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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进宾馆这边讨论仇萍的时候,仇萍正坐在客厅里打喷嚏。这倒不是什么心灵感应,因为两颗心早就不在一起了,没法儿感应。她是鼻黏膜受到刺激而由鼻孔喷气并发出的声音。她感冒了。
昨天训练结束,她马上忙于梳理老公回来的种种表现,心无二用,结果就把穿衣这件事儿给忘了。
这会儿她还坐在电视机前在纠结这个问题。人一纠结,脸就变形。她脸盘本来就短促,再这么一“纠结”,就像注入一种艺术元素的木偶,怪吓人的。好在明亮的双眸为她争分不少,让她找回自信不说,它还是威严的象征。老公就是服她这双眼。她不仅眼大,而且眉毛也算修长,只是左边眉心有一颗痣。无独有偶,在相面问题上,夫妻二人如出一辙——她的相面分歧也是在一颗痣上:老年大师说,这叫“茅柴林里藏珍珠”,主大富大贵。年轻点儿的大师说这是“暗矢”,而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属凶兆无疑,“好在夫人鼻子长得好,上低下宽,低如砥高如冢,可以化去暗箭,也可以抵挡明箭。”真不知是贬损还是赞美?再说,“暗矢”长在自己身上,说明“箭”是自己发的,怎么还要自己去抵挡?真是太“玄机”了!
“妈,你不是要我陪你逛超市吗?走吧——”儿子肩挎保罗时尚包,一步一顿地下得楼来。
儿子叫顾昶,在大学读工商管理,现在兰图包装箱厂实习,是程淦叔叔谋他去的,他本来想去中行兰图分行实习。他的爱好是金融。
早上一场大雾。“春雾晴冬雾雨。”果然,这会儿春光明媚,只是举头望向楼宇,还可见低空弥漫着尚未散尽的雾气,也可能是粉尘。娘儿俩出门,母前子后,一对儿胖子。儿子一直羡慕人家母子勾肩搭背的亲昵一派,却只能停留在羡慕上。仇萍是胖了点,有两个原因,一是遗传,她母亲胖,不过比她稍好点。二是家女富养,小时她的家庭条件优裕,独生女,父亲原是市一中校长,母亲退休前是区教育局计财科长,所以她打小就是个胖妞儿,吃的。最近几年,她开始憎恨自己的脂肪,所以拼起命来减肥,尝试过n种减肥方法,始终不得要领,都是无果而终。她今天穿一件紫色羊绒短套缁色摆裙,衣服的款式颜色都选对了,就是规格保守了一些,本应宽松些却弄成裹在身上似的,后面看显现桶节,也像肥藕。
“妈,后面瞧你走路怎么有点像鸭婆啊。”顾昶斗胆戏谑。
“闭嘴!”仇萍立马火了,拿眼瞪他,“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这张臭嘴!”
“人家只是发表看法,又没说嫌你嘛。多心。自虐。”
娘儿俩在百佳超市逛了好半天,顾昶的耐心开始受到挑战,变得越发慵懒。刚从箱包区出来,仇萍突然一激灵,踮起脚向电梯口张望,然后很利索地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挤了过去,快速朝前奔,其敏捷程度几乎不亚于短跑运动员,与她日常举止大相庭径。顾昶好容易在食品区找到她,问:“干什么呀妈,跟个神经病似的。”
“看见了,我看见了,一个人很像你爸,女的,女的绝对是姓戚的,没错!是她!”仇萍喘着粗气。
“不会吧?不至于吧?不可能吧?”顾昶说。
仇萍从包里掏出手机递给儿子:“快给你爸打电话,问问他在哪?”
电话打通了,那边问有什么事?儿子把询问的目光移向仇萍。仇萍小声地:“问他在哪?”“你在哪爸?开会——开会。有什么事吗——有什么事吗?”仇萍:“问他,买什么样旅行箱好?”“啊,我妈问买什么样的旅行箱好?”顾昶的撒谎业务太不熟练!手把手都不成。继成已然知道仇萍在捣鬼,直接点明:
“又是你妈发神经吧?你告诉她,她再不收敛我就要休了她!什么玩意!”
