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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发生的事故,使刘红和夏雨不好再待下去。而且连续几天,建设自顾不暇,也没有心情与她们兜揽玩伴。
昨天,有两个年轻男子主动找上门来,要陪她们打麻将,没想到他们更棋高一着,反让刘红和夏雨输了一千多元。今天他们又来了,只好借故推托。
眼见这里不是久恋之地,而且从志泉和白云的行为举止中看出,巴不得她们快走,更有了回家的念头。
恰好森林也接到电话,说他们状告主管部门的官司,法院已受理,不日将开庭审判。因他是原单位法人,必须到庭,所以正好结伴而行。
过去,森林也是志泉的老同事。因一阵行政单位办公司热,被调到县经委下设的一家公司任经理。后来,随着企业纷纷解体,这家行政单位开办的公司也应运而死。
想再回原单位已不可能——原单位已解体,已调出的人谁还管你死活?县经委却因公司这摊子人员不属行政编制,也推开不管。两年来没有分文收入,连养老保险金也无人缴纳;眼看将到退休年龄,晚年生活更无保障。
老婆原在织造厂上班,被厂方动员,提前办了“内退”,每月才发两百多元生活费;儿子也被所在银行裁员而失业;现年已三十岁,家里连住房都是临时租用的廉租房,更何谈娶媳妇成家!整个家庭,如岁残的荷塘——满目疮痍,一败涂地!
志泉本想挽留他,在这里起码可以混了自己的生活,多少还可以拿几个钱补贴家用;但考虑到他今后的生活出路,还是鼓励他先回去把事情办好,今后有机会再合作。
白云便有些恋恋不舍。虽然她对向森林的孺夫子做派感到蹩扭,却有感于他的细心体贴。遇有志泉粗心大意、照顾不周时,他总能尽心地给予安慰和照顾,并从中斡旋,随时提醒志泉注意。
有一件事一直使她难以忘怀:
前些时,白云收到一封前夫的信,信是由家里转寄来的。信中提出要与她复婚的请求,并保证今后改邪归正,与她好好过日子。又说要是她万一不同意复婚,也要回家一趟,商量孩子的抚养问题。后面还说了一大堆不堪入目的、男欢女爱的猥亵言词。
附在这封信外面一起寄来的,还有四哥的一封亲笔信,大意是父母亲希望她能回家一起商量,最好能够复婚。
自收到这封信,白云一直寝食不安,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斗争。她明知是前夫已做好娘家人的工作,要她回去,无非是逼她就范。一旦回去,他将会纠缠不休,使她无法脱身。如果不回去,孩子已寄养在娘家一年多,自己没有尽到瞻养的义务,今后孩子越大开销越大,更无力承受。既然他提出商量孩子的抚养问题,如果放弃,他求之不得,从此会撒手不管。
她不敢将此事告诉志泉,只暗中要森林帮她出主意。森林说:“既然他主动提出商量孩子的抚养问题,还是回去一趟好。至于是否复婚,只要你拿定了主意,你们又已办理离婚手续,他也无可奈何。要是怕他纠缠,你就一直呆在娘家,当着家人的面,他也不敢欺负你。”
因此,她也向志泉透露过想回家一趟的打算。志泉只认为她思念亲人,也认为该回去一趟,还问过她两次,准备什么时候起程。
后来她反复考虑,以前夫泼皮无赖的个性,万一让他逮住机会,采取强制手段,与她行夫妻之实,她将如何面对志泉!再说所谓商量孩子的抚养问题,也无非是诱饵。离婚后,他四处漂泊,自身尚且衣食难保,又何谈尽抚养孩子的义务?因而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这天中午,白云送外卖未回,有客人喊着要酒,需立即购买。志泉身上没带钱,就在白云挂在墙上的外衣中寻找,无意中发现了那封信;看过后,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待白云回店后,不由分说,将她拉到后院,劈头盖脑一通吼叫:“你要与他复婚,我也不拦着你,何必鬼鬼祟祟、遮遮掩掩!”说着,又指着信中后面一段文字,大声呵斥道:“至今他还能对你说这些不堪入目的话,你竟能听之任之,可见还与他藕断丝连,将我至于何地!”
白云满腹委曲,一时无法倾诉,想说的话堵在喉管里发不出声响,只是凄凄哀哀、伤心不已地痛哭。心想,我这样死心塌地跟着你,处处为你设想,你却不问青红皂白地出口伤人,哪还有一点顾及我的感受!越想越伤心,直哭得天昏地暗、眼黑气绝。
志泉还在继续发泄:“要是你觉得跟着我受委曲,可以立刻离开这里,我的死活与你无关!”
森林听到后面的吵闹声,立即赶过来,指着志泉大声责骂道:“你还有没有良心?怎忍心这样伤害一个将你视为生命的女人?”说着又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后来又说:“我是劝说她回去一趟,但最后她还是怕发生不测的意外,让你们的感情受到伤害,不顾家人的期盼和可以争取的合法利益,毅然决定留下来。她的行为有什么值得你指责?”
