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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金井山下来,罗逸送唐露回唐家村,蟹咬金在旁跟着。在唐家村的村口,唐露摇着口袋,对罗逸笑道:‘罗郎的珠宝真好看,我都舍不得换银子。’
罗逸道:‘你还要养七、八百人呢?’
唐露扑哧一笑,说道:‘那有买卖还来找我。’
罗逸拱手道:‘一定,一定!’
唐露看着蟹咬金道:‘蟹大哥也要保重,我看你神色不好。’
蟹咬金忙作揖道:‘多谢姑娘关心!’
罗逸辞别唐露,一路往京城而去。路上,蟹咬金道:‘公子,你怎么杀得潘兴?’
罗逸道:‘说来话长,日后再告诉你。’
蟹咬金道:‘我们真要去岳州吗?’
罗逸道:‘没有金无忌和师父的消息,去岳州看看也好,迟早要和韩放动手的!’
蟹咬金道:‘我看牟子野别有用心,不可不防!’
罗逸点点头道:‘我们在明,他在暗,是该小心。他没有虐待你吧?’
蟹咬金道:‘没有,反是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
罗逸道:‘老谋深算,倒真是个利害角色!’
回到京城客栈,花铃还在用药。被潘兴一击,又长途劳顿,的确伤了身子。罗逸想等花铃好了再去岳州,这两日便在客栈照顾她。而蟹咬金知道尤诤已死,心里难过,也就没了喝酒的兴致,只护在罗逸左右。
这日,罗逸正在房中读《化书》,忽听‘砰’一声巨响,推门一看,见客栈的墙壁被砸出个大洞。大堂里站着两人,皆青衣黄带,蟹咬金正与他们对峙。罗逸发一声喊,跃进大堂,怒视青衣人道:‘你们是螭蛟的弟子?’
一青衣人道:‘不错,你杀了潘兴,我们正要取你人头!’
罗逸心道:他们不提蒋乐,想是没认定是我所杀。便道:‘潘兴是我杀的,倒看你们如何取我人头!’
一青衣人使剑,剑风生寒,刮到墙上便是一道剑痕,结起冰霜。另一人使分水叉,左攒右刺,扎进柱子便是两个窟窿,且悄无声息,如同扎豆腐。罗逸不敢直撄其锋,借藕丝步云履闪避开来。蟹咬金已和使剑的战在一起,手中钢刀结成冰凌,兀自挥舞不停。
店里空间狭小,又手无利器,罗逸刚使出冰锥就被钢叉击得粉碎,耸起土墙,又被钢叉扎得通透。那厢,使剑的青衣人身处上风,打得蟹咬金只有招架之力,还不时的寻隙向罗逸攻出一剑。正没奈何,突然见花铃飘然而至,对使叉的青衣人吹出一口香气,那人随即抚头作昏昏状,忽又挺叉四处乱刺。罗逸心中会意,知是花铃的幻术,忙闪身上去,手一伸,冰锥自那人前胸透入,从后背突出,那人一口赤血喷出,晃身便倒,眼见不活了。
使剑的青衣人见状,嘶吼一声,连劈数剑,逼得蟹咬金左支右绌,忽的一脚踢出,正中蟹咬金腹部,直将他踢得飞将出去。又挺剑朝罗逸刺来,罗逸连忙闪身形回避,同时甩出几支冰箭。青衣人长剑连拨,将冰箭打落,见花铃站在近处,忙一口寒风吹出,直吹得花铃连连后退,躲在屋柱后瑟瑟不已。青衣人知花铃使了手段,使师兄不敌而死,哪容得她近身。怒气上来,又挥剑不止,一时剑气纵横,刮得屋内挂满冰凌。
罗逸见他剑气厉害,不敢近身,忙使出三条水龙,分头向他攻去。青衣人一面吹寒风,又轻身跃起,宝剑连挥,只听‘嚓嚓’声,水龙化成冰凌,又被宝剑劈得粉碎。罗逸一见,忙又使出土法,地上生出数支土牙,向青衣人攒去。青衣人宝剑挥出,却见土牙结成坚冰,反更锋利。他连忙避开,哪知身后耸出一面土墙来,将他挡住,不得已,又忙挺剑向土牙砍去。罗逸见机不可失,忙冲上去,使出冰锥连刺。青衣人宝剑砍在土牙上,直斫冰屑横飞,却又砍它不断,见冰锥刺来,忙举剑抵挡。只见冰锥在剑锋下碎落一地,而鲜血却从他身上冒出来,原来土牙突刺,已攒进他的身体。间不容发,罗逸已使动冰晶之术,土牙上长出冰尖,刺穿青衣人的身体,连血也凝固。青衣人依旧瞪着眼,‘哐啷’一声,宝剑掉在地上,一口白气呼出,再不动弹了。
罗逸看着他,有种心冷的感觉,忙收却法术,青衣人扑倒在地。他蹲下身来,抚下青衣人的眼皮,却见脚下的宝剑剑体青莹,寒气森森。忙捡起来一看,只见剑身上刻着两个字,名曰:青霜。
此时,客栈外走进来两个道人,当先的正是谭峭。谭峭见地上躺着两具尸体,罗逸持剑而立,见他进来,乃躬身道:‘先生,您怎么来了?’
