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赐福或许可以归结为祥瑞,但近些年各地祥瑞呈报泛滥,依朝廷惯例,祥瑞需派人查实后方能予以承认,听说祥瑞还分好几个等差,很严格……具体的祝某也不甚清楚,总之不是你我说了就算的。”
祝掌柜语气变得有些急躁了,隐隐地指斥李琅想当然,小子,你自称祥瑞就真能成为祥瑞啦,“况且,即便朝廷承认你为祥瑞,国朝也没有因祥瑞而敕授职官的前例,只有如张果老那样影响极广的道家名人,朝廷才会授予没有实职和实权的荣誉性散官衔。”
“哦……”李琅哦了一声,当即就松了口,“当官的事如此难为,那就算了。”
“郎君能够理解个中难处,实在太好不过。”
李琅突然放弃买官,祝掌柜非常意外,同时也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暗自庆幸,这小子虽然异想天开,但好在还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楞娃,不枉他费了那么多的口水。但买官的要求他办不到,无疑大大失分,在李琅面前丢了武家的威势。
买官的事黄了,祝掌柜以为李琅马上会主动提出别的要求,但等了好一会,也没见李琅吭声,只是一心在那大吃大喝。
这算怎么回事?莫非先前的断定有误,李琅并没有别的什么要事求上武家门来,他只是想买官?
祝掌柜冷静下来,发觉他并不能占据主动,李琅的事儿再大再难办,顶天了也仅仅事关一个平民之家的几条小命,而白酒酿造术却能带来巨大的财富。
几条平民的小命,对比巨额财富,孰重孰轻?谁占据主动?
看来这小子思维很清晰啊,牢牢握紧白酒酿造术稳坐钓鱼台,祝掌柜不得不收起空手套白狼的侥幸,以一个生意伙伴的心态重视眼前这个宣称老君赐福,自称道家祥瑞的乡民。
祝掌柜亮出弥勒佛式的笑脸道:“郎君买不到官也勿需失望,敝店愿出重金购买郎君获赐于老君的白酒酿造术,你意下如何?”
李琅没有出声。
祝掌柜无奈,只得进一步交出主动权:“李大郎将白酒酿造术转让给敝店是不会吃亏的,需要多少钱,你尽管提。”
“钱……”李琅苦笑,仿佛自言自语道,“钱多当然是好事,但也得有命花才行。”
“郎君何出此言?”祝掌柜不明所以,“有人威胁到你的性命吗?”
“县衙门前,有百余男女老少被绳索捆着跪在地上,祝掌柜可知缘由?”
“崔家仿造缩小比例的定昆池,修建水中石山临潼池,在东门外至潼水西岸之间征地二十里,潼水乡人因抗拒被抓。”祝掌柜疑惑道,“怎么,郎君与那些乡人有关系吗?”
“有,兔死狐悲的关系。”李琅自嘲道,“我转让白酒酿造术给你,换取再多的钱,也不过是一个受官府鱼肉的平人。一个基层官吏上下两片嘴皮子轻轻一碰,就能像县衙对付潼水百姓一样,拆屋夺地,要我性命。不瞒你说,我从潼水百姓身上看到了我的未来。”
“郎君言重了吧。”祝掌柜顾不得李琅出言无忌,他一阵头大,担心李琅又重提买官,要权要兵那一茬,“那你打算……”
“祝掌柜首先得保证我没有性命之忧。”
“只要你不触犯大唐律,别人若是要害你,包括你所担忧的强征强拆,尽管来找祝某居中调和便是。”不重提买官就好,尽管祝掌柜不相信李琅的要求如此简单,肯定有后续条件,但还是松了一口气,“放心,在新丰县,很多人,包括崔家,都会卖祝某几分薄面。”
“如果是一位公主要我命呢?”
“郎君说什么,可别开玩笑。”祝掌柜大吃一惊,勃然变色,你惹谁不好,偏偏惹到公主,“是哪位公主?”
