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随意侯 >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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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下旬是瑶湖最美的时节,和风吹拂,杨柳醉堤,闻名天下的“十里荷花荡”已翠浓红艳。细波粼粼的湖面上游船如织,声乐盈耳,猜拳行令声此起彼伏,这里不仅有各地乃至各国慕名而来赏荷的文人雅士,还有许多饕餮之客,因为同样名扬天下的瑶湖絮鱼亦到了最肥美的时候。

  夜幕低垂,热闹了一天的湖面渐渐静了下来,就在游船纷纷靠岸时,一艘画舫却离开了码头朝湖心驶去。

  远离岸上喧哗后,画舫慢了下来,灯烛随之被熄去大半,片刻后,随着一声清悦的箫声,舒缓的琴音相伴而起,极雅的古曲《月思》与这静谧的湖上月夜极是相宜。

  弹奏的是玉阑坊两位当红姑娘鸢芷与菀昑,听曲的是三位文士打扮的青年,其中两位陶醉在优美的乐曲中,闭着眼睛身子随乐律轻轻摇晃着。第三位看模样年纪最小,在十八九岁间,生的可算俊朗,只是两眼如蒙尘之星少了些神采,微翘的嘴角也嫌浮华之气重了些,他开始似乎听的比那两位还认真,可当那二人把眼睛闭上后,他就悄然起身了,点了火绳把刚被熄灭的灯笼一一点燃,虽在极力控制不发出响动,但动作优雅神情专注,没有丝毫做贼心虚之态。

  鸢芷与菀昑抿嘴而笑,按理说,他这么大的人了,作这种稚童把戏该是惹人嫌恶才对,可二女看着他那样子只想笑,这么全神贯注的淘气且能乐在其中,这该是怎样的心境啊,其实让她们未生嫌恶之情的根本还是他那双眼睛的变化,因为它们闪烁出了神采,这让他的整个人如同此刻的船舱般明亮起来。一个三十许风韵正盛的美妇则满眼笑意的在看着他,那种微含嗔责的曼妙神情颇为撩人心弦。

  曲子近半,大部分灯烛都被点燃了,两个文士先后睁开眼,变得这么明亮闭着眼也能感觉到了。

  白衫文士看着那燃灯青年又好气又好笑的连连摇头,青衫文士亦是一副哭笑不得神情,点指着他道:“让我说你什么好,真可惜了此景此曲。”

  燃灯青年哈哈而笑,先对鸢芷与菀昑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别白忙活了,这样的体贴二女自从接触他以来就时时能感觉到,所以对他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他指了指夜空,对青衫文士道:“月只初上,此曲当于月上中天时弹奏才对,方能近辗转不眠对月而思的曲境,现在这时候刚酒足饭饱,即便对月而思想来也多半是世俗污浊之事,我正是可惜这曲子,才搅你们雅兴的。”

  白衫文士抚掌道:“吴兄高论!大雅之人果非我等俗物可比,惭愧啊,这曲子我往常都是在大白天听的,方才科兄说要熄灯才可听,我已觉得极雅了,不想兄台见识更高!”

  科姓文士连连摆手道:“冯兄快别夸他了,你与他相识日浅,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见识是有一些,不过他最强的功夫却是狡辩,这张嘴真真的能把死人说活。我猜呀,这曲子他先前多半连听都没听过,否则有这番‘高论’为何不在弹奏前说出来?”说着转向吴公子,“没冤枉你吧?”

  听他这么说,那美妇含笑望向吴公子,她越来越觉得这青年有趣了。

  青年撇撇嘴,道:“当然冤枉我了,这曲子我不但听过,而且还是听杨樱弹的。”

  “采水宫的杨樱大家?!”鸢芷与菀昑难以置信的惊呼。要知道,采水宫在歌舞这一行中的名头,犹如军中的湖阳军,每年天下新曲近半数出于采水宫,达官显贵乃至君王,都以聘得宫内弟子作乐师为荣,杨樱才冠采水宫,绝非一般人能见到的,更别提听她弹曲了。

  姓冯的白衫文士面露艳羡道:“吴兄真有幸见过杨大家的风采?”

  青年先对二女点了下头,然后答冯公子:“有幸得见,杨大家于月上中天之时所赐之曲正是这首《月思》,若非得她指点,我又怎会有这等见识。”

  科公子讥笑道:“当时杨樱弹奏时你也偷着去把四下灯烛都点燃了是吧?”

  众人皆笑。

  青年亦笑着半真半假道:“她可能就是怕我不专心听曲,所以把我带到了高岗之上,别说点灯,想点个火把都没有。”

  众人再笑。夜半三更,杨樱带着他独登野外高岗专为给他弹曲听,这种事没人会信,即便是性情质朴的冯公子也知道他这是在说笑了。

  反倒是了解他的科公子此时半信半疑了,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问:“你真见过她?”

