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觯樽想了想,道:“那好,你把点宗功法先交给我,我要看看。”
风毅脸色一沉:“你还没有正式进入点宗,不能修炼点宗功法。你不要胡闹,快去吃饭!”
觯樽挨了一顿骂,脸阴的像是快要滴出水来。也不多说什么,跟着包发财老板走到围坐了一圈伙计的煮饭锅边。包发财大声赶人:“吃了就赶紧干活去!那个谁,老四,给这位小兄弟来一碗羊杂,多放点肉!”
一圈伙计赶忙打开一个缺口,让老板和老板带着的黒糊小子走到饭锅边。满脸络腮胡子的黄脸大汉老四赶忙一口把自己碗里的羊杂汤喝了个精光,空出碗来放在地上,然后提起像澡盆一样大的锅往碗里倒,倒出半碗羊杂汤来。
包发财立刻发火道:“你们这帮犊子,我还没吃呢!这么一大锅羊杂,你们就都吃完啦!”
伙计们不敢说话,只是个个把光亮的碗底翻出来,示意老板,羊杂汤真的只剩下半碗了。老四也不吭声,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地上的半碗没有半片羊杂的羊杂汤,表示老板说得不对,自己一帮人并没有把一锅羊杂汤都吃完,不是还有半碗呢吗?
觯樽倒是真的有些饿了。但是看到这半碗“饭”,觯樽发现自己竟然一点也不饿了。羊杂汤是什么?就是用羊的肠子、肝、肾等等下水混煮在一起的汤。商队之中又没有专门的厨师,纯粹是伙计瞎胡闹一样做出来的,味道嘛······
觯樽身为一代魔尊,也是一名修为高深的修士,平日里为了保持身体洁净,轻易不吃人间烟火。即使是吃些东西,也是山珍海味,哪里尝试过这种食物?只觉得一股膻腥味从汤里突突往外冒,熏得自己发晕。更别说去吃了。还有老四的碗,油腻光亮,不知多久没洗过了。本应该是白色陶碗,但是觯樽只能看到一层黑色的碗面,凑近点还能嗅出一丝不同于羊杂汤膻腥味的、微妙的恶臭······
觯樽心里那个腻味哟!
胃里那个恶心哟!!!
心里那个堵哟!!!!!
吃饭是什么?觯樽并不理解。从小到大,觯樽身边三米以内,仙芝灵药随时候着,不论何时,伸手便可拿到。大众意义上所谓的“吃饭”,对于觯樽而言,一般是指召开宴席,接见行赏,或者随同父亲长辈们见面认识。这也是千年前才发生过的事情,很久远的事情了。饭是口腹的一种享受,而不是什么充饥的必需,这是觯樽对于食物的观点。
觯樽面色难看、一言不发地走开。包发财瞪了一眼老四,扔下一句“快去干活!马上赶路!”后连忙跟着觯樽离开。
伙计们一看到老板离开,纷纷下手争抢本应是觯樽的半碗羊杂汤。老四大吼道:“抢什么!快去收拾!”一把将碗抢过,倒在自己嘴里。
包发财追上了觯樽:“哎呦喂,你看,对不住对不住,我那里还有些冷馍馍,要不小道爷先将就着垫巴垫巴,我去拿衣服和馍馍。”
折腾了好一会儿,觯樽勉为其难地穿上了一套不知多少天没有洗过的粗布衣,理也不理包发财递上来的馊馒头,冷着脸与风毅一道坐在最后一辆很有些牛马味道的货车上,听着风毅絮絮叨叨地讲解点宗的规矩和正道弟子们都应明白的常识。
“点宗弟子不宜在凡世显露法术······”
“点宗弟子不宜太过张扬······”
“点宗弟子不宜······”
“点宗弟子······”
觯樽听得一阵头大,这正道门派的规矩真是又臭又长!不许与别派弟子轻起冲突?呸!正道之中的明争暗斗还少吗?如果正道之间亲如一家,魔门怎么能用离间计挑起雪竹晨辉宗与灵贤谷之间的生死之战呢?应遵道天宗为正道盟主?呸!道门五峰之外,除了道天宗自己,谁把这个盟主放在眼里了?
