么周到的?多少钱买的?”
“俗!这是无价的。”
“哎,无大俗哪来大雅?音乐无价设备值钱,告诉我,我又欠你多少?还有工资呢,一口价!”
“真的无价!”
“别卖关子!”
“我昨晚回家从我妹妹房间搬来的…”
“啊!”我一下愣住了,“那,那,太珍贵了,你爸妈愿意吗?”
“他们也不听,妹妹走了就摆那儿,我搬走了他们也不知道。知道了也没关系。”
“可,我…”
“你就安心留着吧,本来就是我给妹妹买的,你都说了可以让我把你当妹妹。你要不喜欢我另外买一套送你…”
“喜欢喜欢,机子喜欢,歌曲也喜欢…”我慌忙点头。
陈文非又搬出一个纸箱子,里面全是CD,“来,这些全是我妹妹留下的,现在算是遇到对的人了。”
我感激涕零啊,无以言表,只说出一句“来,吃早饭!”
在柔肠百结的音乐声中,我们愉快的吃完了早餐。陈文非说,“我给你找了个人,明天就能来上班。这人绝对可靠,你平时课多就不要太操心店里面的事。我不知道你为什要开这个店,但是你喜欢做的事,我肯定支持你。只是,我真的觉得你太累了,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活轻松一点呢?”
我不能告诉他我欠着杜鸿阳一块表,一块我需要用很多很多时间来挣钱才能买得起的表,我要用这块表换回自己的尊严。还有,我还揣着一个幻想,等我把表陪给杜鸿阳的时候,我才能够平等的和他站在一起。到了那时候,也许,我能重新赢得他的心。
这些想法,我怎么讲给陈文非听!
我咬咬嘴唇,“像别的女孩不就成别的女孩啦!人有人不同,花有几样红。我是我哎。”
这是当年杜鸿阳说过的词,记忆太深刻了。
“答应我,别太辛苦。我今天就要走了,周末我尽量过来看你。不允许交男朋友!”
“嘿嘿,我尽量…”
在玩笑中,我们都轻松起来。心里竟有些不舍。
第二天一早,店里果真来了个四十岁左右的阿姨,说是陈文非让她来的。我看这个阿姨打扮清清爽爽的,慈眉善目的,猜不出是何方神圣。阿姨自我介绍,我姓李,是陈总的司机的妻子。
“陈总?陈文非?”
李阿姨笑着说,“不是不是,是陈文非的父亲。”
“啊!陈文非家是干嘛的?”
“你是文非女朋友你都不知道啊!陈总是做家具的,生意做得可大了,经常国内国外的跑呢…”
天,原来我身边竟潜伏着这么一个资本家,赶紧划清界限,“阿姨,谢谢您来帮我,可我不是文非的女朋友,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文非多好的一个人啊,姑娘,小梅是吧,我跟你说我太了解这孩子了。他妹妹生病这几年,我一直在他家当保姆。这孩子模样好,心地好,心性强,高考硬是咬着牙考了两年。你说像他爸爸那么有钱,在哪儿找不到学上啊,他偏偏要多吃一年苦。”
“嗯,我们就是在他复读的时候认识的,他学习可认真了…”我迎合着李阿姨的话。
“小梅,我不是话多的人,但是文非这孩子,真好,我真喜欢!从来不像别的公子哥那样到处招惹女孩子,这几年他从来没带带过女孩子到家里来玩。他跟我说你是他的女朋友,我就在想是哪个小姑娘这么有福气哦。小梅,你真是好福气…”
“嗯,是的是的…阿姨你从家里过来要多长时间啊?”我也懒得争辩了,赶紧转移话题吧。
“不远,有公交车直达,就到这门口,半个钟头就到了。你不用担心,我肯定每天准时到。”
“不是担心这个了,我是怕您在路上太辛苦。”
“不要担心,我身体好着呢。”
“那就辛苦阿姨了,薪水我跟您说一下…”
“那个你别跟我提,我是受人之托,成人之事。文非已经跟我讲好了,工资他来发。我是为他打工,不是你。”
“这…”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可李阿姨态度坚决。我只好作罢,去打电话质问陈文非,他居然关机了!他态度很明确,这个好意我领也得领,不领也得领!