不怪祝掌柜如此紧张,实在是国朝公主出了名的特别牛,连皇亲国戚、功勋权贵都惹不起。在大唐,宁肯去得罪太子或皇子,也不要去惹公主,惹恼公主跟找死没两样。譬如先帝中宗时期,谁要是惹到宜城、长宁、安乐三位霸道公主,有九条猫命都不够死,皇帝出面也救不了,至于太平公主就更不用说了。
当今太平天子吸取了先帝的教训,对公主定有严格的开元新制,总体上压制了公主们的恣意妄为,现在的公主们没有以前放肆了,但依旧是官民人等惹不起的强悍存在,公主发起飙来是很恐怖的。
祝掌柜震惊之下,已隐隐猜到李琅惹恼的是哪位公主。李琅求到武家门来,只有可能是因为得罪了贞顺皇后所生的咸宜公主或太华公主,太华公主年岁还小不常外出,那应该就是咸宜公主。
果然,祝掌柜听李琅苦笑道:“咸宜公主。”
还真是……
祝掌柜倒抽一口凉气,你小子惹谁不好,偏偏惹到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大难临头了。
“郎君可否详实道明交恶咸宜公主的事由。”
“刚才在一楼人群中,我没有将我灞桥落水的缘故,以及被我所救的贵人讲出来,其实,那位贵人就是咸宜公主,落水缘故则是这样的……”
李琅将惹恼咸宜公主的经过巨细无遗地言明。
“……”
祝掌柜陷入极度震惊之中,绷紧了神经,脸色很精彩,不断变换,一会儿诧异,一会儿惊秫,一会儿愤怒,一会儿玩味。李琅说完,祝掌柜一时作声不得。
“不知祝掌柜能否居中调和?”
再次听到李琅说话,祝掌柜浑身发凉,感觉阴森森的。
由于涉及到咸宜公主差点溺亡的严重事件,祝掌柜本能相李琅所言是真实的,那李琅痴哑顿消也应该是真实的……早就听得出,李琅说话的方式和用词有些特别,这些理应是痴哑顿消后留下的明显痕迹。
一个生来就痴哑,从未读过书的孤陋乡民,言谈见识远远超乎常理,还懂得白酒酿造术,鬼上身了这是,抑或这小子声称的老君赐福真有其事。
祝掌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公主灞桥落水的事件很难搞定。虽然他一时不好断言,也不敢断言究竟是谁指使的李昌贵,但咸宜公主要李琅的性命却是显而易见的,李琅若不是急中生智搬出老君和太真,恐怕昨日在灞桥就被处死了。
这很可怕,意味着武少监以舅舅的身份去求情,不一定管用,皇家的亲情可不如民间那般浓厚。而且,武少监也不会去替李琅求情。
因为咸宜公主是正处在严密保护中的公主,她差点溺亡的事件性质十分严重,稍有不慎就会卷入不明不白的贞顺皇后死亡谜案,进而扯到李瑛谋反逆案。
武少监是贞顺皇后的亲弟弟,他去替被公主认定为嫌犯的李琅求情,会给那些认为李瑛是被武家和驸马杨洄构陷而死的人释放出迷惑不解的信号,这其中包括十分同情李瑛的现太子李绍,如果因为这件事,意外引发朝野对李瑛的普遍同情,对武家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情,也许别人求得,但武家绝对不能求。李琅找到武家门上来,不好说李琅幼稚,只能表明李琅不了解各家皇亲外戚之间的敏感关系和平衡格局,也没有完全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质。
当然,祝掌柜认为,其他人也不会替李琅求情。涉及李瑛谋反逆案,整个大唐都不会有人替李琅求情。
所以得肯定,李琅注定救不了。
祝掌柜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何在李琅被处死之前让李琅交出白酒酿造术。
“郎君想必是打算让祝某通过关系替你向咸宜公主求情?”祝掌柜明知故问。
“祝掌柜有别的更好建议吗?”
李琅一直在暗中观察祝掌柜的反应,看到祝掌柜沉郁不定,已知事情不如想象中那般乐观,心里十分失望,让武家代为求情的正式请求生生憋了回去,不说了。即将死亡的恐惧如电流般窜行全身,一刹那间竟有心如死灰的绝望。
“我建议你趁早买一口好棺材。”祝掌柜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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