谭峭看了看尸体道:‘这些妖怪是蛟魔王的人?’
罗逸道:‘他们是蛟魔王的弟子。’
谭峭看客栈被砸得不成样子,又见伙计躲在里间正瑟瑟发抖。便对罗逸道:‘罗公子,你还是带着你的人离开京城吧!’
罗逸见谭峭身后的道人正对他怒目而视,心里明白,在京城生事,已容不得他了。便躬身道:‘先生勿怪,我这就收拾东西离开京城,店里的损失,我自会赔偿。’
谭峭点点头,拱了拱手,带那人转身离去。
罗逸回头,见蟹咬金还躺在地上,花铃则站在一边发抖,身上还结着冰凌。忙将青霜剑挂在腰间,施法化去她衣上的冰凌,又脱下衣袍给她披上。跑到蟹咬金身边一看,他口中已吐出血沫,还带出来一只蜱虫。罗逸俯身探探他鼻息,犹自深沉,知其只是昏过去了。又捏起蜱虫来看了看,青背长须,不同寻常,心中大怒,不禁骂道:‘牟子野,这个混蛋!’要不是青衣人的那一脚,他还被蒙在鼓里。正生气间,忽听得店外传来一个声音:‘罗郎,你们在拆屋吗?’
罗逸回头一看,竟是唐露,忙将她请进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唐露说明原委,原来卢相国之女卢文娟出嫁杭州,恐途中多有盗贼、妖怪,便请牟子野派人护送。牟子野的手下大都愚笨丑陋,不堪重用,所以又请了唐露代为护送。今日就启程,所以来京城看罗逸。
罗逸道:‘唐姑娘可以开镖局了,还务农作甚?’
唐露笑道:‘都是自己人,怎好推脱,蟹咬金怎么了?’
罗逸将手中的蜱虫拿给她看,说道:‘他刚吐出来的,是牟子野的伎俩吧?’
唐露看看蜱虫,又看看蟹咬金道:‘我早知他身体有异,原来真被下了蛊。这蜱虫对身体无损,却能发出一种气味,牟子野通过气味就能找到你们。’
罗逸道:‘怪不得这么爽快就将洞庭水府的地图交给我,原来早有后招啊!’
唐露笑笑说:‘牟子野虽坏,却还没有与你为敌,咱们这就去岳州吧。’
罗逸道:‘你也去岳州?’
唐露道:‘新娘的车驾走陆路到岳州,再从岳州顺江而下,所以可以和你同路。’
花铃在一旁道:‘还是先给蟹咬金医治吧!’
唐露道:‘他只是腑脏受损,气血亏损而已。只要给他服安神补气的药就好了,我这就有金羊补气丸,给他服下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青囊,倒出一粒褐色药丸交给罗逸。
罗逸忙给蟹咬金服下,又喂了些水。眼见他脸色变得红润起来,自知已经没事了,便将他扶进客房躺下。
花铃收了青衣人的钢叉、内丹、铜牌,又赔了店家许多钱,这才和唐露一起上楼来。罗逸接过铜牌看了看道:‘这两面铜牌上写得是巽和坎,他们还有五个师兄弟。’
花铃道:‘他们的兵器了得,我倒喜欢那叉子。’
罗逸道:‘那叉子可是叉鱼用的!’
