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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为一剑未能劈下,剑刃仍旧悬在半空。李其锴一愣之下,见陶若为脸色忽的苍白,身子不由得颤抖一下,问道:“你为何不下手?”
陶若为颤声道:“你,你脖子上的挂饰,是从哪里来的。”
宋佳阳见若为此刻又未能下手,急忙上前,刚要开口,忽然听到李其锴叹了口气,摘下挂饰,说道:“唉,看来这件事早晚也要对你言讲。”陶若为心中一惊,脑中骤然间闪过什么,拧起眉头,问道:“何事?这与那挂饰又有何干系?”宋佳阳见那挂饰上写着:“汉之广矣,不可泳思。”不知这挂饰为何让陶若为惊了一怔。陶若为颤抖地接过挂饰,从脖子上也摘下一个挂饰,上写着:江之永矣,不可方思。两串挂饰除这两句诗,竟一模一样,皆散发着暗蒙的光芒。
陶若为呆呆地望着两串挂饰,手中不禁落地,两眼发沉。李其锴苦笑几声,瘫坐在地,久久不语。宋佳阳见二人竟在片刻之间便陷入沉寂,不觉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惶恐,生怕李其锴此刻又使什么鬼蜮伎俩,于是拔出剑来,朝李其锴叫道:“我大哥既然心软,那我便替他除了你这恶贼。”说着一剑便要斩下。
陶若为忽然大喝一声:“住手!”出手一指,点在剑身之上,立时剑便倾下。宋佳阳脑后一震,叫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陶若为脸色仍是木讷无色,冷冷道了声:“且先别动手,待我问个究竟。”宋佳阳知定是这两件挂饰中隐藏些秘密,却不知为何若为竟也陷迷其中,心中暗暗迷惑。陶若为问道:“这个挂饰,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快些告知。”李其锴微笑一下,缓缓道:“陶大侠不妨先说说你的挂饰是从何而来。”
宋佳阳一看两件挂饰,连起来似乎是一首诗,心中猛地一揪。
陶若为见李其锴如此轻容,想是真相早已铭记在胸,不由想到:既然他早已得知其中隐情,为何适才闭口不言,难不成这其中又有什么玄虚不成。正思索间,李其锴说道:“你读读这上面的字。”若为早知这四句连在一起,便是诗经中的一句话,问道:“那又如何?”李其锴道:“若是我没猜错,这挂饰定是当年尊师给你的。”陶若为心下一沉,眼前浮现出当时的画面,总是觉得好似一道闪电便要彻下。
李其锴道:“尊师给你之时,定然告诉你,这挂饰本有两个,另一个却不知去向了。”陶若为脸色苍白,面目惘然,缓缓道:“你,你又如何能知。”李其锴见若为果然此刻呆若木鸡一般,心中一格,道:“我便与你讲个故事,你便知这其中的玄机。”
“五十年前,宋金对峙之时,毒化天派已成为了金人武林中的北斗之位。那日你也知道,我们设计便要除掉白峰山的掌门,那日出手之人正是我的师父独孤钰。然而,白峰山掌门被刺二十多年后,金国灭亡了大宋,少林寺所在的地域已被大金所统。此刻,我师父便心想,倘若是一举将少林寺的掌门方丈也刺死,汉人武林一时倒下两面大旗,何愁不能再一次荡平宋人的朝廷。”
陶若为听得这些,心中一抖,问道:“难道说,静德大师不是少林寺原来的方丈?”
李其锴摇摇头,说道:“我师父趁夜潜往少林寺,以他的身手寺内的僧众自然不知他的行踪。他一路赶到静德方丈的寮房,缓缓蹑入,见静德方丈正在打坐参禅,心中暗喜,知道这是除掉他的大好时机,于是运起他的独门绝技千叶嗜毒掌,一掌向静德方丈打去。谁知静德方丈仍是闭着眼睛,容色不似聚精会神,却突然出手一指大力金刚指,我师父绝没想到他能似在梦境之中出此招式,未能回防,点在他的穴道之上,我师父登时便倾倒,动弹不得。”
陶若为道:“静德大师的大力金刚指早已炉火纯青,一指点去,你师父怎能会有命在?”话虽如此,却不知怎的,若为此刻心中却突然有一丝挂念独孤钰。
李其锴见若为话语犹豫,料到他看出些端倪,便道:“静德方丈有好生之德,自然不会使出全力,然而这一指之力也足以点透穴道。静德方丈出手后,依旧坐在蒲垫上,紧闭双眼,一动不动。我师父心中疑云不散,问道:‘你我武功尚应在伯仲之间,为何你随便出手一指,便能将我点倒。’静德方丈仍是闭目静坐,只是双唇微微一动,说道:‘老衲武功尚在居士之下,然而心之不同,所以此刻出招境界有所不同。’说罢便又闭口不言。我师父又问道:‘何为用心不同,你说清楚些。’然而静德方丈却如一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风声不闻。过了几个时辰,穴道解开,我师父见静德方丈仍是那般静坐,知侵犯不得,心中虽然不甘,却不敢妄动,只得泱泱而去。
陶若为心道:原来独孤钰与静德大师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还不曾听静德大师说过此事。只是这事又与挂饰有何干系。宋佳阳早已耐烦不知,无心听李其锴讲这些事情,然而碍着陶若为,不敢动手,只得不住向陶若为递眼色。陶若为却视之不顾,问道:“后来又怎的?”
