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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芳阁。
明明暗暗的灯火将整个奇芳阁照亮,倒影在水中的灯花甚至将夜幕上的繁星都给比了下去。若是仅仅关注水中的倒影,甚至会以为奇芳阁是天上某个嗜食的仙人特意以无上妙法铸就的地方。
但是隐隐约约传来的人声、杯盏声、说书声。以及各种美酒的香气确是证明了此处分明是地处凡间,只因灯火繁盛,故而让人错认。
谢永暮见着船夫已经将自己带着的两个箱子搬上了露台,便招呼了两个守在露台上的伙计,将箱子好好看管住,这才牵着叶桢从露台上迈开步子,径直穿过了奇芳阁的后院,掀开门帘,正欲向候着的伙计吩咐时,却听见后面传来一句有些惊喜的男声。
“谢兄,你怎么在这?”
下意识地回头,一个身穿白色隐金线直裾深衣的男子正朝着自己走来,临近了,才看清楚他的面容。
“原来是苏子意苏公子。”谢永暮将牵着叶桢的手松开,朝着苏子意浅浅地作揖,以示礼貌。
苏子意地目光却流转到了谢永暮身边的叶桢身上,目光带着三分惊艳,七分不解。
注意到苏子意探寻的目光,谢永暮心中微微一沉。突然间想到,自己因为吃够了’谢定安’这个名字的苦,便在一开始就对九儿说自己名字是谢永暮,她的名字是清九,是自己的妻子。自己,并没有伪装。
于是只好在心底苦笑一声,面上却是带着清浅的笑,“这是在下的妻子,清九。”
“清九?”苏子意目光发亮,上上下下打量了叶桢一番。
今日叶桢穿着一件白底红梅刺绣曲裾,外面披着暗底红纹白毛斗篷,斜斜地用小叶紫檀的雕成地莲花镶浅红色东珠木簪挽了一个墯马髻。双目氲神,似是一泓倒映着星光的秋水流转其中,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仔细探寻。
苏子意眼前一亮,微微失神了片刻,这才朝着叶桢作揖道:“原来是清九姑娘,此前见姑娘皆是男装,此番得见姑娘女装倾城之颜。实在是有些失神,望姑娘海涵。”
叶桢微微侧目,用目光向谢永暮询问,此人是谁。
谢永暮见着叶桢的神色,苦笑了一番,然后对着苏子意赔罪:”苏兄,九儿前段时日患了离魂症,如今…谁都不记得了。”
苏子意看了叶桢一眼,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朝着叶桢自我介绍道:“在下苏子意,姑苏的苏,子意乎鱼的子意。”
叶桢目光一动,笑问道:“可是出自林昉学士的《钓鱼记》?”
“清九姑娘当真博学多才。”
“不敢,不敢。”叶桢微微摇头,朝着苏子意谦逊地说道:“小女子只是略懂罢了,当不起公子的称赞。”
说着,却是在暗底里拉了拉谢永暮的衣袖。
感受到心上人的小动作,谢永暮自然是明白叶桢现在并不想与苏子意多说什么。这也符合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他便朝着苏子意作揖辞别道:“苏兄,在下与九儿刚刚到达江宁城,现在肚中已然是唱起了空城计,我们就先走了。”
“哦,对!”苏子意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随后有些愧疚地说道:“都是在下的错,两位赶快进去吧。今日就当是在下做东,为两位洗去风尘吧。”
叶桢倾身一拜,轻声道:“那边有劳苏公子了。”
苏子意虚扶一把,随后摆摆手,笑着回答道:“无妨。”
谈笑声中,三人便上了二楼。
......
