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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贲对这一带熟悉的如同是自家后院,时近后半夜,就带着云迹逃离了岐国边境。
在一处密林中,二人停下歇息,宇文贲取出干粮递与他,云迹摇摇头,只喝了口水,然后两眼直愣愣的呆坐着。
宇文贲能体会他此时心情,轻轻叹了口气,道:“睡一会吧,明天进了燕国万事都得谨慎,得养足精神。”
他本以为云迹最多是嗯一声,不想他却要倾诉般,抱膝道:“真是天意弄人,我这最不想活的偏得活下去。”
“年纪轻轻的快别说这话,为了云家你得好好活着。”
云迹沉默了一下,接着道:“我心中早有不详之感,番人之患尚在其次,主要是奸臣当权,这种境遇下,父帅又怎能有什么大的作为,早晚……唉。”
宇文贲连忙道:“这次倒真不关那帮乱臣的事,大帅谋划也算是机密,可还是被番人识破了,番将中确有能人,跟咱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仗,熟悉咱们的用兵套路了。”
云迹又停了一会,自顾自的继续道:“正是看透了这些,所以我心灰意冷,身为幼子,虽得父帅宠爱,但迟早还是要上战场的,拼死拼活的厮杀却为何来?什么为国为民,国是昏君的国,民呢,如今的百姓被盘剥的生不如死,边塞将士用性命换来的其实只是昏君与宵小之徒的安逸享受,保护着他们,还得受他们的气,甚至被他们害死,左将军鲁伯伯、西安侯牛叔叔、武忠将军白剾哪个不是屈死的?被枉杀的忠良数都数不过来了。”
听他骂大王为昏君,宇文贲有些不悦,有道是臣不言君之过,这种话更不该出自云家子弟之口,可听他说到那些屈死的将军,宇文贲苦闷的叹了口气,道:“大王被奸佞蒙蔽,终会有视听清明的一天,你这些话可不要胡乱讲,传出去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狗屁!”云迹有些激动的骂了一句,“蒙蔽?!鲁伯伯乃三朝老臣,三次平乱、两次阵前救主,忠心可昭日月,还不必说我岐国之人,去周边国家随便找个人问问,谁会相信他谋反?可这昏君偏偏就信,这是受蒙蔽?!因看上人家的娇妻,就以藐君之罪杀了御史焦觅,焦御史不过是奏事时咳嗽了两声,这也算藐君?你恰恰说错了,正是有了这昏君才有了这群奸佞之臣!”
“罢罢罢,我的六公子,你在我面前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只求你在外面别信口而言,否则云家祖坟都得给平了,即便离了岐国也乱说不得。”
云迹愤愤的哼了一声,沉默下来。
“睡一会吧,别想这些了,明日到了燕国你得一切听我安排,我对那边还算熟悉。”
云迹推了推已躺倒的宇文贲,道:“你给我详细说一下父帅此败的经过,父帅用兵一向谨慎,即便败也不该这么惨。”
宇文贲对此早有准备,这位六公子虽只断断续续的在大帅的逼迫下研习了一年兵法,可云家兵法乃数代英杰以血泪著成,加之这位六公子天资聪颖,谁也难料他到底学成了个什么样,自己编的谎言如有漏洞被他看破,那可就麻烦了,所以他准备了一个借口,拖到进了衡国,情况就会好很多了。
“这个不急,老夫人让我把《疆场辑录》带来了,等落了脚,安稳下来,我细细把此战讲给你听,大帅这最后一战还得靠你补记呢。”《疆场辑录》即云家兵法精要,历代云家将帅都要将所打过的阵仗如实记述,还要写下得失感悟,后人对有感的阵仗也可增添评论,实战经验的积累正是云家名将辈出的根由。
听着宇文贲直打哈欠,云迹不好再逼他,遂不再言语,缓缓躺下,眼睛却睁得很大,不知在想着什么。
通过燕国边关无惊无险,二人不敢在险境久留,向西北行出五十多里路,到了一座大镇才停下来问路。
宇文贲先找上了一位老者,那老者听他们打听去衡国的路径,立即露出一脸的敌意,神色带着鄙夷道:“你们去那里作什么?”
“我的一个叔父早年闯下祸事,避难去了那里,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祸事已平,家父想让我把他接回来。”宇文贲说出了早已编好的谎言。
“哦……”老者神色稍缓,但仍有戒备之色,“先向西北走吧,远着呢,走个一两千里再问吧,不过我劝你啊,还是别枉受劳苦了,不怕你不爱听,一来呢,去那里的路途艰险,你叔父当年未必就能到那里,二来呢,就算他到了那里且还活着,也早被那里的风气熏染的人不人鬼不鬼了,绝不会随你回来的,说不定还会亲手杀了你。”
宇文贲苦笑谢过,在一旁的云迹亦是苦笑,走出一段,云迹在街上拦住一位看似行脚商人摸样的,施礼问道:“这位大哥请了,烦请问个路。”
那人和善的还了礼,道:“说吧,这方圆百十里没我不知道的。”
“我想去衡国……”
那人只听到这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审视着他二人道:“外乡人?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去那做什么?”