李其锴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道:“你却不知,那时我还未出世,这件事也是师父临别之时讲给我的。从这件事起,我师父便在宋金武林争斗中渐渐淡出,毒化天派从此也暂隐江湖。我师父自这件事后,萌起了退隐之心。然而毒化天派及其余门派之人却坚决不赞同,他们为了挑灭宋人武林,已然做出了很大努力,我师父为这次行动的统领之人,怎可说走就走。然而师父一再坚持之下,武林中诸人让我师父培养出一位后继之人,便可归隐了之。”陶若为问道:“你便是独孤钰培养的后继之人。”李其锴点点头,接着道:“我师父连连寻得多年,却不能找到得意的后人,直到寻得我,知我是白峰山当时掌门的儿子,心中明了若是收我为徒,不但技艺可传授,还可天生便令我为卧底。适逢我母亲狠心将我托付给我师父,让我师父从此带着我,传我武艺,十年之内,不可回白峰山一步。”说到此一间,李其锴双目之中依然闪着愤火。
陶若为道:“后来你师父便将你培养成了毒化天的后继掌门,令你按原来的计划而行,这一节你告知过我。而后你师父便去世了,你就继续卧底在白峰山之上,骗得少主的感情,最终为达你们的目的。”李其锴苦笑几声,随即又一声淡笑,说道:“时过境迁,谁能料到几十年的苦心就如此付之流水。不过,有一节你却不知,我师父当年并没有死。”陶若为心头似尖椎一刺,向后退了两步,道:“你说什么,他,他没有死?”李其锴点点头,勉强站起,拿过若为手中的挂饰,望了一阵,目光中忧伤,阴云,怀想,冷酷一齐放出。若为见他如此,也盯着手中的挂饰,久久不语。
宋佳阳见二人因两件挂饰不但干戈全无,反而有惺惺相惜之意,又觉可疑又觉好笑。末了,李其锴才幽幽说道:“我师父其实是诈死,当时我已成才,他这一举意在归隐江湖,不再过问这世间的世事。当时我尚不明了,不知为何我师父要归隐江湖。我师父临走之时,交给我这挂饰,另一块他自己拿着,说是要择人再给,吩咐我不要将他假死的讯息传递出去,告知我今后行事之时,不要与虚化道人为难。”一提起虚化道人,陶若为心中总是有愧,听得李其锴道:“当初,就是虚化道人为我师父解释了那句话的深意,我师父才萌起退隐之心。”陶若为急切问道:“你师父诈死之后,去了哪里?”
李其锴忽的抬头,眼神凝望若为,面色似笑非笑,甚是奇怪。陶若为不解,然而心中却是扑通直跳,额头之上汗珠渗出,比与任何高手对决之时都要紧张。李其锴望了一阵,这才说道:“我没有听我师父之言,暗中告知自己的心腹,暗中跟随我师父而去。我师父归隐之年,也正是你当年金榜题名之时。”陶若为心中又如同惊涛拍岸,一颗大石悬在吊崖之上,抖声问道:“而后又怎的?”李其锴道:“你想必也料到了,我师父那年化名张富,正碰上了你这个徒弟。”
这几句淡淡的话语,却如同惊天霹雳,一股沉雷扎在若为的心中。陶若为一声惊呼,向后连连退出数步,脸上霎时血色全无,问道:“你说什么,我师父,不可能,我师父怎能是独孤钰,我师父是汉人,怎会是独孤钰,怎会是独孤钰?”口中虽然如此说,心中却明了,这话定然是真的,一念之中,心中疑团渐渐解开:
我初到师父门下,一日夜里听闻师父与一些陌生人对话,话语中什么还有谁知道这些事,那些人言道尊主您必须回去,当时我便疑心萌起;当初我在少林寺之时说起我师父张富,少林寺的静德方丈突然说了句:他终于明了了;范前辈当年见我武功内力,询我师尊,我说出张富,他也怀疑不已,还念道没有听闻过张富这个高人;当初虚化道人询问我师从何处,我言明张富之名,他竟然老泪纵横,一语不发。现下来看,这独孤钰定然是我师父,所以才会如此,所以这些人才会如此说。
宋佳阳见若为此刻苦煞无比,还道李其锴故意出此妄言,以乱若为之心,大怒道:“李其锴,你休要满嘴胡说,我大哥怎能与你这奸邪小人同出一门,我现在我劈死你!”说着手中长剑挥动成一道光环,使一招吴刚伐桂,朝着李其锴头颅扫去。李其锴闭上眼睛,却大喊一声:“若为,你不觉得黄泉回天掌和那日那怪异老者的掌法很相似吗?”陶若为本在沉思之际,听得此言,耳边又是一响惊雷,快步踱出,抢在宋佳阳身前,拾起剑来,挥剑一挡,将宋佳阳这一剑挡开。
宋佳阳见陶若为此刻竟然也相护李其锴,惊异之下,却是恼怒,厉声道:“大哥,你不会真的信了这贼人的话吧。”陶若为脸色惨白,喃喃道:“你先别动手,我,我再问问。”宋佳阳本想再言,看若为此刻神情,心里也忽的一冷,转念一道:我大哥怎会不知晓真假,难不成,那独孤钰,真的是我大哥的师父?