花铃哈哈一笑,说道:‘这可不是寻常叉子,比我的宝剑犀利多了!’
唐露道:‘时辰不早了,我这便要启程了。’
罗逸道:‘我们一起走。’
花铃道:‘蟹咬金怎么办?’
罗逸道:‘雇辆马车,你和蟹咬金坐里面。’
罗逸雇了马车,把蟹咬金放进马车里,由花铃照顾,四人赶到相国府,新娘的车驾已经准备好了。一个陪嫁丫鬟,两个仆人,等新娘上车,一众人从北门出城,往岳州而去。
唐露和丫鬟骑马,跟在新娘的马车旁边,罗逸赶着马车,跟在后面。一路颠簸,越岭趟河,走到岳州地界。见前边一个茶寮,众人口渴不已,正好歇脚饮马。
罗逸见四处荒僻,便对倒茶的老农道:‘老人家,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倒是个开茶寮的好地方!’
老农道:‘我们乡里人家,种茶养家,趁天热盖个茶寮,挣点闲钱。’
花铃道:‘这个地方没有强盗吗?’
老农手一抖道:‘姑娘不常出门吧?’
花铃道:‘我是听说荒山僻壤总有剪道的强人。’
蟹咬金早颠醒了,幸有唐露的药丸有效,他已恢复体力。听见花铃的话,他插嘴道:‘花铃,要有强盗这老伯还敢在这开茶寮呀?’
新娘还在车里,不曾露面,一应饮食都由仆人送进去。刚要喝茶,却听唐露大喊道:‘茶里有药,大家不要喝!’仆人听了,忙将手里的茶倒掉。
罗逸起身,拿住老农的手道:‘你是什么人?’
只听远处发一声喊,草丛、树林里钻出许多强盗来,果真被花铃言中了。罗逸见这些人衣衫破旧,持着刀叉,虽形容凶悍,却都面有菜色。不等他们靠近,便大吼一声,声震霄汉,唬得这帮人退却不已。罗逸松开老农的手,说道:‘我们是妖怪,你们最好赶紧走。’
不由得老农不信,忙跑进人群里,又听一声喊,强盗都跑得干净。花铃大笑道:‘公子的嗓门真大,把他们都吓跑了!’
罗逸对唐露道:‘这路上如此不平静,你怎么送得新娘去杭州啊?’
唐露笑道:‘刚才不是我,你们就中招了。小毛贼而已,我还没放在眼里。’
忽听得一声清啸,罗逸勃然变色。便见四周人影绰绰,跑出来数十个玄衣人,一将当先,朗声道:‘你们可是卢相国嫁女的车驾?’
罗逸见他身穿绯衣,白面微须,相貌甚是威严。只听唐露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我乃蛟魔王座下后将军景玉。’
罗逸一惊,潘兴的实力已经很强,这景玉只怕也难对付。又听唐露道:‘车里便是相国的女儿,你想如何?’罗逸心道:唐姑娘倒是有恃无恐,可我们这几人难得打过这么多玄衣人。
景玉道:‘留下新娘,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们。’说着,看向罗逸,似乎知道这里面数他实力最强。
唐露道:‘我们的责任就是保护新娘,你未免托大了吧!’
罗逸心道:她倒是不含糊,把我们三人也算进去了。只听景玉一阵大笑,直笑得树叶颤颤而坠。他身形一动,抢到新娘马车前边,便欲夺人。哪等他动手,罗逸早奔过去,一剑刺出。景玉手指一拨,将罗逸的剑拨开来,一掌推出。罗逸顿感气势逼人,连忙后退,在一丈外站定,只感一阵风刮来,气势不衰,又连退两丈。这才见衣袖片片脱落,地上的草也寸断,不由得心里一惊。
景玉见罗逸身轻如燕,躲开他这一掌,便看看罗逸的鞋子道:‘好鞋子,剑也不错。’摸摸手指道:‘你这剑时青霜吧?’
罗逸听他点出剑名,也不隐瞒:‘不错,此剑真是青霜。’又见他挨在新娘马车旁,心中不禁忑忑。
景玉道:‘这么说你已经杀了侯成?’