终于,风毅讲到了比较有用的东西:点宗的法力层次划分。
大大小小的道门宗派之中,每一派都有自己的镇派功法。如点宗的大天阵道法、道天宗的天尊仙诀。魔道门派也是一样。每一部高级道决都有自己的层次划分,并没有一个通用的划分标准。如果是较为普通的道决,一般遵循的分类是:重钧、煞地、轻灵、罡天、升龙、大化、大道。
但是高级功法的层次划分通常比较简便,同时都配有本层次千锤百炼的法决,一般而言,普通道门弟子根本不可能战胜大派弟子。
身为魔门至尊,觯樽当然对正道宗门的功法还是有所了解的。点宗的根本功法叫什么来着?觯樽想了半天,脑袋里蹦出来一点资料:
点宗,根本功法名为《大天阵道法》,具体不详,破坏性较大,攻击手段一般为亮银色光点,重于穿透性与爆破行攻击。宗门因此得名为点宗。
觯樽顿时有些讪讪,心中后悔道自己还是魔尊的时候怎么没有多关注关注点宗呢。不过觯樽立刻又自我安慰道点宗又不是顶尖的正道宗门,自己没有重视也没有什么,面前的“师兄”风毅不是正要给自己解释嘛。这可是重要信息,当下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但是觯樽又失望了,风毅并没有讲点宗大天阵道法的层次划分,讲的都是普通功法,也就是所有修士都知道的普通大路货。对于点宗内部有价值的信息,更是一点都没有提及。看来在正式进入点宗之前,自己是不可能在风毅这里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了。想清楚这一点,觯樽顿时兴味索然,任风毅讲得口干舌燥,觯樽是半点不听了。距离点宗可是有二十天的路程,一路上颠簸的很,觯樽对风毅的讲解非常不满,但是又无法反抗。于是觯樽表面上装着听得很认真的模样,望着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原发呆出神。
发呆,出神,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闲散过了?
这样的情景,好像自己小时候父亲请来的魔门前辈为自己讲道时,自己顽皮走神的样子啊!前辈老师一旦发现自己不认真听讲,立刻就阴沉着脸,快步走出书房,找到父亲,然后一片黑影会从书房门口投到自己身上,是父亲亲自来“酷诫”自己了······嗯!一片黑影!
觯樽抬头望去,七八个正道门派弟子悬停在自己所乘坐的马车上空,一色的玄青道袍,脚下都踩着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圆盘状法器,道袍的心口处都绣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宝”字,指指点点,一副不屑加嘲笑的表情。
觯樽哪里受得了这些低级修士的嘲弄?正要出手,忽然又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顿时恼怒地坐在车上一动不动,心中不停地告诫着自己,必须忍耐住自己的性子,否则自己在道门修炼的日子必定不会太平,会死的很惨的。
风毅早已讲完了“入门须知”,打坐入定多时了。突然察觉到天地元气有些波动,立刻从入定中醒来,抬头一看,原来是天地造化阁的弟子们,想来是出山历练的。
包发财和伙计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当初第一次见到风毅驾驭遁光而来时都是倒地就拜,好在风毅并不以法力压榨凡人,只是和颜悦色地谈生意,包发财也就不怕了。但是现在一下子见到七八个“神仙”到来,态度不甚友好,立刻被吓得屁滚尿流,都要停车。
风毅在车上站起身,示意包发财继续前进,自己腾空飞起,与天地造化阁弟子们平视,拱手道:“道友请了,在下点宗风毅,不知道友前来有何见教吗?”
