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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9日,星期三,送达上海的邸报登出了朝廷求才谕旨:
为政之要,首在得人,当兹时事多艰,尤应遴选真材,籍资干济。著各部院堂官及各直省督抚将军等,于平时有真知灼见、器识宏通、究心时务、体用兼备之人,胪列事实,专折保奏。其有奇才异能,精于天文、地舆、算法、格致、制造诸学,必试有明效,不涉空谈,各举专长,俾资节取。
这份谕旨的颁布时间,比原本轨迹中早了二十天。
桌上的显示屏突然暗淡,嘟嘟的电子音警示着电量不足。周文通无奈地放下笔,揉了揉酸楚的眼睛,关掉平板电脑。梅雨时节,狭小的阁楼里更加闷热,赤露的肌肤在木质椅子上浸出深色的水印。
整整两周的努力,若米尼的战争艺术概论,已经翻译接近尾声,半文言的清末风格,读起来比后世的中译本艰涩了许多。如果这也算是工作,那简直就是破坏性的剽窃。
从电脑书库中,找到了北洋军刊印的《德国陆军操典入门》,闲暇时读了大概。虽然不认同其中许多做法,但是放在此时的大清国,已然极品的厉害了。接下来,他准备继续文抄公的伟业,剽窃这本北洋新军的镇宅法宝。当然,为了增强说服力,原版德文的陆军操典仍然必要,就好比窃贼,一定要想办法证明偷来的东西不是赃物。
桌子上皮面笔记本也记载着他最近的工作成果,里面用英文字母为主记录了未来重大的历史事件,国内和国际,日期及概要。这些内容如果流传出去,必将惊世骇俗,震惊整个世界。但是,没人能读得懂,除了他们兄弟俩。那是用汉语拼音写的,在没有计算机辅助破译的这个时代,相当于厉害的高级密码,二战时美军就以印第安纳瓦霍族的语言作为顶级军用密码。
看窗外太阳快要落山了,周文通决定出去活动活动筋骨。穿越过来一个多月,兄弟俩锻炼身体的主要方式,最初不过俯卧撑和散步,有了闲钱之后才添置一副哑铃。眼下倒怀念起军营生活,每天早起出操跑步,现在真想晨跑出身透汗,可是租界里街道狭窄,跑步是不可能的,只会招来身后一路骂声。
擦拭干净身上的汗水,文通穿起衣服,走下阁楼。
“周先生出去额”,房东张太太主动打着招呼,又拍着六岁女儿的脑袋,“丫丫,长大了要嫁读书郎,像叔叔一样有出息。”
现在周家兄弟是弄堂里的明星级人物,从初来时的身无分文,到现在衣着体面花钱大方,实现了弄堂家庭梦想的飞跃,就连兄弟俩的短袖衫,也开始有人找裁缝模仿了。
“张太太忙着呢,丫丫,拜拜。”
周文通冲丫丫摆摆手,转身出楼,留下张太太在原地小声嘀咕着,“拜拜啥物事?勿晓得,大概洋文额。”
周文通还没有走出弄堂,就见前面的路被挡住了。当中一个中等身材的壮汉,腰间扎着巴掌宽的皮带,身后立着两个手提木棒的瘦子,一高一矮。壮汉横眉立目,一道伤疤斜贯整张脸,手中掂着一把短刀。
“站住,老子宝善街的吴七爷,阿拉今朝来会你个瘪三,就是有人出人情要拾掇你,小子得罪人啦。”
“各位,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认错人了吧。”周文通见状一拱手说道,心下狐疑,什么人来找自己麻烦,也可能真认错了。
“你姓周,对吧?”壮汉边问,边用右手的短刀刀身拍打着左手掌心。
听对方叫出自己姓来,周文通知道今天肯定不能善了,悄悄察看身上有无牵挂碍事,口中却说着,“你看,我说认错人了不是。”
“认错人了?你们怎么查的?”壮汉回身骂着两个瘦子。
就在这时,周文通突然转身向后跑去,还好,今天脚上穿的是布鞋,千层底的懒汉鞋。
“七爷,这个瘪三骗咱们”,矮小的瘦子指着周文通的背影嚷道。
“喊个屁,还不快追!”