罗逸心道:原来那使剑的青衣人叫侯成。说道:‘我是杀了他,还有一个使叉的,蒋乐也是我杀的!’心道:这下能激得他过来了吧。
却听景玉平静道:‘他们技不如人,反堕了魔王的声威,死便死了。你走吧,今天就饶你一命!’
罗逸见他不为所动,不禁疑惑,正犹豫,忽见景玉手中多出一枪猛向车内刺去。罗逸大呼,猛冲过去,宝剑连挥,却见马车‘砰’一声四分五裂,一股劲风吹来,吹得罗逸一顿。一人从车内冲出,连向景玉拍出数掌,罗逸定睛一看,却是牟子野。
景玉随牟子野掌风急退开来,一枪攒花稳住他攻势。牟子野站定,看着景玉道:‘景兄的枪法还是老样子!’
景玉肃然道:‘哼,我道是谁,原来是牟兄!’原来,他见马车里没有动静早知有异,便不理会罗逸,专攻车内之人。不想却是熟人,当年天魔聚会他们就见过了,还切磋过几招。众玄衣人见将军与人对峙,忙围过来。
牟子野却不理会,说道:‘卢相国托我护送他女儿,可不能交给你。’
景玉一挥手,令众人后退,对牟子野道:‘牟兄,卢相国是奇货可居,但此地毕竟是湖南,你还是收手吧。’
牟子野道:‘相国就在京城,你想居他为奇货自去就是。’
景玉道:‘卢相国之女在哪里?’说罢,朝陪嫁丫鬟看去,见她正在唐露身后。
罗逸恍然,赶紧跑到唐露身边,花铃和蟹咬金也护在‘丫鬟’周边。唐露看着罗逸一笑,罗逸心道:牟子野果然智计百出,就我们被蒙在鼓里。唐露却和他是一路的,早有计较。
牟子野道:‘那丫鬟就是卢相国之女,你可以去抓来。’
景玉迟疑不定,见牟子野一脸淡然,心道:莫要上了他的当!却经不起诱惑,忙向罗逸等人冲来。忽觉背后劲风疾至,忙回身打出一掌,见牟子野双掌齐发,他不敢硬抗,又连连后退,避开罗逸等人,逃到一边。景玉站定,见牟子野在三丈外卓然而立,心道:又被他占了上风,着实可恨!不禁瞪着牟子野道:‘牟兄倒会偷袭!’
罗逸见两人只是对掌,却不近身,还不知所以,待看过牟子野的掌风才知原委。牟子野的掌风过处草木犹如刀削,齐整整的断折在地,真个摧花折木。只听牟子野道:‘让你抓是可以,不过得受我几掌!’
景玉道:‘牟兄的金风岂是那么好受的?’
牟子野看看衣摆破洞,对景玉道:‘景兄焚风也不错,只是还差点火候。’原来不知何时他的衣摆已被景玉的掌风扫到。
景玉板着脸道:‘牟兄是决计不肯相让啰?’
牟子野捋着乱蓬蓬的鬓发道:‘你们这么多人抢一个女子,真是丢我们魔界的脸面!’
景玉道:‘哼,你与杀我水府弟子的人为伍,还跟我谈什么脸面?’
牟子野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怎知道我跟他为伍。何况洞庭水府这么霸道,说不定是你们的人要杀他,反被他杀了。’
景玉怒不可遏,也不多言,长枪抛起,在空中化作一条乌龙,夹雷吐电往牟子野攻去。罗逸一看大惊,想起宫湘主的招数,心道:他怎么会这招?又见牟子野厚大的手掌挥出,一阵狂风刮起,满含肃杀之气,又有金戟之音。
景玉忙推出掌风相抗,乌龙跟着一条闪电打出。牟子野不退反进,躲过闪电,手中多出一柄三股钢叉,往景玉刺去。
花铃看了道:‘哇,好大的叉子,我喜欢!’
