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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破烂事对于燕京的民众来说是没有半分吸引力的,关于户部尚书是去是留他们自然也不关心。在他们看来,若是将楚国朝堂里面六部的人马拉出来砍头,从城门排到西坊,或许就只有一个是冤枉的。所以对于那位选择在壮年隐退的尚书大人,其实没有什么想法。他们更在意的,是今日西坊的粮价是多少,以及...三日之后的中秋节。
这几日或许是佳节临近的缘故,连着燕京的天气也好了不少,一扫此前秋雨绵绵的颓势,接连挂起了几天的秋阳,倒是让人感觉到几分夏日的余热来。不过秋天终究还是秋天,到了傍晚之后,却依旧是更深露重,白露生寒。
傍晚时分,叶桢想着差不多到了时辰了,于是便从书案上起身,移步走到了靠窗的位置,从二楼向外望去。
这几日叶桢的日子过得极其无聊,早起与谢永幕一同吃了早饭之后两人便分离了。谢永幕这几日基本都是早上出去,傍晚归来。叶桢心疼他在这样的日子里还这般幸苦,只以为他是为了自己的事,于是对他偶尔的偷香也就摇摇头,任由他去。
谢永幕自然是察觉到佳人心中的想法,于是越发地大胆起来,常常是逗得叶桢面红耳赤,丝毫见不得她在江宁城的清冷。
没过多久,便见着一人自巷口处走来,远山夕阳的光辉拉长那人的身影,倒是生了几分细微的温暖。
她朝着男子的方向莞尔一笑,也不管那人看到与否。就转身吩咐侍女在后院准备酒食,在这之后,便提着裙脚在门口相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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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后面的合欢树挂了一枝头的红云,有几朵红云自枝头上飘落下来,落在院中那些经秋霜的花草上,落在那方小小的石桌上。
叶桢轻轻地拂去了石桌上那朵大红色的合欢花,为面前的男子斟了一杯酒,白净的酒杯盛着琥珀色的清酒,与橘色的夕阳融为一体。酒还未入口,便已生了三分醉意。
男子似乎对叶桢今日的做法有些错愕,瞧着她今日讨好自己的样子,有些不自信地摇了摇头。于是他抬着酒杯,朝着叶桢轻轻相邀,目光浅淡,举止悠然。
“九儿…你今日,怎么想起与我喝酒?”
叶桢却是没有回答他,只是抿了抿唇,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也不管自己风寒未痊愈,不能饮酒的事实,朝着自己的嘴里送去。五指纤纤,衬着白净的酒杯,竟是生了几分不一样的雅致。
谢永幕见着她的样子,知晓她心中有事,于是掩去了涌上嘴边的话,就着手中的酒,将喉间未出口的话一并饮了进去。
叶桢喝酒之后,见着他竟是没有阻止自己,脸上泛起了一阵苦涩的笑容,于是她开口问道:“定安,你怎么…不阻止我了?”
桌对面的人回答得极快,“因为我不想你更不开心。”
叶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望着对面的人,心里突然一阵心安。所以…她开口问到:“中秋节将至,定安…你是不是…也要回去了。你这样每天都来这里休息...…伯父与大哥…..不会生气么?”
谢永幕的错愕了半刻,旋即一抹温暖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他定定地看着面前因为以为自己将要离去而神伤的女子,不禁有些开心。看着面前女子因为迟疑更显得美丽的面孔,似乎被夕阳衬得有些朦胧。
然后又想到自己此前为了接近她而借故生了托辞,不禁有些头大。
事情就是这样,当你布下一个谎言时,总要以更多的谎言来圆满它。
于是他装作阖眼凝思了片刻,这才朝着叶桢说道:“不碍事…父亲与大哥,向来不会太管我的事。”
……
一阵风吹过,叶桢突然想起了面前的男子…似乎一直在为那人做事,心底闪过一抹冰冷,随后为男子夹了一筷子的菜,强笑道:“快吃吧,秋里凉得快。”
“嗯。”
谢永幕点了点头,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朝夕相处的日子自然是让他知晓面前的人在想着什么,想着自己以前的话,知道若是中秋节这几日还呆在这里,势必会让面前聪慧的人儿起疑心。他感动于她的情,却又纠结于自己的身份,于是只好轻轻的点头说’嗯’,沉默而无言地用起膳来。
叶桢见他的样子,以为他是家事不顺,所以也就没有多话,也沉默地吃菜。只是在偶尔,才会看一眼面前男子的表情。到底是喜是悲,是哀是乐。
半晌之后,温润的男声响起。
“中秋节…我不走。”
他终究...还是不忍见她一个人形单影只,再也顾不得露出什么马脚,想着中秋当日,自己注意四周的防布便是,这样便不至于她被江月白的人发现了。
“嗯?”叶桢疑惑的声音响起,“为什么……”
但是面前男子却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到:“我们去游金水湖吧。”
“那是哪里?”叶桢虽然疑惑,但却对男子口中的金水湖更加好奇。
“唔…类似于秦淮河的地方…”
“莫非是...看上了哪家的花魁吧?”
