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矮墙青瓦前,几抹碧色自暗青色的青瓦上探头而出,在明媚的秋阳下投下浅浅阴影。粉墙斑驳,让人觉得似是回到了江宁乌衣巷某个老宅的院墙之外。
一个穿着天青色长袍的中年人从院墙一旁的侧门跨步而出,踏着满地的落叶,站到了院前等候的人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问道:“何必呢?”
谢永暮见着他的样子,神色稍微有些错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他一句:“你又是何必呢?”
“我不会为了她破例的。”
“云师。”谢永暮神色有些挪揄,随后便低低地唤了一句,似叹非叹地说了一句,“半年前,你不也破了例吗?风云致雨落洋洋,天灾时气必有伤;命内此事不顺当,艰难曲折难成双。”
“……”
被唤做云师的中年人半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才蓦然说道:“半年前,我将后门放开,让你的人进入白云寺已经算是破了戒。我是楚国人,却任由你将公主逼下悬崖,我已经无颜见她。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况且…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呢?”
“你也知道会有这样一日的,那你又是何必呢?“谢永暮挑了挑眉,“做了便是做了,你又何必后悔。”
云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转身而去,只余下一句,“贫道并未后悔。只是,公子,您,似乎已经后悔了。”
……
几声鸟鸣突兀地从不远处地林子里传来,却没有令谢永暮从沉默中惊醒。
没错,他后悔了,他现在突然觉得,半年前那两场有预谋的刺杀,不该发生。
自己也不该拿白云寺上下的人命威胁云师,让他将后门开与自己。
若是自己那个时候没有做那两件事,那么现在,自己以真实身份,告诉九儿又有何妨。只是,人总是要到了对事情无法挽回的时候,才想起这个字。
他轻轻地闭了闭眼,然后看向被门掩住了景色的庭院,从怀里拿出一枚靛色的药丸,轻轻地将之捏碎,用指甲盖攒了些许,然后将它扬在风中。
秋风一吹,余下的细微粉末便消散在院外,再也觅不到任何踪迹。
没过多久,面前被虚掩的门便打开了,一个玉青色的人影便越步而出,带着明媚的笑颜,脆生生地说了一句,“好了,我们走吧。”
“好。”,谢永暮听到响声的片刻便已收起了脸上抑郁的神色,也对着她笑了笑,轻声问道:“怎么样?”
虽然他知道结果不会与半年前有什么不同,但是他依旧想问一句。
—哪怕只是一个渺茫的希望。
—哪怕,自己早已知晓了结局。
“很好。”,女子的浅笑伴随着清浅的声音在他耳边绽开,“云师告诉我说,不必担心。”
他错愕了半晌,然后又笑开了。然后上前了半步,揽住叶桢的纤腰,看了一眼天色,柔声说道:“天色刚好,现在去金水湖,刚好是能瞧得见’天上若无修月户,桂枝撑损向西轮’的景色。”
“好,我们去金水湖。”
叶桢掩去了心中的隐忧,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看着自己面前微笑着的女子,也轻轻地笑了起来,就算今日过后,事情或许都将变得不一样,但是此时,他只想揽着身边的人,闲看花落。
以他刚刚所见,如何不知道她在说谎。可是,他确是开心的。她只是不愿让自己担心罢了,才会向自己说“不必担心”这样的话。
秋风瘦,欢情薄......
可即便是再薄的欢情,他也愿意紧紧地抓住,不因其他。
只因,这个人......是她。
……
不多时,青色的马车便再次上路,伴随着车轱辘转动的声响,朝着燕京城疾驰而去。
叶桢抿了一口桌上已经凉透的茶,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温柔望着自己的人,不由得别过身去,掩饰自己不自在的神色。
于是她掀开了车帘,任由道上的秋风涌灌而来,将耳畔的发丝轻轻扬起。她半阖着眼,看着四周呼啸而过的秋日山色和官道的青石石板路,白皮青枝淡疏叶的树林与来时别无二致,依旧是如同被画匠精心涂抹的颜色。觉得,秋风真的太凉了些。
只是,眼角的余光不仅将整个山色收纳于心,也将一辆对驰而来的黑色马车纳入了眼底。一张清俊却带着三分威严的侧脸,与自己的目光贴面而过。
哑然间,她竟是没注意到驾车人是一抹浅淡的月白色。
……
她几乎是片刻间便放下车帘,收回了目光,不再贪图窗外的美景。
“怎么了?”