罗逸心道:五行能相克,风、雷却克不了。当初,我在渺青峰对战风、雷二将,就别无他法,只能闪避,倒看这两人如何应付。
见牟子野钢叉刺来,景玉一口大水喷出,将其逼退,而后掌风不断,只击得前边草木灰飞。牟子野以掌风相对,搅得黄尘遍野,无人能近。头上乌龙又喷水不已,黄尘才稍稍偃息,牟子野见机,扔出钢叉将乌龙打下,一枪一叉坠下来,插入土中。两人对攻了五十余招,不分胜败,景玉的帽缨被斩落,牟子野的袍子也破烂不堪。
景玉忽的使出水法,一股大水纵地而出,又吹出一口飓风,水借风势骤然膨胀,大有鲸吞之势。牟子野见状忙双拳捶地,只听‘呼啦啦’一声巨响,地面四分五裂,从地底钻出来一个极大的牛头,铜头铁角,将大水分裂。大水裂开又分头攻向牟子野,牟子野一跃身,避开攻击,又念动咒语。只见牛头一张嘴,冲出来好些铜尸,铜头铁角,亡命向景玉冲去。
景玉大惊,一阵焚风吹过,铜尸毫发无伤。他又一口大水喷出,将他们冲倒在地,然而大水一过,铜尸又爬将起来,向他攻去。
罗逸惊恐的对唐露道:‘那是什么东西?’
唐露道:‘蛊驱。’
罗逸不解道:‘蛊驱?’
唐露道:‘我也是听说。这是牛魔王的招数,给妖魔施以蛊术,再将其炼得铜皮铁骨,供他驱策。’
罗逸皱眉道:‘这么邪门,那这些蛊驱岂不是不死之躯?’
唐露道:‘也不然,此法不过是以金法为外,蛊术为内,只要用火法就可以将其攻破。’
回头来,再看景玉,只听他长啸一声,已领着众玄衣人急急后退,逃个干净。牟子野这才念动咒语,让铜尸都钻回牛嘴,牛头闭上嘴,‘呼啦啦’又钻回地底。法术一收,牟子野忽的跪倒在地,一口鲜血喷出。唐露看了,忙跑过去将他扶住,只见他面色深沉,两目无神,急道:‘你怎么了?’
牟子野正了正气道:‘想不到蛊驱之术这么厉害!我去不了岳州,以后就劳烦你了。’又见罗逸走了过来,换了口气道:‘罗兄弟,水府兵多将广,你多保重!’
罗逸见他如此,也不便提旧账,说道:‘牟兄珍重,我自理会得。’
牟子野站起身来,跟唐露借了一匹马,朝众人一拱手,策马而去。罗逸把马车让给唐露道:‘你们用吧。’
唐露也不客气,对‘丫鬟’道:‘卢姑娘,请上车吧。’
卢文娟朝罗逸敛衽道:‘多谢公子!’
罗逸这才看清她的容貌,虽无闭月羞花之姿,却也颇有秀色。忙道:‘娘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于是,唐露和卢文娟坐在车中,两个仆人赶车。他们的马车虽破了,两匹马却没伤到,取下车套,罗逸和花铃共乘一骑,蟹咬金骑一骑,一行人匆匆往岳州城而去。
来到岳州城,天都黑了,城门早关,众人只得在城外露宿。好在城外也有些人家,虽住得不好,却也能应付一晚。
岳州府衙内,还掌着灯,本州司马段实对坐在案后的章瀚道:‘使君,本州有民两万户,十七万人,乡兵五千人。钱粮可用半年,战船百艘,马匹五百,箭矢十万支,足保岳州无虞。’
章瀚新任岳州刺史,唯恐郡县不宁,对段实道:‘本州可有盗贼?’
段实迟疑道:‘本州西连洞庭,东接幕阜,有不少水寇、山贼。’
章瀚道:‘段司马,本使掌管钱粮多年,难道不知岳州有无贼寇吗?所以问你是想知道实情。’
段实汗涔涔下,忙道:‘禀使君,本州巴陵有贼寇四千余人,老幼从者两万人,长据湖中,不时袭扰州县。’
章瀚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段实道:‘有本地茶农、茶商、地主,富户。’
章瀚皱眉道:‘地主、富户也成了水寇?’
