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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湾里有麦场，农业合作社时抡流碾麦场，如划今分到户，场也分割了，几户人家一块。老三方仁的妇人拿扫把，木叉来到自己场里。场中央小孩跳玩踩踏的光亮，边四周堆放着麦草秸。她站在场边向泉边张望，有几个人在树下乘凉，她自言着中午也这么多人。扫起零落麦草秸，拔青草。他打满水桶挑着回走，自己身影已在前边带路。担着回到家里，放在灶房里让沉甸着。收回灶边茶锅，在北房里泡茶水，躺在坑上午睡会儿。一睡醒来，端起温茶水一饮而尽，出了房门西房影子已很长。他把清水倒入磁钢里，余下桶底泥浆水，两桶又倒在一起继续沉清。即将开镰准备农具，镰把镰刃、背架。他从柜底下取出沾满灰尘的镰把，擦去灰尘，石上湿磨镰刀。细磨石上慢磨，好大工夫磨得刃刃闪闪发光，拔一根头发放在刃上轻一吹，头发两断，不由轻轻一笑，对镜自照剃胡须茬。刀刃走过无声，胡须掉落，嘴圈皆无茬，放镜又磨刀。日影半院过了，他牵黄牛去梁上草坡里放牛。梁边轮廓犹如波浪有起有伏，顺着公路来到豁口处，就远望到千米深沟相隔的西边孤山。村里都叫它为仇井山，东临饮马成河，西濒西汉水，拔地而起，直到蓝天，顶上旱田千亩。相传东汉武汉年白马氏郡溶杨驹居处建立仇井国，传十年，立十三圣，传所三百八十年，统割甘川陕三省边境六郡十八县。山上风景秀美，气候温和泉水多胜迹遍山，只是原建恐旱毁。又传说伏羲出生。黄牛自啃吃青草，他对青山唱：提上灯笼捋柳叶，想起柳烟丝子尤。蕃麦杆的府把子，想起娘势熬子。野菊花尤过艾蒿了，想起势煞太好了，镰刀割细草，想起势煞子实在好。雨水较少野草显得瘦小，黄牛吃着走着换地方。他跟着往前走了走，只见一条拇指般粗青蛇缓缓爬过来，心头不觉一喜，说伏里青蛇泡药酒。便向前走去，一只小蚊虫飞来却钻眼里使他流泪，忙揉了揉眼睛，模糊眼睛只见蛇身越来越短，想肯定钻进洞了，忙跑过去弯腰向尾稍抓去，倏得钻进洞里，他倒地上落了空。他不由骂一声“该死的蚊子。”坐在草地自笑起来，说这青蛇命里自有一救。鸟雀活跃起来寻找晚餐，西边阳光温和起来，脸边挂起红晕。黄牛赶着往肚装草，北边天空游来一朵乌云，风呼呼吹，黑呀呀云烟越来越大，像要吞掉头顶蓝天。他抬头仰看着乌云，自问是要下雨了吗？是该来些雨了，但又会不会是暴雨，这气势让人有些害怕。他站着任凉风吹拂，举起双手来叹叫“好爽啊！”乌云很快就追上了西去的太阳，把它包裹在里面，大地暗起来，那边山头上还有光照。黄牛抬头望着天空，又赶着吃草。鸟雀叽喳喳飞叫着，天空黑暗起来，找不到一丝阳光，太阳又到哪里了。他走到老牛跟前摸着脖梁，说“要下雨了，该回了啊”，他转身回走，那牛也跟着走。天空闪现一道亮光，刹时劈开了乌云，轰隆隆响起来。她背青草赶回家，忙拿铣到屋背墙疏通水渠，稀疏雨点激起声响，来势很猛烈，哗哗响起来，瓦沟里水珠成线，冲出滴水窝外处去。她疏通完流水，便跑进院里去，从火房里提出水桶，接雨水。这时黄牛从院边进来，湿淋淋毛发，直进它圈里去。他几步跑到屋下说“好雨啊”，她从屋里拿出来毛巾擦他头上雨水，又拿出来干衣服。他穿上望着天空，说这雨看样儿要下几个时辰。她问：“这会影响小麦吗？”他轻轻笑：“这又算不上暴雨，再说小麦还没黄好。”地面水泡浮动，瓦沟里雨水不断，他看桶里发红的雨水，说：“房瓦还没洗干净呢，”说着倒掉，又接上。从屋里搬出来水缸也接雨水，那盆儿、罐儿……一一摆在瓦檐下。她从屋里取出一堆脏衣服，便洗起来。他站着望望天空又看看院雨水，脸上有一种流不完的喜悦。院里雨水浮着水泡向院边流出。灶烟升起，弥漫在雨中，天色渐朦胧起来。他抱着干草塞起炕洞里点着，又坐在灶前烧锅水。她揉着面团时不时向外看，雨水是小了些，但还是不断线地流着，天空又是闪电雷鸣。锅里水煮着土豆，她手指在草帽搓着面卷儿，搓了一堆便下进锅里煮着，洒些菠菜香菜，加些调和便盛碗吃起来。凉拌黄瓜青椒，当下口菜。瓦檐雨水似断线珠子，屋里点亮了煤油灯，坐在炕上闲聊着，谈论话题还是当前降雨，这场雨缓解了农作物旱情。他开窗外望着一片片稀疏星星镶嵌深蓝天幕，说天气晴了，他想这时候泉里能打一担水，便下炕穿雨鞋，挑桶提灯笼去。到处积着雨水，脚底下痴溜地滑，便顺着大路来到场边向井里去望，有几盏油灯笼晃动着，他便不由放慢脚步，想这时候也有人守着打水，于是只好回了。她想起鸡窝里蛋还没有收，便来到西厢房檐下，手从窝里摸出两个。五只鸡都不偷懒，两天生一个大蛋，隔天就该三个蛋，今天还是两个，明天要看看。雨过后树木格外清新，地面上湿青。他早早起来到老大屋里取辘柱的夹耳子，方圆也早已起来给驴都喂过草了。他先来到麦场里把夹耳套在辘柱上，木楔固紧耳架。麦场里还有几个小水滩，扫开晾着。不大会儿方圆和老四也来了，手里拿着绳，还端着锅灶里火灰。拴上绳索来回滚动石柱，方圆跟着石柱洒灰，太阳照得麦场里冒热气，夹耳子转轴咯吱地叫，老大便要来些猪油抹在轴头上，声响轻多了。方圆叹叫：“这天气是好，一场透雨。”老四应着，说：“我去麦田里看，小麦没有受损失。”他手摸着胡须，说：“这天气像是要好转了，大旱年份要过了啊！”大清早露水多，没有去拔草，她用雨水接着洗衣服，晾在院里铁丝上，日光照得冒热气。方仁场里回来，坐在台阶上看着在晒衣服的妇人，乐着道：“听着国家支持我们挖水窑，挖到十米以下水可以保鲜。”她听着乐得抬头笑问：“哪这么说，俺家里用雨布收雨到窖里，昨天那好雨，够咱们用半年。”他听笑说：“我也是这么想，但就是不知有没有。”她摇头脸上笑容没有了，叹道：“那干部，阎王爷不嫌弃咋们鬼瘦，只怕不把血抽干。”他叹了口气，也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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