吴阿七拎着刀,率先追出去,跑起路像狗熊一样,而后两个瘦子拎着木棒超越过去。
周文通边跑边观察着前方的地形,高低、狭窄、障碍物,以及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从小习武,有着丰富的打架经验,又在军中摸爬滚打,直觉告诉他,这些人算不得高手。虽然如此,他也不打算冒两败俱伤的风险,鬼知道现在的医疗条件,小伤口会不会致命。
弄堂里一片混乱,家长叫喊着将吓哭的孩子拽走,生火的婆婆扔下火炉逃回屋内。被踢翻的水桶,撞塌的架子,散落的衣物,几个人留下一片狼藉。
周文通奔跑中偷窥着身后,两个瘦子在前,拎刀壮汉在后,他不怕木棒,只担心刀子割出伤口感染。前面房东张太太搂着丫丫躲进楼门,留下墙边架着晾衣服竹竿,还有地上木盆里的衣服。鸭蛋粗的老竹,成钝角的竿头,勉强算是一件兵器。
路过时,猛然停步抓起竹竿,转身倏然回刺,步枪拼刺的经典招式,只是竹竿更长无刃。
竿头带着风声当胸而来,前面的矮瘦子本能地用木棒格挡。但是,对手的身体更雄壮,更有力,发力也更充分。
一声暴吼,在竹竿接近身体的瞬间,虚刺变实,更大的劲力通过双手传递到竹竿,穿透木棒的格架,重重刺在左胸。
虽无锋刃,但是竿头仍然刺破外衣,划开皮肉,遇到胸骨阻挡后,紧贴着肋骨戳过。
凄厉的惨叫,扔掉木棒,手捂肋下,瘦小身躯蜷缩在弄堂道边。
周文通无暇理会,手挺竹竿,冲向下一个对手,要在壮汉到来前干掉他。
竿头闪电般迎面刺来,瘦子惊恐地抡动木棒,使出了平生力气。可惜,木棒击空了,竿头在眨眼间缩回,又闪电般刺出。没有方才的大力,但是刺中的是柔弱的小腹,细长的身体顿时像大虾一样弯曲,栽倒。
周文通仍旧没有停步,手中竹竿依旧枪刺般斜挺,迎向最后一个对手。只是,方才不可一世的人物凶神离体了,吴阿七转身就向弄堂外跑去,速度比方才成倍地快出。
宝善街的道路上,本地街坊们的众目睽睽下,称霸整条街道的吴七爷,手持尖刀,被人提着竹竿追赶。
就在距离拉得更近的时候,突然寒光直奔面门,吴阿七回手将短刀掷出。周文通心下倒有提防,急忙摆头躲闪,冷风贴着面颊擦过,短刀直插入店铺的木匾。
再看前面的吴阿七,已经钻入路边的一条里弄。犹豫了下,周文通没再追去,此地他不熟悉,再说追上又能怎样,还能杀了那家伙?
走到店铺前,在路人和店家的注视下,从木匾上拔下短刀。略带弧度的刀身长约一尺,刃口很锋利,打造也还算精致。
回到弄堂口时,迎面正遇到高矮两个瘦子,相互搀扶着蹒跚走来,矮小的肋下被撕开的衣服草草包裹,仍有鲜血不断渗出。
周文通堵在弄堂口,右手的短刀轻轻拍打左手掌心,一如方才的吴阿七一般,冷眼看着对面的家伙。
扑通,两个瘦子跪倒在地,眼睛惊恐地盯着那把刀,以前经常见到的短刀。
“爷爷饶命,小的给您磕头了。”
头磕在路面上,发出咚咚声响,鲜血顺着额头流淌。
“你们是什么人?”冰冷的声音,如同手中的刀。
“爷爷放过小的吧”
两个瘦子不吭声,继续磕头,鲜血在路面上留下血印。
“真的不说吗?”
冷笑声响起,如果俩家伙继续嘴硬,他也不介意从他们身上留下些东西,必须知道,是谁在向自己寻仇。
瘦子停止了磕头,对望了一眼,还是高个子说道,“我们是吴七爷的徒弟。”
“刚才那个家伙?大名叫什么?哪个堂口?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别怪不客气。”
“是的,小的们师父叫吴阿七,通字辈的,师爷不在了。”
“是谁让你们来的?”
刀身拍打着瘦脸,发出啪啪的声音。
“万盛堂的威爷,也是通字辈的,跟师父有交情,其他小的真不知道了,爷就饶了小的吧。”瘦子苦苦哀求着。
“滚”
望着俩人的背影,周文通轻轻念叨着,“万盛堂,威爷。”
弄堂里,所有的人无声地注视下,提着短刀的高大身影走来。阿婆急忙抱走了炉子,生恐挡了路,妇人连忙捡起散落的物品,然后躲到人后。
周文通走到张太太面前,只见女人浑身战抖,搂着丫丫。刀交到了左手,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大洋,递到女人面前。
“很抱歉,毁了你家的竹竿,一块钱算是我赔的。另一块钱,麻烦代我赔给邻居。”
高大的身体转向众人,鞠了一躬,手里拎着把锋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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