段实吞吞吐吐道:‘朝廷征集钱粮,无奈本州水患频发,农户无粮,只得以钱折,家贫者更卖儿鬻女。农民无钱,官府只得勒索过往商贩、地主还有富户,所以此等人家破后皆落草为寇。’
章瀚脸热不已,征集钱粮正是他在户部所为之事,却不想对地方荼毒如此之深。便道:‘可在湖边筑垸,招其屯田。’
段实道:‘买稻种、耕牛也需要钱,但府库空乏,还得向朝廷索要。’
章瀚心道:此前我为户部侍郎,岳州索要钱粮,我一毛不拔,如今临到我头上却怎么开得了口?若是据实相报,岂不显得我为官无能?
段实见章瀚不开口,心道:你这贼官,以前可害惨了我,如今倒要让你尝尝这治州的苦楚!
章瀚沉默了一会,又道:‘这些乱民不足为惧,岳州可有妖魔作祟?’
段实道:‘洞庭水府便是最大的魔窟,却又不大扰民,想是兔子不吃窝边草。’
章瀚心道:你是不知,我拨给他们钱粮,才保得一方平安,还差点搭上儿子的性命。说道:‘妖魔怎么不吃掉那些占湖的乱民?’
段实道:‘妖怪虽吃人,却不喜欢人肉,说是太酸。且与乱民勾结实有莫大的好处,既可要挟官府,又可据湖为王,使官兵莫敢近。’
章瀚听说人肉已是反胃,便即道:‘且别去招惹他们,保得本州安宁即可。’
段实道:‘该当如此。使君真父母官也!’
几声犬吠,城南贫家,罗逸一行人租了几间屋子歇脚。主人家收了钱,喜笑颜开道:‘诸位安歇,我就不打扰了。’说罢,提灯离开。
待他走后,罗逸道:‘这岳州怎地这么贫穷?’
卢文娟道:‘岳州本是下州,自然比不得京城繁华。’
罗逸问道:‘何谓下州?’
卢文娟道:‘户不满两万即为下州,二万户以上为中州,三万户以上为上州。若不是北方战乱,有难民南迁而来,岳州则户不满万。’
罗逸道:‘北方乱得厉害吗?’心中却想:也不知父亲在不在北方?
卢文娟道:‘北方的晋国正和胡人作战,常决开黄河以阻挡胡人骑兵,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四处逃难。’
罗逸道:‘你怎么知道?’
卢文娟道:‘听父亲说的。’
罗逸知其父亲身居高位,所言必定不差。又听花铃道:‘岳州这么小,可有什么典故吗?’
卢文娟道:‘岳州古称巴陵,相传昔日后羿屠巴蛇于洞庭,其骨若陵,故称巴陵。’
唐露笑道:‘古有后羿屠蛇,今有我唐露屠蛇,不得了!’
罗逸心道:尤诤地下有知,真会死不瞑目了。说道:‘岳州太乱,你们还是趁早东去吧。’
唐露道:‘我还没见过那巴蛇的骨头呢?’
罗逸道:‘传说而已,作不得准的。’
唐露道:‘不看怎么知道?’
罗逸道:‘今日那景玉你也看见了,别误了卢姑娘。’
花铃也道:‘是呀,他们不会甘休的。’
唐露笑道:‘也罢,等我回来再看吧!’天已不早,众人分头而睡。
一夜无事。次日凌晨,众人用过早餐,也不入城,绕过城池,直往北方而去。刚至城西,便见西面尘烟大起,一帮贼军手持刀叉蜂拥而来。罗逸等人赶紧护着新娘往城北而走,未出一里,又见北边尘烟大起,无奈,只得回头往城中逃去。
来到城下,早有官兵把守,欲关城门。罗逸大喝一声,众人拥着马车鱼贯而入,身后传来官兵的叫骂声和城门砰然关闭的声音。
街市里却还安静,人们大多尚未出门,只有官兵的马蹄声敲碎着清晨的宁静。见官兵来往,罗逸正不知该往何处去,却听花铃道:‘罗郎,前几日见章瀚官迁岳州刺史,不知他在是不在?’
罗逸道:‘也好,大家往刺史府去!’
一众人又往州府而来,见仕绅、官吏纷至沓来,罗命众人等在外面,自去府中拜见。得到大堂,见济济一堂,满是官绅,却无人接待。只听一人大声道:‘使君正料理军机,概不见客!’说罢,便驱赶人群,衙役手持戒刀把守大门。罗逸见文的不行,忙飞身上瓦,从窗里往屋内看,见后屋房中有人影走动,又跃过去,揭瓦窥探。
屋内,四名武官站两旁,章瀚来回走动,自语道:‘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
一人按剑道:‘使君莫慌,敌人只是乌合之众,万打不进城来!’