心上人关心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她无力地靠着背后的车厢,朝着那人牵了牵嘴角,苍白着脸,低声说道:“秋风太凉,许是风寒又种了吧。”
深青色的人影晃动了些许,片刻之后,她便发现自己已经是被锁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头上的青丝被心上人温厚的大手抚摸着,清朗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睡一会吧,到了,我会叫醒你。”
她抬头,深深地看了正对着自己说话的心上人,低低地随意答好。之后便拱了拱头,在他怀里寻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闭上了双眼。
心绪,却随着那辆黑色的马车而去。
只一眼,她便猜出了对面马车上那个人影到底是谁。
与自己三分相似的面孔,却又带着自己身上不曾有的威严之色。
一种血浓于水的感动,突兀地在自己的心底。
—在措手不及之间,便已经是生了根。
他是叶煜,他一定是叶煜。一定是自己那个登上帝位的弟弟。虽然记忆已经渺不可循,但是心底对那个人影的熟悉却是在片刻之间浮上了心头。
原来...
他是这个样子。
原来...
自己并不孤独。
原来...
他还在意着自己这个姐姐。
一个隐秘的微笑,陡然挂上了嘴角。
等等...
再等等...
等这件事结了,我会带着你的姐夫,来寻你的。
......
******
白云寺的青石板路与官道边两排青青柳树相映成趣,一辆黑色的马车远远地行了过来,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吁”,马车便稳稳地停在了寺前。
月白色的人影从车上走了下来,躬身立在一旁。车帘掀了起来,一张清俊的干净脸颊便出现在寺庙的僧人面前,那张带着不怒自威的年轻脸颊,望着白云寺金色的屋檐,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自语:“自那以后,这还是第一次来。”
站在白云寺前的僧人见着又有马车来了,眉头微微一皱,想着那边的人前脚刚走,这怎么又有一辆马车来了。但他还是上前,站在黑色的马车前,朝着探头的叶煜问道:“这位施主,请问您也是受邀来我寺的人吗?”
“嗯?”
叶煜眉头一皱,看了一眼侍立一旁的江月白,然后反问道:“难道今日须得受邀才能入寺吗?”
“呃...”,僧人的声音沉默了片刻,然后他双手合十,一脸愧疚地说道:“施主,今日白云寺,不接香客,您请回吧。”
叶煜挑了挑眉,清俊的脸似乎带上了一丝隐怒,他沉声说道:“不知是谁那么大的面子,竟然能让白云寺在中秋节闭门谢客。”
“这...”
僧人听见他声音中的怒气,看着他身上不凡的打扮,心中暗自叫苦,但是还是强行打着精神,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随后双手合十,回答道:“是那位远道而来的吴国太子。”
......
叶煜看了一眼江月白,似是有些奇怪,随后又朝僧人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傍晚。”
僧人下意识地便脱口而出,随后又暗自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声。看着面前年轻公子漂亮的脸,想着,这人看起来就仅仅是长得好看了些许,为什么自己会对他的问话答得这般快呢。
叶煜又看了一眼江月白,然后轻轻地笑了笑,继续问道:“你刚刚说的...受邀而来,难道他请了什么人来吗?”
僧人一边在心底在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一边又快速地回答道:“是,他请了谢家公子前来。就在刚刚才离去,若是公子您早来一刻,便能瞧见。”
一片叶子随着风低低地吹到了叶煜的脚边。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官道上一闪而逝的马车,一抹玉青色,在转瞬之间,便浮现在了心头。于是他看了一眼洞明而持的江月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口吩咐道:“走吧,去追。”
“是。”
陛下。
江月白在心中默念,然后看着年轻的皇帝坐上马车。随后他随意地向僧人告了个别,便大步上前,跨坐上了马车,勒了勒缰绳,将马车调转了头之后,便将手中的鞭子长长扬起。
“叱--”
鞭声一响,马儿吃痛,哒哒的马蹄声便从此下绽开了来,踏着平整的青石板,朝着来时的方向驶去。
(https://www.biquya.cc/id36422/1935405.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