听完森林的话,志泉才如梦方觉,心中暗自后悔。只见他背着双手,低着头,在白云面前走来走去,一言不发。
森林还要说话,白云立即制止了。她知道志泉已自觉理亏,只是在人前放不下面子。她不愿让他太难堪。
晚上,做完宵夜,志泉等着与白云一起回宿舍,她却有意落在后面,志泉回身走过来,像母鸡护雏揽她于怀,与她一路喁喁私语。他说道,幸亏森林了解情况,及时制止,不然他的罪孽更深沉了。又说后来森林找他谈了很久,使他感受最深的是:“白云为他想的要比她为自己想的多得多,这样的女人哪里去找!”末了,他又满怀歉疚地表示:“我是一时急不择言,其实真害怕你会离开我。”
白云有感于他真诚的忏悔,更有感于森林的悉心呵护。
因此,白云对森林就有了对待父兄般的感觉。愿意找他倾诉,把他当成贴心人。现在他要走了,便感到一种失落的彷徨。
自店里闹事后,几天来,白云变得沉默寡言。手里做着事,却显得神情恍惚,总提不起精神。
志泉也问过几次,她总是笑笑说,没有什么事。他还以为她是这几天例假来了,是生理反映——她有这个病史,也没太在意。
这天晚上,志泉记完当天的账,准备上床睡觉。回头见白云坐在床边默默垂泪,再次问她是否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又以为她还在为前几天发生的事伤感,便安慰说:“该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好在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也不用往心里去。”
谁知志泉越安慰,她反而伏在他肩上抽泣起来。半天,才用颤抖的声音哭诉道:“我不是为自己感到伤心,是为你感到痛心!你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也曾有过过去的辉煌,如今年岁大了,却忍辱含垢地生活在社会生活的最底层,还要经历这么多的磨难,可以想见你内心如何受着痛苦的折磨啊!”
自干上这一行后,志泉就曾暗下决心,要抑制这根敏感的神经,进行一次脱胎换骨的改造,以适应当前的社会角色。现经白云提起,如一石激起千重浪,心情再也无法平静。
想到投入这个社会大熔炉后发生的种种不快,瘀积在心中的悲苦、欲哭无泪的窒息,如决堤的洪水奔涌冲撞!一种强烈的、想向亲人倾诉的欲望直透心臆。
但是此刻不能,他必须努力控制自己!不然会给白云本来不好的心境推波助澜。他也必须牢牢把持这道防线,才能修炼成精!说不定这一行就是他今后赖以生存的土壤。一旦突破这道防线,会一天也无法生活下去!
因而反佯装笑脸安慰白云:“不要为我担心,我已经能慢慢适应这种生存环境。再说现在干哪一行不是魑魅魍魉横行?有道是‘适者生存’、‘存在决定意识’,我也只能接受社会现实而努力改变自己!”
白云用手巾擦着眼泪,一只手在志泉脸上摩挲着,像要抚平他心头的创伤。心痛地说:“不要骗我了。本来一天的劳累,休息的时间已嫌少了,却经常发现你夜半时分仍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可见你心情一直未平静。抚今追昔,面对斯文扫地的现实,怎不心痛!”
此时志泉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天遭到众多无赖推搡殴打,白云奋不顾身举刀与他们拼命的情境,她是在以生命为代价,使他免受更大的人身伤害,更是维护他的人格尊严啊!
顿时,他心中感到无限宽慰:有这样一个知心知己的女人在身边,更复何求?有她的抚慰,足以抵御一切恶劣环境的侵袭!他拍着白云的后背,感慨道:“有你在我身边,一切的人生不如意也无所谓了,我会变得百毒不侵!”
其实影响白云情绪的,还有一道无法形诸言表,又挥之不去的阴影。让她感到不离开这个地方,就始终不能解除随时会降临的威胁。
上次方玉帮忙解危,她连谢谢也没说——好在方玉并不在乎她的态度,只要志泉领这份人情。心里还在想,怎么每次都是她站出来充当好人?甚至怀疑她使坏,贼喊捉贼,以此骗取志泉的好感。只要志泉对方玉的好感增加一分;她的危机感也会随之增加一分!
但已有过几次教训,再不好把这些想法说出来,害怕志泉误认为她是一个胸心狭窄的女人。
但女人特别灵敏的第六感,又时时引发她的戒备心理。所以方玉每次帮忙,都会增强她的忧患意识,使她陷入无法解脱的困扰。
志泉也经常能感觉到白云的情绪变化,掺杂有来自内心深层次的感情因素;只是不好挑明——那样会伤害一个女人的自尊心。
实际上,在感情世界里,白云还未真正了解志泉;或者说她的认识水平还不能达到更高的层次。
虽然他对人的感情不轻易形诸言表,有时甚至是深藏不露,近似冷漠;但他是一个感情深沉的男人,他追求的是人类感情的更高境界——心有灵犀一点通。
对待白云和方玉,在他的感情天平上,孰重孰轻,自有分寸。他尊重白云的感情——是与自己患难与共,能陪伴自己一生的忠实伴侣;也不愿意伤害方玉——把她当作红颜知己,虽然她对自己有所欲求,但毕竟没有掺杂更多的杂质。
如果他是一个伪君子,有所图谋,便可砉然向然、游刃有余地玩弄她们的感情于股掌之中。但他不会这样做,始终泾渭分明地把握着这个尺度。对白云的担心,也只有让日后的行动来证明;他认为无须表白,也不愿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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