另一人道:‘是呀,使君,城内有五千官兵,又有数万壮丁,量他四千之众焉能撼动城池?’
章瀚眼珠一转道:‘贼军有妖魔相助否?’
一将道:‘未见有报。’
章瀚道:‘只要妖魔不助他,则不足为虑。’
忽然有人来报:‘报使君,贼寇已攻西城,守将张煌正率人抵御!’
章瀚道:‘可见有妖魔攻城?’
小校道:‘不见有妖魔,但贼军抓住城外小吏,在阵前枭首,以激励军心!’
章瀚失惊道:‘竟如此野蛮?’
一将道:‘使君,本将要去守城,少陪!’
章瀚忙道:‘有劳将军了。’
其余将领也道:‘使君,我等这便要去守城,告退!’
章瀚拱拱手,送众人出府。再进屋时,见内里一人,白衣长剑,正是罗逸。章瀚看着他,惊讶道:‘罗公子,你怎在此?’
罗逸道:‘我随卢相国之女而来。’
章瀚恍然道:‘卢家女儿何在?她出嫁江东,必来我岳州。’
罗逸笑道:‘侍郎早走数天,她现今就在城中。’
章瀚道:‘那就好,城外贼寇蛮横,千万别伤到侄女。’
罗逸见他眼神灼灼,便道:‘侍郎放心,有我在,自可保她无虞,只是众人一路劳顿还不曾歇脚。’
章瀚忙道:‘何不进府中来,恁地客气!’
罗逸喜道:‘侍郎仁义过人,我这便去领他们过来。’
章瀚:‘快去,快去!’
罗逸去后,章华从外间进来,给父亲行礼道:‘爹,百姓们箪食壶浆慰劳战士,也有壮丁上城杀敌。’
章瀚喜道:‘好,只要合城上下一心,定能将贼人击退!’
章华道:‘爹,儿也要去守城杀敌!’
章瀚道:‘吾儿壮哉!毕竟守城乃有司之责,你且留在爹身边。’
章华道:‘爹,你不用担心,我学得射艺,正可一试身手。’
章瀚抚着他的背道:‘不忙,不忙,今日有客,等他来了再说不迟。’
章华道:‘什么客?’
章瀚道:‘卢相国之女远嫁杭州,现今在城里不得出,为父已请他们暂到府中逗留。’
章华忙道:‘卢相国构陷同僚,将爹挤出京城,外放岳州,实在可恶,您还帮他女儿作甚?’
章瀚道:‘儿啊,朝中之事不是你能窥得一二的,而且能外放为父的也只有皇帝。’
章华道:‘那皇帝是受了卢相国的蛊惑!’
章瀚怒道:‘胡说,你竟敢如此无礼!是非曲直皇帝自知,哪容得你置喙?’
章华一惊,不敢多言,便道:‘爹,孩儿知错了。孩儿告退。’
张翰道:‘下去吧!’
那边,罗逸正领着一众人往府衙来,忽听有人呼喊道:‘贼人又要杀官啦,贼人又要杀官啦!’罗逸朝那人望去,见是一个壮丁,恰被一名军官拦住,被一拳打倒在地。那军官道:‘找死啊,扰乱军心者斩!’那壮丁一听连忙噤声,军官踢了他一脚,带兵往西城走去。
唐露兴奋道:‘这事有趣,不能不看!’
罗逸道:‘杀人有什么好看,我们还是赶紧去到州府,以免惹上是非。’心中却道:这些贼人早有计谋。
众人赶到府衙,早有衙役将他们领进去。新娘不宜露面,已随仆人去到后屋。章瀚见罗逸等人来了,喜不自禁,忙请众人坐了。罗逸却站着道:‘有劳章侍郎接待,我等感激不尽!’
章瀚道:‘罗公子哪里话,本官举手之劳而已。’
罗逸道:‘城外贼势汹汹,不知战况如何?’