“你爸说什么啦?”
“说叫你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这回他倒挺圆顺地撒了一个谎。
其实此时继成的“会场”早已经摆到床上,与会者当然只是小妹一人。多了不成,那不成了yin乱?
晚上,继成同家人共进晚餐。戴姨已将饭菜上桌,三人各占一方,戴姨缩在一角(她先前一直是晚吃,最近继成叫她同时吃)。这所房子是复式公寓,是他副区长任上入住的。房子设计很人性化,上下各有两卧一卫,为了扩大下面的大厅空间,厨房餐厅都安到楼上。本可以利用吃饭时间,安排明天回乡祭祖事宜,可是继成一向秉承“吃不言睡不语”的家训,只有待吃完饭过后再议。
明天去的人是仇萍母子,继成想去也打算去而且老妈在电话里说想他说得都差点哭了,可是,工作实在是磨不开。继成指挥儿子把储藏间那些酒还有补品挑一些给爷爷奶奶带去,仇萍立即提出反对意见。她说的也不无道理。她说那些补品其实是糊弄人的烧钱的玩意,比如那血燕吧,全世界的享用,菲律宾那点儿岛洞哪有那么些血燕?与其说是天然补品,还不如说是一件艺术品——纯人工仿造,网上三番五次的曝光,保健品商店依旧热销不减,纯属坑人!至于酒嘛,乡下那种纯谷酒最好,自家种的谷子酿制,多么的安全!不用担心兑了不干净的水或者香精什么的,更无须忧虑那个瞎人眼睛的甲醇。
因此,这些统统都免了吧。
其实她还有话没说出口:她已经跟礼品店建立供货关系,这些“存货”只是暂时还没有来得及运输而已。
“老顾,我说的有理吧?”仇萍舔着绛色的肥唇笑道,“还是带上我们兰图特产——兰图脆酥最好,经济实惠还特合老年人口味儿。”
“那,别忘了给妈一些零花钱。”继成没法子不默认,只好补这一句。
“行!不过生活费我们已经出了,要给,也只是意思意思,对吧?”她的行政素质决非平庸,明明表示不揽权,实际暗地里全做主。
“顾昶你把书带上,要真看!记住,我要检查你学习心得的。”
“嗯,知道啦。”
“知道知道,我要看结果!再挂科我非抽你不可。”
继成这点儿好,他本是华师大高材生,却从不在儿子面前炫耀自己当年如何如何。
今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大好春光,就在仇萍母子乘坐的轿车驶出兰图时,恨水夫妇俩也正在青云街采购祭祀用品。
这是江城的一条杂货批发街,他们要买的香纸鞭炮等其实老家镇上甚至磨盘都有的卖,但这里最便宜,下面都是从这里批去的。这几天的青云街会让外地人吓一大跳:完全成了花的世界!其实,江城人传统祭清明,除了上供敬香烧钱纸之外,只在坟头上挂一张钱纸,并不插花的。插花例规兴起最多不过二十年,但趋势愈演愈烈。传统习俗潜移默化的变了,庄严的祭祀节日已经演变成疯狂的商业竞卖。
过去清明祭祖一般都是在清明节这天,却如今比赛似的纷纷提前,说是要“抢早”。不晓得是鬼等的急还是人变得浮躁。但是,清明节的前一天是不能祭的,这点决不含糊!历来江城人固执地认为,重耳放火烧山就是在这一天,介之推也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烟熏死的——恐怕是世界上第一个有据可查的死于大气污染的人。
夫妇俩买好东西回来,恨水装到一个纸箱里,准备出发。
“老公,带上这个。”庭芳拧出两瓶盒装酒,是两瓶中档白酒,不过在江城在恨水这个消费层次,也算高档了。那天钓鱼不去,加油站那边以为他有想法,改了送酒。恨水说,好酒爸不喝,他只喝谷酒的。庭芳说,待客也需要嘛,家里两个儿子当官儿,拿谷酒待客不嫌丢人么?