  青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接下来有何消遣呢?总不能就停在这里吧。”

  科公子哼了一声,道:“顺你的意,去玉荷浦。”

  青年拍掌道:“好!既然科兄亦有此意,那咱们就去玉荷浦!”

  科公子对冯公子道:“看见了吧,他就这德行,他要想做什么,谁拦着他,他就搅和谁,哪有半夜赏荷的?可今天咱们要不陪他去玉荷浦,就什么也别想作了。”

  “看你说的,我哪是那种人?冯兄你可别听他的,来来来,小弟敬你。”得遂心愿的青年举樽相邀。

  此时鸢芷与菀昑放下琴、箫,分坐在科、冯二人身边陪饮,科公子看了一眼坐在青年身边的美妇,端起酒樽道:“梅姐,你要不给个交代,今晚罚的可不止这一樽。”

  被唤作梅姐的美妇似乎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也不辩解,含笑接过酒樽,轻启朱唇一饮而尽。

  鸢芷好奇的问:“为什么要罚梅姐?”

  科公子不平道:“我邀她出游算来不下二十次了,可她从未赏过脸,今天与我这兄弟初次相见,只用手一点,她就欣然相随,你说该不该罚?该不该让她给我一个说法?”

  青年忙打圆场道:“你能看见的是用手一点,背着你们,我可是跪地相求良久呢,不信你回头跪一次试试,梅姐肯定也给你面子。”

  “去去去,今天不管怎样我也得要个说法。”科公子不理他的插科打诨,眼睛只看着美妇。

  对此鸢芷与菀昑心里也很好奇,梅姐自执掌玉阑坊以来就很少陪客人了,今天这事的确蹊跷,所以她俩也不帮着解围了。

  青年公子不忍看着美妇因自己受责难,对后面船工大喊道:“还有多远?别错了方向。”

  “不远了,公子安心。”

  青年公子挺直身子顺着船头张望,皱着眉头嘀咕道:“我看真是走错了,好像不对。”

  “没错吧?”冯公子站起来向前望了望。

  鸢芷也站起来,指着一处灯火道:“那里应该是赶鱼浦,过去不远就是玉荷浦。”

  科公子恨不得把酒樽里的酒泼在青年公子脸上,对大家摆手道:“行了行了,都别看了,他是第一次来瑶湖,根本连玉荷浦在哪都不知道!”

  冯公子摇头坐下,鸢芷掩嘴而笑,娇嗔道:“你可太会骗人了,装的那么像!一定要罚。”说着满了酒。

  青年公子正欲借机搅下去,忽觉放在腿上的手被一只温润的玉手握了握,心领神会下不复多言,哈哈笑着接过鸢芷送上的酒樽,饮了一口。

  只听梅姐对科公子道:“公子所要的交代我这里是有的,只是怕说出来会惹公子不悦,我劝公子呀,还是不听的好。”

  “说!我今天非得听个明白!”

  “那你得先饮了这一樽宽心酒,一会要真是听的不高兴,寒了脸,可别怪我们笑你。”美妇应付惯了这样场面,眼角眉梢皆能传情达意,笑盈盈说出这番话,越发吊起大家兴致。

  “既然怕寒了脸,那还得饮了我这樽暖脸酒。”鸢芷亦善凑趣,用白腻的小手端过一樽酒。

  本想挤兑别人的科公子反倒受了她们挤兑,气的想笑,二话不说的饮了两樽酒,大声道:“说!”

  梅姐未曾开口,先用一双含情带笑的美目盯着青年公子看,直把他看得心中荡起波澜,才妩媚一笑,对科公子道:“妾历欢场多年,别的本事不敢夸嘴,可这阅人之能还是有些的,公子的这位朋友绝非凡俗之辈,虽看似文雅可亲,但命中却是带震天之怒的,所以我们宁可得罪公子也是不敢得罪公子这位朋友的。”

  “哈哈哈,这么说你是被吓得跟来的?”科公子被她这荒唐说法给逗笑了。

  美妇却看着青年公子道:“这倒不是,他这样身怀异禀的人怎会跟我们过不去呢,妾甘心随游,是觉伴之有荣。”说完目光再次转向科公子,“公子不要怪罪,坊内大小事务皆要妾来打点,实无暇分身,梅娘深感公子垂爱之恩,今日一并谢过了。”她早看出科公子与这吴公子关系匪浅,况且熟知科公子为人,知道这样夸他的朋友绝不会引起他的嫉妒。

  科公子开怀大笑,“哈哈哈,好好好,你这个交代我受了。”说着拍了一下青年公子的肩头,嬉笑道:“来,露一个‘震天之怒’给为兄看看,让我们见识见识。”

  笑声在湖面荡开,一曲洞箫将尽时,皎月下的玉荷浦已经在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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