天地造化阁弟子中看上去年岁最小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修士嘿嘿冷笑道:“谁是你的道友?一个与马夫走卒厮混的野道人,也配与我们天地造化阁称兄道弟?"从服饰看来,这名修士显然不是一行人中地位最高的。但是看看腰间挂着一块金光闪闪的令牌、明显是天地造化阁弟子之首的修士,一副不关我事的表情,丝毫不约束己方出格的弟子,风毅立刻明白,对方是来找茬的,恐怕此时难以善了。
觯樽听到天地造化阁弟子的回应,却是立刻精神了起来,要打架了吗?但是随即又蔫了下去,自己是没法上场了。哼哼,不过自己还有一个修为颇为不凡的“师兄”,能够修炼出遁光的修士······为自己挣回这点面子,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虽然······”觯樽眯着眼睛看向天空中修士的服饰,那道袍心口绣着的“宝”字,心中冷笑:“虽然是道门五峰之一,天地造化阁的弟子!”
风毅不与小修士纠缠,而是看向带领这一群天地造化阁弟子的排头:“尺飞道友,这位小师弟想来是刚刚入门,不知各宗弟子标志,难不成尺飞道友眼睛出了毛病,也不识我点宗修士了吗?他日风毅必定报予贵宗剑宇宗主,想来剑宇宗主必有方法治疗此种眼疾!”
“大胆!竟敢与尺飞师兄如此说话!”
“混账!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
看来尺飞在这群修士中很有威望,天地造化阁弟子纷纷破口大骂。风毅也不去理睬,只是盯住尺飞不放。
尺飞左右看看,仿佛想知道风毅在与谁说话,直到风毅快被自家师弟的吐沫星子淹没了,才淡定地回答道:“啊,这不是风毅道友吗?你我真是有缘,在此地相见。尺飞不才,带领一批师弟前往极北之地历练,不知道友来此何事?”
看到尺飞的样子,风毅知道,让他命令门下想自己赔礼道歉是不可能了,很可能就是他指使师弟来闹事的,否则,以少年气盛的性子,如果真是见不得自己,天地造化阁弟子们怎么会站在一边干骂不动手?也不与他答话,风毅直接逐客道:“我还有事,不留各位,请便吧。”
“哈哈哈哈!软蛋!就没有见过你这样脓包的修士!你上来打我呀!”
“师兄好歹体谅一下他嘛,正道门派三代弟子中,谁见了尺飞师兄不是服服帖帖的?情有可原嘛!”
“这风毅出身于点宗,想必胆子就像宗派名字一般,只有一点点,大家就不要欺负他了!”
灵宝阁弟子纷纷哄笑风毅,尺飞又恢复为神游天外的状态。
风毅有些尴尬,尺飞吃准了自己不愿与小辈弟子胡闹,又不愿与同辈冲突,就是看看自己自己的笑话。
风毅转身就走,赶上包发财的车队,降落在最后一辆车上,坐在觯樽身边,不去理睬这一群人。只盼他们自觉无趣走掉算了。
觯樽虽然坐在车上,一来是自己视力好,二来周发财的伙计们心中隐约明白天上的“神仙们”是来找租自家车队的道长麻烦的,心惊胆战,不敢快走。包发财可是听说过,这些“神仙们”都会御剑于千里之外,要是自己走的快了,惹得哪位神仙不高兴了,随手甩一柄飞剑出来,自己不是要倒大霉吗?所以觯樽把风毅的遭遇看了个七七八八,心中对风毅的软蛋行为先是震惊,而后是无尽的轻蔑不屑。待风毅坐定,觯樽忍不住出口讽刺道:“师兄的手段真是了不得,解决事情好利落!”
风毅细细打量了觯樽半天,叹道:“你还小,不懂的。”
我不懂?不就是担心惹急了这些大门派的弟子,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嘛!
这也算是典型的道门风格了。
觯樽撇撇嘴,索性不去看风毅了。
“哟,点宗是怎么收徒弟的?怎么收了一个黑不溜秋的小乞丐来?”