宇文贲忙把刚才说的谎话又重复了一遍。
那人摇头道:“我劝你们还是算了吧,没人能从那鬼地方回来,你们此行比从地府接人回来还难,不是我口冷,就算能接回来,那也是个鬼了,在那地方住上二十年,早无一点人味儿了。”
云迹拱了拱手,不复多言,举步而行。
那人在后面喊道:“非要去就往西北走吧,恐怕是有命去无命回喽。”语气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出了镇子,云迹辨了方向,策马缓缓而行,神情郁郁一言不发。
宇文贲劝道:“怎么也得到那里看看再说,大帅让你去那里想来必是深思熟虑过的。”
云迹看了他一眼,道:“你放心吧,那里就真是地府我也不会违抗父命的。”
这真是一路沉寂的旅行,除了偶尔问路,云迹很少开口,不过让宇文贲稍感安心的是,一个多月后,笼罩在云迹眼中的哀伤消散了许多,沿途遇到美景还会驻足观赏片刻。
这一日,二人如往常般早早起身赶路,临近中午时分,两个女子说说笑笑的并马驰来,看装扮是一主一婢。女子能骑马的本就不多,她二人骑术还颇为精湛,云迹不由注目打量了一下,那位小姐十七八的样子,生的很是娇俏,眼波灵动,衬着一身杏黄衣裙显得愈发清纯可人,女婢与小姐年纪相仿,亦很有几分姿色。
那小姐瞪了云迹一眼,云迹自知失礼,忙收回目光,两个女子被他那窘态惹得咯咯笑着策马而去。
宇文贲见状也笑了,道:“不知是谁家女子,生的真是俊俏,可也够疯的。”
“一看就是自小娇生惯养的,家里非富即贵,这种刁蛮丫头最是难缠,走吧,到前面问路得小心些了,我发觉这边的燕人对衡国的厌恶之情比先前那些更胜了。”
“嗯,我也觉出来了,一会我来问。”
说话间,身后忽然传来马蹄声,扭头去看时,见竟是那两个女子圈马回来了。
云迹一咧嘴,对宇文贲嘱咐道:“她要骂就随她骂,我来应付。”
宇文贲知道这位六公子常于花间嬉闹,对付女人颇有几分手段,遂点了点头,向边上带了带马。
那女子来到他们身边,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看赤睛雪狮子又看看云迹,目光大胆毫无女孩子的矜持与遮掩。
云迹面带微笑,泰然自若的迎着她的目光,拱手问道:“小姐去而复返,不知有何见教。”
那女子用马鞭在白嫩的手掌上敲了几下,然后盯着他,眼神中带着笑意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骑女子之马?”
云迹低头看了看雪狮子,不解的问:“这马还分男子骑乘女子骑乘?”
女子认真的点头道:“当然了,你看你这马,通体雪白,鼻粉唇红,体态轻盈,细蹄纤腿,此不正是马经上所载……”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秀眉一挑,露出几分炫耀之色,神态俏皮的问:“你知道这马叫什么名字吗?”
云迹毫不迟疑道:“嗜血壮膀踏虎驹。”他故意取了一个雄性十足的名字。
“呸!”少女被逗得咯咯娇笑,“告诉你吧,这马叫雪凤,自古就是闺阁所爱,我也不欺你,它虽非千里良驹但也算是名种了,怎么得来的?”
“买的呀。”云迹心里暗笑,老侯爷赐马时已告诉了他此马的名字,还反复叮嘱他要爱惜,这女子也是个说瞎话不眨眼的主。
“花了多少银子?”
“八十多两吧。”
“我给你一百八十两,卖给我吧。”
云迹笑容一僵,随即摇头道:“不卖,我还得赖它行路呢。”
女婢插嘴道:“一百八十两够你买一群马了,前面镇里就有马市。”
女子不等云迹答话就指着女婢所骑之马,道:“这也是匹好马,算是奉送,你看如何?”
云迹知道纠缠下去会更麻烦,遂收了笑容冷下脸,道:“你给我一千八百两我也不卖,这马救过我的命,我们还要赶路,就此别过!”说着对宇文贲使了个眼色,拍马便走。
那女子不肯罢休,追在身边陪着笑道:“两千八百两怎么样?这马本就是女子骑的,你一个大男人骑这样的马太让人笑话了。我是爱马之人,绝不会让它受丝毫委屈的。”
云迹坚定的摇头,“小姐请再择良驹吧,这马我是肯定不卖的。”
女婢忍不住火了,斥道:“两千八百两够你挥霍一生了,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家小姐还没向谁陪过笑脸呢。”
云迹翻了她一眼,道:“我说过了,这马救过我的命,你肯为了几千两银子就把自己的救命恩人卖了吗?”
“是是是。”小姐陪着笑,对婢女递了个眼色后,继续道:“公子重情重义诚高洁君子,不过……我太爱这匹马了,万事好商量,你先停下。”
云迹拍了一下马胯算是作答,雪狮子扬蹄跑了起来。
那女子策马不舍,小脸上有了怒意,她长这么大还没怎么受这种委屈呢,拧着眉可怜巴巴的看着雪狮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云迹正欲再策马加速时,前面路上又来了几匹马,他不得不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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