“……”
“嘻...”
女子娇俏的笑声响起,伴随着飘落的合欢花曲折地传到男子的耳畔。男子才知晓了此前的话是她在诈他。
一抹宠溺,旋即上了脸庞。
斟满的美酒,香气四溢,谢永幕却无暇低头顾及—真正吸引他注意力的却是夕阳里,叶桢嘴角浅浅的弧度。
她就那样浅淡地笑着,在柔和的夕曛里,抿着嘴笑着。
似是浮着光一般,嘴角的弧度映入了谢永幕的心底。那一瞬间,内心深处无所皈依的惶惑,以及燕京这片地界上的阴暗都被眼前的流光驱散。
他在心底说了一句,“真好。”
真好,你在我身边……
于是他为叶桢斟了半杯醇香的美酒,轻笑了一句,“可够?”
女子没有回答他,只是在夕阳下端起了那杯盛满了暖色的酒,在嘴边轻啄了一口,“不够。”
“怎样才够?”
女子起身,从他手边接过那壶酒,为自己斟满,满灌入喉,浅笑着说:“中秋……与我去白云寺吧。”
“你…怎么想去白云寺了?”
女子低下了头,淡淡的红色自光洁的额头蔓延到耳根,微不可言的声音响起,“据说…那里的姻缘签......很灵。”
沉浸在羞怯中的女子没有注意到。
眼前的男子,微笑着的脸有些僵硬,而手上的酒杯也有些微微的摇晃,连着醇香的美酒都荡出了白净的杯子也没有在意。
“我不知道...伯父和大哥,会不会喜欢我……”
女子不安的声音犹在耳边,但是却与谢永幕似是隔了千万里。
陈年的酒香伴了散发着香气的菜肴随着和缓的秋风溢满了庭院。谢永幕抬头看向远方已经下山的夕阳,以及不远处淡金色的几丛桂枝,他突然觉得,似乎已经到了中秋。
他强打着精神,叹了一口气,“好。”
女子显然是没有注意到他的不正常。
—因为她说完这句话之后,脸上的红晕便犹如天边的火烧云一般。
在得了心上人的回复之后,哪肯继续在这里。在平日里他经常接着自己一些不经意的举动来调笑自己,想着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必然又会被油嘴滑舌的人调笑,于是她只好选择了三十六计里最为常见的一计—
走为上。
待叶桢有些羞涩的身影消失在夕阳之中后,谢永幕才缓缓地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有些木讷地将杯中之物饮尽。他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桌沿上拂过,然后碰到一朵才落下来的合欢花,他的手指轻轻捻起那朵娇弱的、鲜红似血的花朵,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
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在女子的脚下响起,二楼的木质楼梯传出了异样的声音。
屋内一片昏黄,叶桢一个人,坐在床边,想着今天自己有些出格的话,神情有些柔软,脸上的红晕刚刚落下,便又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
合欢树上的红云依旧灿烂着,在暖色的夕曛下显得很是好看。
谢永幕一个人坐在花开成血的合欢树下,感受着花香传入口鼻,秋风打量自己的身体。他的脸上时而浮现出一丝微笑,转瞬间又化作淡淡悲哀,片刻之后又是一片平静,不知道有多少种情绪,此时在他心里发酵,交织,冲撞。
叶桢,这个光彩夺目的名字,似乎直到今天,才真切进入他的脑海。
她是大楚的公主,是敌国的公主!
他突然想清楚了很多事。
就算她现在顶着清九的名字,心也向着自己。但…她骨子里还是楚国的人,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光彩夺目的公主。不管如何,她的身上,流淌着的,永远都是是楚国皇室的血。
就如同自己...
哪怕再不愿,身上,依旧是远在吴国那把椅子上的人…身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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