放了电话,看到李阿姨开始忙开了。音乐在店里弥漫着,我突然觉得暖暖的,原来有一个人可以依赖,可以这么幸福。我就暂时麻醉了吧。可是,万一有一天他发现他细致入微的帮我,而我却一心只为了赢回另一个人的心,这笔账该怎么算?
当务之急是把我的日子过出条理性来。先是补考通关。然后每天也能保质保量的上下课了,在宿舍待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了,跟下铺的吴琪渐渐的成了好朋友。贾芸在大学里不忘老本行,依旧招蜂引蝶,像个交际花一样游走于各种社团协会之间,半年都没时间碰个面。铭蕾有时会到我店里来玩,每次我们都有说不完的话。有了李阿姨的帮忙,我渐渐的过得像个大学生了,还参加了一个口语比赛,居然拿了全院一等奖,太神奇了!
店里的生意趋于稳定,李阿姨的慈眉善目成了除了价廉物美之外又一块很好的招牌,有很多情侣和姐妹经常结伴过来选鞋子。鞋子没有淡季,每个季节都有新款。以前店里不需要担心货款和库存,现在连员工薪水都不要担心了。这样到快放暑假时,拨去房租水电我已经赚了三万多块钱。
一年,杜鸿阳做交换生一年,算着时间快回来了。我的钱差的不多了。
暑假结束时,我对存货做了些处理,默默的算着我的钱,居然够了!我存够了五万八千块钱。这是真的吗?我把存折上的数字数了又数,算了又算,把手里的现金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我们家的厂就是靠五万块钱盘过来的,为了那些钱我们受了多少苦啊,那时觉得这是一辈子都挣不来的钱,现在我居然存够了!在送走李阿姨关门休业之后,我一个人躲在店里哭哭又笑笑。
那些流血的流汗的流泪的日子都是为了这一刻,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哭,委屈?感慨?高兴?百感交集!即将做的,是告别我人生上一个篇章开启下一个篇章,还是续写上一个篇章,写出一个我想要的结局?
陈文非来送我,我正打算去市中心转转。“我陪你去,”陈文非说。
我们打车经过一个家具城时我突然想起李阿姨的话,“你爸爸是卖家具的?”
“嗯,那个家具城就是他的。”陈文非指了指窗外闪过的家具城。
“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这有什么好提的。”
“哎,你心态不对啊。父母干哪一行你可都不能嫌弃的!”
“我好像是有点不孝。”
“喜欢你的女孩子应该很多吧,没打算考虑一个?”
“考虑过了啊,刚谈了一个,回头介绍给你认识…”
“真的?真好…”我不知道我干巴巴的声音有没有掩饰住突如其来的失落,可是,凭什么呀,占着人家这么多便宜还将人家拒之千里,还不许人家谈女朋友!所以我又笑着追加了一句,“是大学同学吗?”
“算是青梅竹马吧,从小一起长大的。”
我心里生出一丝怨气,可是不能表现出来,继续强颜欢笑,“恭喜你哦!”
“谢谢,”陈文非客气的说。
我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悻悻的看着窗外。
到了市中心最高端的商场,我假装很欢乐,一边走一边说笑,跟平时的我完全不一样。陈文非跟在一边,似笑非笑,不怎么说话,我就更活跃了。我是不是装得有点过了?
送我上大巴车时,陈文非抱了我一下,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喜欢我,就别忍着。暑假我去看你。”说完给了我一个信封。
我被看穿了心事,头一低差点掉出眼泪来。到了车上,我故意找了个不靠窗的位置,目不斜视的坐了下去。车启动了,过了好久,我望向窗外,陈文非已经不见了,我终于忍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被他耍了,可我更气的是自己的可耻。
打开信封,里面是几张照片,是我和贾芸喝醉酒的照片。真真不忍直视。有一张是我左搂右抱着陈文非和贾芸,我几乎瘫在了他们身上;有一张我像个吊死鬼一样伸着舌头去舔酒;还有一张我把手架在陈文非脖子上一副求吻的造型...每一张的表情都叫一个销魂...我破涕为笑。再想想这些照片在那两个畜生手上待了那么长时间,我恨不得跳车而亡。
可真正让我悲愤的是另一件事,我在商场里没有发现记忆中的那块表!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青春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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