章瀚捋须道:‘这正是本官担心之事。贼寇悍不畏死,已在城西攻半个时辰,其余北面、东面也有贼兵,好在将士用命,百姓相助,才将他们挡在城下。’
罗逸道:‘我且去城头看看情势如何?’
章瀚道:‘贼人凶残,切不可让他们攻上城来,还请公子在城上照应一二则个。’
罗逸道:‘若用得上,我自当效绵薄之力。’
唐露道:‘我也要去!’
花铃和蟹咬金也说要去。罗逸道:‘你们都去,谁护着卢姑娘?’
花铃道:‘自是唐露。’
唐露道:‘卢姑娘在府中不会有事。’
花铃道:‘你受人之托,自然要忠人之事。’
唐露道:‘不去也罢,那花铃就留在府中陪我。’
花铃睁大眼睛道:‘为何呀?’
唐露道:‘总得有人说说话吧。’
罗逸怕她多事,便对花铃道:‘你也留在府里,蟹咬金随我去。’花铃便不多话,看着两人出府而去。
两人来到城上,见将士皆张弓以待,不时有百姓往城上搬运滚木礌石。罗逸往城下一看,只见死尸盈野,总有数百具之多。远处,贼军结阵而立,一杆赤黄大旗,旗上书了个‘陈’字。阵前跪着二十余人,反绑着手,身后各站着一个持刀的贼兵。不久,一骑冲出贼阵,弯弓搭箭,将书信射上城来。早有士兵捡着,送到守将跟前。那将一看,愤然将书信投地上道:‘去报刺史,贼军要斩巴陵县尉及其僚属!’那士兵得令,忙跑下城去。那将又道:‘抬床弩来!’便有士兵将三挺床弩抬至女墙旁,拉弓上箭。那床弩须三个人才能将弦拉开,一并放三支箭,每支箭都似投枪般长大。
那边贼阵忽响起战鼓,一人手持令旗而出,众人在城上都提心吊胆。只见那人令旗刚刚挥下,二十余把刀便齐齐砍落,巴陵县尉及其僚属瞬间身首异处,贼阵轰然一片。罗逸心道:这些贼人发起狠来倒和妖魔差不了多少。
只听城上守将道:‘放箭!’三架床弩齐齐射出,弓箭呼啸而去,顿时射入贼阵。贼阵一阵骚乱,一通鼓响,贼兵手持盾牌扛着云梯,蜂拥而来。守将大呼:‘放箭,放箭!’一阵箭雨而下,数十人横尸当场,还有不便死的在那里呻吟。贼兵冲至城下,架云梯往上攻城,又用冲车撞击城门。城上不方便射箭,守将大呼:‘砸滚木礌石!’士兵纷纷将石头、大木往城下扔,又不知有几多贼兵丧命。‘呼呼’,不少箭矢射上城来,射倒几个士兵,从云梯上翻过来的贼兵,与守城将士砍杀,片刻即横尸当场。
有贼兵从罗逸身旁的女墙爬上来,蟹咬金伸手对那人脑门一弹,即将他弹下城去。说道:‘公子,这些人不过是送死而已。’
罗逸不语,只默默看着,心道:这些贼兵不过三千人,又没有多少弓弩,强自一腔热血,如何杀得过据险而守的官兵?
只见贼兵冲杀了一阵,复又退了回去,丢下百余具尸体逃归本阵。罗逸道:‘时间越长,贼寇气势越颓,则更无胜算。’
蟹咬金忽指着远处道:‘公子,快看!’
罗逸顺着他的手指远眺过去,见贼阵之后竟有不少玄衣人,不禁惊疑道:‘那是洞庭水府的人吗?’
蟹咬金道:‘太远,看不清楚。’
不多时,又见贼阵蠢动,大旗一展,贼兵又‘呼啦啦’冲击城池。如此数次,战至午时,城下已躺着上千具尸体,城上也战死数十人。只见城外贼阵帅旗一转,众贼兵纷纷后退,往西而去。
城上一校尉道:‘将军,贼兵已退,末将请率部追杀!’
守将道:‘追什么追?穷寇莫追!’
见贼兵远遁,城上立时欢呼一片,而城下却是血染尘泥,不时有老鹰落下,啄食死者血肉,尽显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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