顾昶车在路上,恨水人在街上,爷爷奶奶也没闲着,正在菜园里,一家三地的忙。空间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此时百里开外,少时同桌儿吃饭。
他家的菜园紧靠“磨盘大道”,因此,不断有“秀明婶”“秀明奶”或者“毓德叔”“毓德爷”的招呼声。进进出出的磨盘人必经这。
老头叫顾毓德,识字不多,为人忠厚。妇人叫董秀明,出生书香门第,读过经馆,相当于现在的中学。往年娘家成分不好,受到过打压,她本人在磨盘则受到庇护,因为毓德家三代贫农。
老头在挖土豆,这里的土豆个儿小皮儿白,切开沙沙的,味道比那种大路土豆鲜美得多。老太太在摘辣椒割韭菜。辣椒才刚刚长起身,绿油油的挂满露珠。她割韭菜不用刀而是用河蚌壳,说这样割二茬长得快。
中餐大团圆。虽只六人吃饭,却好菜摆满一大方桌。恨水开启他带回的酒,顾昶说:“叔,喝咱自家谷酒吧,这酒里有香精还有甲醇。”
“谁说的?”恨水忙着开酒,旁边的爷爷立刻发问。
顾昶望向妈妈,他见仇萍脸红的不自在,便说:“网上这么说。”
“网上东西也信?信那,就只能当和尚吃素食。”恨水说。
“素食也不见得安全,大米有重金属,大豆有转基因,青菜还有农药残留呢。”陈师傅插话。
老太太眯着小眼笑道:“咱们这桌儿菜,除开猪肉,我敢保证,100%的绿色食品。”
恨水先给陈师傅斟酒,他用手捂住杯子,恨水劝他要抓住不开车的机会多喝几杯,接着又给爸妈各斟一杯,自己一杯。妈妈平日不喝酒,今儿高兴,也不推辞。仇萍娘俩不喝白酒。奶奶也没给他们买饮料,却一个劲儿地叫孙子多喝墨鱼汤。
一家人其乐融融。许久未见,恨水顾昶叔侄俩一反常态,无视家规,边吃喝一边谈起足球,两人,一个赞扬梅西,一个是罗纳尔多的粉丝。爷爷不失时机地往孙子碗里夹鸡块,仇萍拿眼横他几次他也没觉到。
“收起你的脏筷子!我昶儿要多吃素菜,多吃黄鳝。”老太太不得不喝斥他,又拍着孙子厚实的肩背说,“别人都希望孙子胖,我吗,生怕我孙儿胖了。乖,又长了吧?”
“报告奶奶,一点儿没长,还是,身高1米72,体重112。”
“啊?”
“嘿嘿嘿,是公斤。”顾昶腼腆的一笑。
恨水问他嫂子:“姐,我哥说他去南方把胃吃坏了?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仇萍脸一沉:“吃坏了,狗屁!他是猫尿灌多了。”
门口停着轿车,引来不少的人进屋玩儿,恨水不时地起身发烟。来人一致赞赏顾昶长得好,但绝对不是恭维语气。闲话中,话题自然离不开清明,有年纪轻的问,后天为什么叫逢隔又叫寒食节?逢隔为啥不能祭祖?有人回答,不是不能祭,而是“送”的钱统统归了介之推,皇帝(指晋文公)把这一天的收益统统赐给了他。
正谈论两千年前的事儿,突然有人扯回到眼前,说刚才看见小毛去祭祖,于是有人骂小毛,“活人不敬敬死人,只会骗鬼。”
说的这小毛,他从小没娘,是爹把他拉扯大的。如今小毛虽说已是生儿育女的人,却恼他父亲,老是骂,有时还动手打。老头呢,也不争气,不久前爬灰被人捉到——诺大年纪居然有那需要?饱暖思淫欲吧。儿媳桃花正愁刀豆没锅炒,总算逮着机会,便怂恿小毛把他老子扫地出门。这些日子,她家老头四处讨饭,有时候跑到镇上餐馆吃人家剩饭剩菜。
说曹操曹操到。正说桃花,桃花忽然出现在门口!她肯定也捡到只言片语,脸儿红红的。
她想买一台冰箱,特来问恨水家电下乡的事。恨水就把所需手续,指定品牌,指定商场,都对她说了。人不可貌相,桃花看上去文静秀气,其实却是一个泼妇。前天雄爷说了她几句,她非但不服劝,还骂雄爷“狗捉老鼠多管闲事”。昨天秀明婶教训了她一回,她却一声没吭,“毛主席都说,对犯错误的人不能一棍子打死,要治病救人。再者说,你儿子也不小了,你也是快做上人的人,样儿做得好嘛!锅碗瓢盆总有磕碰的时候,到时候你儿子儿媳会怎么想?”结果,昨日傍晚,小毛去镇上把他老爹接了回。
这会儿,坐在饭桌的老太太问桃花:“你爹回啦?”