在两人离去之时,苏子意才想起,谢家已经被抄家了,苏家江宁一片的掌事早早地便提醒了自己,要时刻注意谢家中人的去向,好接收谢家留下来的坊市。自己却因再见好友,心生忘记了向谢定安询问,在心底暗自笑骂道:“苏子意啊苏子意,你就不是经商的料,别等哪天苏家老底都被败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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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史.职官志三》:“鸿胪掌朝会、宾客、吉凶仪礼之事。凡国家大典礼、郊庙、祭祀、朝会、宴飨、经筵、册封、进历、进春、传制、奏捷、各供其事。外吏朝觐,诸蕃入贡,与夫百官使臣之复命、谢思,若见若辞者,并鸿胪引奏。岁正旦、上元、重午、重九......皆赞百官行礼。”
燕京的众人都知晓,吴国来的质子已经在鸿胪寺居住了五年,从吴国最不受皇帝待见的弃子变成了吴国的储君。从知书达理的孔孟传人变成了流连画舫的浪荡公子哥。不是没有人怀疑,更多的还是源于吴国传来的消息。
鸿胪寺里的那位太子殿下,有两个哥哥,三个弟弟。最初是由他的二哥谢永言担任太子,但是在三年前,那位举止进退有度的储君不知为何,竟是与姨母通奸。自此,太子位终究是到头了。而吴国的大皇子谢永摩身上含有胡人的血脉,所以皇位与他无关。剩下的三个弟弟,其中两人皆是不足三岁,自然没有纳入考虑。而剩下的那位,在接到要与大楚长公主叶桢和亲的消息,早早地便被封了一个闲散王爷,自然是没有角逐天下的资格。
所以,最终太子位落到了被视为弃子的谢永暮身上。
这番解释看来似乎太过儿戏,但是吴国的说法便是如此,即便是有心人也无法在这些内容里分辨出更多的东西。久而久之,谢永暮太子的身份便尘埃落定,而鸿胪寺对应的接待规格也上了另一番天地。
鸿胪寺。
朱漆的牌楼依旧耸立在青龙街上,小篆书写的黑色蓝底匾额高高地悬挂在牌楼正上方。出入官员步履慌乱,神色匆匆。
一顶玄色的软轿从西街那头一路行来,在鸿胪寺大门停了下来,在鸿胪寺守门的两个差役见着玄色的轿子,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以表现自己的尽忠职守。身着紫色常服的白允谦被人搀扶着从玄轿上走了下来,须发花白,身形微微有些驼。
随意地和门口的两个差役点点头之后,快步走进了那座朱红色的雕楼。
自从月前鸿胪寺的细作一事发生后,这位半退隐的鸿胪寺大行令便每隔两日便来上一次。籍此加强自己对鸿胪寺的掌控。毕竟鸿胪寺乃国之颜面,所有友邦的使者都在此备案。一些重要的人物甚至本身便居住于此。
穿过正门的时候,一个穿玄色官服的暗卫也跟着白允谦走了上去。
见着他跟上来了,白允谦便下意识地问道:“王大人,庆和苑这两日可否有什么异动?”
“白大人这可折杀下官了,下官只是一个跑腿的罢了。”说着,王奉元便摇摇头,低声回答道:“我们暗卫军的人马已然将整个庆和苑重重监视,庆和苑里的人,即使翻天了,也出不去。况且燕京城内的据点皆以拔除,即便是逃了,也找不到去处。”
白允谦微笑着点点头,不咸不淡地赞叹了一句暗卫军的能力。在心底却暗想,这鸿胪寺是我的地方,却由着暗卫军监视,不叫大人叫什么。何况最近有消息说王奉元深得张泽羽的信任。自己这个不日即将告老的人,交好于他总是没有错的。况且暗卫军竟然是能够将一个暗藏多年的势力拔除,这样的能量,当真是让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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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和苑。
庆和苑是一个五进六出的宅子,坐落于鸿胪寺后院不远处。按照规制,这是亲王才能居住的规格。太子的地位是肯定要更高的规制的,但是谢永暮最初作为质子来到楚国之时还不是太子,故而鸿胪寺未曾修建这般规制的院落。而是将前朝一个亲王府收缴,更名为庆和苑,意为庆贺天下大和,变作了接待外宾的地方。
自从谢永暮被确认为太子之后,这座宅子里面便只剩下谢永暮一个人了,其他的外宾都已被请到了别处。这是楚国对吴国的态度,毕竟谢永暮是吴国太子,代表者整个吴国的颜面。就算两国一向不和,但是面皮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做的。
聂荣以巧劲斜靠在庆和苑的垂花门的外檐柱上,目光随着抄手游廊上的弄月而动。在他两旁跟着两个身着青色衣衫的小厮,他们是跟在太子身后,以便随时听候命令的仆从,也是楚国监视聂荣的人手。
见着弄月来了,聂荣有心想将自己身后的跟屁虫打发掉,但是想到这段时日自己的活动几乎都在监视之下,打发了明处的两个,暗处的打发不了也没有什么作用,于是只好暗自叹息一声,身形一动,便朝着弄月走过去。
弄月见着聂荣的动作,眼前一亮。外檐柱不是从地上立起的,而是悬在中柱的横木上,称为垂柱,垂柱的下端有一垂珠,通常彩绘为花瓣的形式,因此称为垂花门。所以聂荣能够举重若轻地靠在外檐柱上,这样的表现,证明着他的武功又上了一层楼。
“弄月,事情办好了?”
弄月,公子去了哪里?
“启禀太子殿下,奴才刚刚已经将’醉生梦死’放入地窖。”
公子已经往江宁城方向走去。
“放好了?”
公子身边可有人跟随?
“是,放好了。”
公子并未令人相随。
“……”
“……”
“下去吧。”
继续暗中保护公子。
“是,奴才告退。”
好,你注意暗卫的人。
……
在两人的暗语中,一次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谈话自此结束。跟在聂荣背后的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微微地摇了摇头。他们已经跟在聂荣身边半个多月,自然是能够明白两人的对话其实蕴含了很深的玄机,但是明知道两人在交换信息,但却是无可奈何。
......
在垂花门的顶上,一红一白两个人影正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看着下面发生的事,目光嘲弄。即便是如此明显的目标,却诡异地没有一个人发现两人的踪迹。
“轻眉,你当真要淌这趟浑水?”
红衣女子偏头,嘴角挪揄,“我说师兄,你又没娶我进门,我淌不淌浑水与你何干。”
白衣男子的拳重重捏起,最后却又无力松开。叹息道:“好,那我陪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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