陶若为转过脸来,问道:“只是我师父也已经死了,那日的老者,却又是何人?”李其锴惨然摇了摇头,说道:“那日的人,我看身形,武功,俱与我师父无二,一定是他!”陶若为心中也凛道:他竟能知道我的原名,想必是师父,可是师父明明死在我的眼前,难道又是诈死?李其锴接着说道:“你的黄泉回天掌,其实是从我师父的千叶嗜毒掌中转化而来,只不过掌上无毒罢了。”陶若为明光闪过,道:“难怪那日那人的掌法我总觉得和我似是同出一辙。”李其锴道:“可叹我师父,只是传我毒掌之功,千叶嗜毒掌的掌法招式却并没悉数传我。我见你的掌法,想是继承了我师父的掌法精髓,然而掌上却无毒。”
陶若为全身一颤,向旁边走去,举起双掌,久久望着不语,听李其锴又说道:“其实,你那最为称心的若为神扑,也是从我们毒化天派的武功中转化来的。”陶若为胸口如受重击,两眼间登时金花乱冒,浑身如同置身汪洋之中,问道:“你说什么,若为神扑,竟然也是毒化天派的武功?”李其锴道:“幻影星闪,其实是我毒化天派的飞影步法演变而来,若为神扑,则是飞影术的另一种手法,普天之下只有我师父会这招式。”宋佳阳听李其锴如此说,望一眼陶若为,手中的剑不觉也落到地上。
陶若为此刻心潮波浪滔天,不敢相信,自己最敬爱的师父,竟会是金人门派的掌门人,自己平日最称意的武功,竟会是异族的绝技演化来的。自己身上倾注的内力,也是金人门派的内功,然而自己却是一个宋人。一凛之下,不禁暗自道:我是宋人,自然要荡平金国的阴谋,与金人势不两立。可是,我的师父是宋人的大敌,我的武功是宋人武林大敌的武功绝技,身上的内力也是金国门派的内力,我有什么脸面做宋人。我师父是金人,可我入武林以来,一直与金人作对,还一举荡平了毒化天派,粉碎了师父这么多年苦心的计划,又是违背师门,欺师灭祖。我,我究竟是什么,我这些年做的,究竟是对是错,我到底是抵抗金人有功,还是违师父之愿有罪。此刻若为已确信独孤钰便是张富,便是自己的师父,虽然心中暗恨,然而想起师父曾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又传自己平生的绝世武功,一时也不知该恨自己的师父,还是该恨自己的所作所为。
李其锴见若为如此,知他心中震撼极大,不便多言,只是平平道一句:“我也是那日你与咱们的师父过招之时,我才明了你便是张富的徒弟,咱们师父的徒弟。”陶若为双眼发红,大声喊道:“你别说咱们,不是咱们师父,我没有你这个师兄,没有你这个师兄。”说着便一奔而出。宋佳阳见若为奔出,急忙跟随其后。
少主此刻被这一阵喧嚣吵醒,缓缓睁开眼来,见李其锴依然站立一旁,摇着头,嘴中喃喃说道:“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还是不愿意相信。”少主瞳仁一亮,一把抱住李其锴,道:“锴郎,你,你没死!”李其锴却毫不知意,仍是道:“可他不杀我,想是他已经明白了。”少主听他说话如此怪异,笑问道:“锴郎,你怎么了,说这些话什么意思?”李其锴道:“少主,你道为何若为不肯杀我!”少主摇摇头,正是疑惑此事,见李其锴走到一旁,低声道:“因为我是他的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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