“嗯。”桃花低下头。
“这就好!清明清明,做人就是要清,就是要明!”说这话时,老太太稍稍瞥了自己儿媳一眼。她从不恶语伤人,此时却带有一语双关的意思。
吃完午饭,恨水连忙洗碗。下午,顾昶看书,奶奶给他泡了杯野山茶,仇萍睡午觉起来被人邀去抹麻将,恨水搬梯子到厨房上捡屋漏,这是大前天回来参加庆典想做而没有做的事(因为上次酒喝太多)。
晚上吃饭时,后面对门传来不和谐的声音。其实如此大吵大闹,在磨盘是很少见的。
吵架的是水国家,也是儿媳跟公婆吵架。水国是个小包工头,妻子名叫董玉珍,“一床被窝不盖两样人”,两口子一致的吝啬。那玉珍还有“一门亲”的毛病,只认她娘家亲戚,旧亲老戚一概不认,人情世故礼都不管。今夜吵嘴,也是鸡毛蒜皮的事。水国的儿读初中,伢读书一般,却爱好穿戴,买一大堆衣裳,很多只穿一两次就不穿了。奶奶就挑了几件给她侄孙穿,结果被玉珍发现,为此大吵大闹。水国非但不劝,反而火上浇油,说他妈“手脚不干净”,气得老两口差点没吐血!
“带走带走,统统带走!我们一个也不带。梅奶说了,酒不醉人糟还醉了人?妈的!”老头指的是孙子。
说的那个梅奶,是磨盘垸一个古灵精怪的老奶奶,她有两个儿,也有孙儿孙女。梅奶一生吃素,却从不带孙儿孙女。她的儿子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反正无论钱物,老人要就给,不要也从不主动给。“酒不了人,酒糟还醉了人?”是梅奶常说的一句话。酒糟比酒,自然隔了一层,意思就是,儿子都靠不上,还能指望孙子?
磨盘人都觉得这句话非常经典。于是在磨盘,但凡老人与儿子儿媳呕气都会把这句话搬出来,并且扬言要学梅奶,目的就是要挫挫孩子们的锐气,其实真正效仿梅奶的一个也没有。
这回的“闲事”她秀明老太太更得管,而且非管不可。因为两家不仅同属一个“二房”,更主要的是,玉珍和她还是一垸的姑娘。虽是老少姑娘,却是辈份相同,所以平日玉珍有时喊她“婶儿”,多数时候叫她“秀姐”。
此时,老太太撂下手中的碗筷,从后门跑了出去。恨水紧随其后。
还有一个花絮不得不交待:玉珍的姐玉姣跟恨水还有一段情缘。两人初中同学,恨水见玉姣和他舅同垸故而格外关照,二人关系很好。农村伢多以学业为重,不在校谈恋爱的,中学毕业,一个上高中,一个读师范。等到恨水上了大学,玉姣已是一名国家老师,二人这才省悟——原来互有好感,便谈起恋爱来。鸳鸯遭棒打的唯一原因就是辈分差异,主要反对者是恨水爸,“不像话!婶婶跟侄女做亲家母。”当时,玉姣的决心和勇气一直比他大,他迫于父亲的压力变得像个缩头乌龟,最终上演了一曲新时代的爱情悲剧。大学毕业,他的理想本来是“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用上自己所学知识。父亲却以老来身边无人照顾为由,硬是要他回到江城。他向哥哥求援,哥因为自己不能尽孝反而站在父亲立场上;母亲虽然有点倾向他,却说服不了父亲,所以最终他放弃了自己热爱的地球物理专业,改行到商务局。一年后经人介绍,认识易庭芳。这两件事,足以证明恨水是一个为人忠厚却性格懦弱的人。如今别看他说话有时带有一些锐气,那是因为少年轻狂,棱角尚未磨去。
