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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有机会当一回东道主,又是新年新春,今天酒席上,志泉和白云都格外殷勤。希冀着,借一杯水酒,使这个组合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更加水乳交融,相互帮扶,渡过人生的艰难岁月!
一齐喝过一杯团圆酒后,接下来各定对象轮番敬酒,虽然他们酒量有限,但还得抖擞精神勉力而行。
志泉首先举杯,“今天我们这些无家可归,或有家不能归的老乡、朋友在异乡相聚,这是人生难得的缘分,这杯酒我一口清,大家随意。”说着酒已举到唇边。
“慢!”冷不防建设站起来喊:“我建议你和白云一起敬,这样显得亲热。”
方玉也正举杯要喝,只得停下来,口里却发泄着不满:“就你鬼点子多!无非是想和王芳一起敬酒,我一个人落单,只有不喝了!”说着赌气坐下。
听到这话,王芳脸腾地红了,埋怨建设不该多嘴。
志泉看到一个怄气,一个害羞,赶快打圆场,拉白云站起,又指着坐在对面的方玉说:“这杯酒我和白云主敬,方玉陪敬,大家一起干杯,谁不喝罚谁!”
王刚见说,忙举起杯来说:“先声明一下,老婆酒量有限,不能多喝,这杯我代了。”
志泉立即补充说:“谁能不能喝,大家心里都有数,我是说能喝的一定得喝,至于绍芬的酒,也不用老王代,沾唇即可。只是不要让方玉玩假。”说着,又要方玉举杯站起。
方玉心想,虽不能与白云比肩,到底志泉把她看得比其他人亲近,已是转悲为喜,但仍然嘴不饶人:“你和嫂子敬酒,我为什么要作陪?”
想不到白云满脸堆笑,绕桌将志泉推到方玉身旁,口里说道:“我为老林有方玉这样的红颜知己而高兴,这杯酒由老林和方玉主敬,我作陪。”
方玉绝没有料到白云今天会如此大度,心中生出几分莫名的喜悦。起身作势要将志泉推回白云身边,口中连说:“不敢,不敢!我怕嫂子回去要他跪搓板!”
志泉反而站在那里不动,一面看着方玉举杯,一面说:“你们可要留意,不要让她像在店里糊弄客人一样耍我们!”
方玉哪里还肯玩假,恨不得将志泉的酒也一起喝了。喝过酒,见志泉仍站着不走,立即推他回到白云身边,口里说笑着:“快回到你的位置吧,我哪敢喧宾夺主!”
接下来,王刚夫妇、建设和王芳又分别敬了一回酒,就应该轮到方玉回敬了。可是方玉却端坐在那里,不见动静。
建设忍不住喊道:“该方老板敬酒了!”
方玉一笑说:“按你的规矩,我今天就没有资格敬酒。”说着话,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凄然。
她此时的心境,只有志泉和白云能感觉到。其实她并非是感情上放不开的小女人,但此情此景,面对志泉和白云,心里却感到不是滋味。
“你还是可以让老林陪你敬酒。”建设也是利令智昏,又不知趣地在那里叫嚷。
方玉有些生气了。她相信志泉会给她面子,可是让建设从中搅和,不是显得志泉刚才是出于被动么?口里却说:“凡事得有个度,不能一而再,再而三,要让王芳陪老林敬酒,你愿意么?”
建设又信口胡诌起来:“我还有一个办法,叫‘拉郎配’。这里有三个男人,用纸条写上各自的名字,然后揉在一起,由你拈阄,拈到谁,就由谁陪你敬酒。”
这时方玉脸上已有怒色,只是今天志泉做东,不愿让他难堪,才强忍着没有发作,挤出的笑容已僵硬得随时可能崩裂。
志泉明知方玉在今天酒席上有形单影只的凄惶,那经得起建设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敲打!继续下去,必然要对上火。
忙让白云给各位斟上酒,然后起身说:“莫听建设的馊主意,我提议:三个男人,为四个女人敬一杯,男人一口清,女人随意。”
建设只顾巧言吝色,想讨王芳喜欢,并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见自己的意见被否定,仍不服气。“总要说出个名堂,不能胡里胡涂灌酒!”
志泉不慌不忙地说出一番理由:
“人们总认为男人责任大,付出多;其实女人付出更多!只要看一下我们身边的这几个女人,就会使人感激涕零。
“你们看一下白云脸上新添的皱纹,腿上残留的伤疤,迅速逝去的青春,就知道她为帮我渡过难关,付出了多少艰辛!
“绍芬三年来不分日夜帮王刚操持,几乎是足不出户;还无时无刻不牵挂不在身边的儿女和亲人,谁能理解她内心的伤感?
“就是王芳,老公在外奔事业,她却在家独守空房,忍受孤单和寂寞,还要经营店里的生意,谁不盼望夫妻长相厮守的生活?