一片黑影又将车队的最后一辆马车笼罩起来,风毅再次抬头,这次是七八名女修士飞在天上,遮住了一片阳光。这次却不是天地造化阁了,风毅细看他们的宗门标志,原来是灵贤谷弟子。领头的是灵贤谷三代弟子第一人碧仙儿,恐怕也是天下三代弟子中修为第一的女弟子。一身的风云动道法法修为精深,容貌闭月羞花,心思如渊似海,又是个女人,最是让人难以对付。
觯樽缩了缩脖子,把身上的粗布衣服往脸上扯了扯。“有点不对。”觯樽心中闪过一丝异样。这一次倒不是因为碧仙儿对自己的挖苦讽刺。
灵贤谷,与天地造化阁同属于“道门五峰”,乃是正道之中的顶级大派。今日却是同时出现两个。而且······觯樽细细地回想了一下魔门之中有关于“道门五峰”的资料,心神猛地一震!
天地造化阁尺飞!灵贤谷碧仙儿!
这是两派宗门首席弟子的名字!一个大宗门的首席弟子,没事带领着师弟师妹们突然跑到现在这个除了管道一无所有的荒凉之地,是想要干什么?野外生存么?
浑身都打了个激灵,觯樽把脑袋低了下去,力求不要让头顶漂浮着的大派弟子注意自己!
风毅仰头道:“原来是碧仙儿道友,我出山历练,得遇师弟,天赋秉异,只是尚未正式进入点宗。”
对付碧仙儿,风毅不好像对付尺飞一般出口挖苦,只得老实回答。
“哦?天赋秉异?恐怕是天赋秉黑吧!”
一番话把灵贤谷的一众弟子都逗得哈哈大笑,笑声又把离开不远的天地造化阁弟子招引了回来。
“碧仙儿道友。”
“尺飞道友。”
碧仙儿一群人与尺飞一群人互相施礼,都是飘在天上,笼罩在风毅与觯樽身上的阴影越发厚重。
“尺飞道友,我刚刚路经此地,发觉点宗新弟子竟是一个模样古怪的小孩子,而风毅道友却说此子天赋秉异,实在是可笑。”碧仙儿掩口轻笑道。
尺飞面对碧仙儿时自然不是面对风毅时的懒散样子了,而是显得精明强干:“哦?我刚刚也遇到了风毅道友,倒是没有发现点宗的新弟子。”
碧仙儿伸出一根食指,点向觯樽,又快速收回来,仿佛怕弄脏了自己的手指:“喏,就在那里了。”
天上的两宗弟子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觯樽,沉寂了几秒钟,突然都爆笑起来!
“哈哈!你看他的头发,怎么是竖起来的!”
“还有那张焦黑脸,像是被火烧过一般!”
“点宗怎么如此没有眼光,找了这样一个丑八怪!”
“哈哈······”
觯樽只觉得羞愧至极,一头扎进车上的牛羊皮袍之间,只露出个屁股,更是招来一阵大笑。一代魔尊!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奚落?觯樽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要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方才心中的惶恐暂且不论,觯樽只觉得怒火万丈,难道点宗弟子都是脓包,不敢反抗吗?若是如此,自己找个河边,洗洗干净,另投一家正道门派算了,丢不起这个人!
风毅也是愤恨,自己已经是一忍再忍,一让再让,不能再退了!他们已经开始打点宗的脸了!宗门授艺之恩,岂容他人轻辱!
道门五峰,欺人太甚!当下在车上猛地站立起来,也不大喊大叫,只是轻声道:“你等不要太过分!”
一声长啸远远传来:“道门五峰同气连枝,便是过分,你要如何!”
三道不同服饰的身影飘来,分别为道天宗、雪竹晨辉宗和宇光流的首席弟子。道门五峰,正道之中五个最大、传承最久远的门派,今日到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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