翌日上午,又是个晴朗天气,陈师傅留守,全家人驱车前往汇峰宕祭祖。顾昶开车。他们母子俩刚拿到驾照,好在此去墓地也就十多里地。
汇峰宕属丘陵余脉延伸的山坳,是磨盘顾氏的祖坟山。墓地朝西,背丘面垄。他们先祭恨水的爷爷奶奶,二老合墓,坟冢很高,位于最靠前一排,墓碑(江城人叫望石)硕大,坟上下周围满是灌木。老头先用柴刀砍去灌木,然后挥锹培土。老太太和仇萍在墓前摆放祭品,有鱼肉豆腐米饭等几小盘还有水果,最前面摆三只小酒杯,斟满了酒。顾昶将一张钱纸压在坟头上,然后插花,“花”是一个做工粗糙的三节大红灯笼。恨水将一万响的鞭炮打开牵展在坟背上,然后来到墓前焚烧钱纸,再点香,敬香,燃放鞭炮。最后,众人轮番向先人跪地磕头。老太太与仇萍俩一边磕头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叔,你说我老爷爷老奶奶这会儿收到钱没?”顾昶看着化为灰烬多半被风刮起的钱纸问。
“这个问题嘛,你应该问奶奶,她也许会有答案的。”恨水笑答。
“老二你这个坏蛋,也学会了油滑是吧?拿你老娘开算。”老太太收住笑容又严肃起来,“不过说实话,对我们而言,恐怕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钱,我想你老爷爷他们肯定是收到了,只不过他们那里钱也一定贬值了。往年我们祭祖,只烧三五张钱纸,现在你看,那么大罗,少说也有一百多张吧。”
“是啊!如今的人,太浪费资源。”顾昶说着抽起一根香,从地上拾起未燃的鞭炮放,恰好扔到仇萍身后炸开,“嗵!”
“要死啊!”仇萍对于儿子的恶作剧反应倒挺快。
顾昶笑了笑,没理会他妈,“啪!”这回是扔向枝壮花残的油菜上,接着,他指着墓地的正前方,又问恨水哪里是在干什么?
顺着顾昶指的方向,只见前方不远处有许多民工在施工。“好像是高速公路的进出口。”恨水打了个响指,“完了!我们的祖先要被吵扰了。”
祭到恨水的大伯大妈坟前,顾昶明明磕过一次头,奶奶非要他再磕一次,说是代他爸爸磕。“为什么别处不代?”他拿眼看叔叔,叔叔一摊手一耸肩。再看奶奶,奶奶没吱声,一脸的沉闷。
祭完几处祖坟,已近正午。天气骤热,催人着单,似乎春天被“省略”,一转眼就到了夏天。于是有的人就如不满现实一样,一面尽情享受着阳光一面骂天,“这个鬼天,忽泠忽热的。”
回到家,吃完午饭,老太太拿出一袋糯米一袋黑豆一袋黑芝麻和一篮土鸡蛋,全是给仇萍的。恨水只装半蛇皮袋土豆,他也想带点土鸡蛋,无奈他的交通工具不允许。
跟每回送孙子一样,老太太将他们送到了村口,在那株老枫树下,肥仔和奶奶熊抱一回。他这一抱,奶奶的眼泪唰地一下淌了下来,还强作笑颜:“快上车昶儿,到家就给奶奶打电话哈。”
树荫下,老太太噙着泪水,目送奥迪和新大洲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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