“方玉就更不简单,像我们这些男人尚无力把持的事业,她却里里外外独立支撑,做出了常人无法取得的成绩,这就是我们现在称谓的女强人,可谁又知道她花费了多少心血!
“我们为身边有这样的女人感到骄傲,难道我们不该敬重她们!”
一席话说得在场的女人感叹唏嘘不已,人人眼里泪花扑闪,一齐喝干了这杯满斟的酒,王刚的老婆也不例外。
见此情景,建设也不甘心埋没了自己。他伸出两只手,说:“你们看我这双手,有没有一块好皮?”
大家看时,只见他左手五个指头都缠着创口贴,右手掌上几块乌青的茧块。“这都是这几个月练刀功的成绩!”
也确实难为他。过去什么时候下过厨房?现在不仅什么事都要做,有时忙了,必须像飞轮一样加速运转,他只能手忙脚乱的应付,哪顾得一时的安危!
一次把食指削掉三分之一,奔涌而出的血,将切出的菜也染得鲜红。小伤更是家常便饭。有时,他会自嘲地说:“我切的菜最受欢迎,因为里面有人肉的鲜味!”
过了一会,他又指着志泉说:“你们看老林,出来不到一年,脸上的皱纹加深了,两鬓青丝已变成苍苍白发,目光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起码衰老了十岁。
“在单位时,他是最显年轻的。至今还留下一个笑话:当年,一位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女学生要追他,以为他不过大两、三岁;后来一打听,才知他已三十五岁,孩子也有十岁了。”
他还要继续往下说,志泉见酒席上大家情绪黯淡下来,忙制止说:“今天过年,不说伤心事。”
这时王刚也乘机站起来,“我敬大家一杯酒,并有一事相托。”
志泉说:“都是老乡、朋友,有事只管说,能做到的,大家帮着办,不用客气。”
“过两天,我和老婆要回家一趟,大概得十天、半个月。或许更长一点的时间,所以要弄托各位,帮我照看一下店子。”
见大家不解地望着他,便进一步说明事由:“三年未与家人团聚,前几天已与两个子女约好,春节后一起回家,也好探望一下年事已高的岳父母。更重要的是回家要落实养老保险。据说自厂子变卖后,养老保险金一直没有人交纳,再不补交怕原来已交的也要作废。不然明年就到了退休年龄,今后靠什么生活?”
志泉问:“你原来不是说,养老保险不用自己买?”
听到志泉问话,王刚越说越气愤。“原来王仁义买下厂子时,曾承诺:凡年龄五十岁以上的工人,由他们交纳养老保险金,并有书面文件。可是现在他反咬一口,说是受工人胁迫签下的不平等条约,要全面废止。”
志泉、建设同时发出一声吼:“去告他!”
“现在他是省党代会、人代会代表,据说还要推选为全国人大代表,那些地方官谁不熟谙红楼梦里的所谓护官符,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所以只好牺牲工人的利益,博得他的欢心,以求自保。”
“县里告不进,再越级上告!”建设仍在愤愤不平。
王刚无奈地摇摇头,“过去是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不进来。现在光有钱不行,还得有权!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什么也没有,谁敢去捅马蜂窝!”
他想到原来告状的情景,最后只落得一家人颠沛流离,各自逃生,不由一阵心酸,几乎掉下泪来。
“这个状是无法告了;要告,只有昭示天下受害者,向天告状!”
志泉越说越激动。“现在王仁义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只能捉到老鼠的好猫!每年向国家和地方交纳几百万、上千万的税收,这就是时下胜于雄辩的硬道理!他现在已成为这个社会的功臣,是支撑这个社会的顶梁柱!
“且不说这些地方官凭着政治敏感,不会以卵击石;他们还可与这些暴发户沆瀣一气,在相互包容中得到各自的利益。就是包公再世,也不敢顶破天去批龙鳞!”
说到这里,他突然收住话头,朝王刚一笑。“扯远了,还是谈一下现实问题,你这次交纳养老保险得多少钱?”
王刚说:“我和老婆一共得交三万多元,正好把这几年赚的钱全部塞进去。”
志泉叹了一口气,“照这样算下来,我和建设就更惨。往后走,我还得交五年,补上以前的,得两万多;建设还要交十年,得三万多。”
王刚不解地问:“你今年就满五十五岁,怎么还要交五年?”
志泉解释说:“据说现在工人五十五岁可以办理退休;我们失业前已属于干部编制,要到六十岁才能退休。”
说到这里,他变得异常恼怒:“真他妈混账逻辑!已经失业了,还要分干部工人,可能是曾经有过‘干部’这道光环的人,生命力格外旺盛,哪怕他现在已一无所有,也能比曾经的工人多饿五年!”
说完这些话,他的情绪变得更加低沉。王刚还有赚来的两三万元钱,可以抵挡得住;可自己还欠下十几万元债务,又何处去筹措两万多元钱?现在不交,今后靠什么生活?
一顿本是欢聚一堂的年饭,却吃出了各人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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