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DNF英雄传 > 第一章 老烟鬼

?无法地带·东南沿海地区夕阳的余晖逐渐暗淡下去,伤痕累累的大地投入了黑暗的怀抱。

  

  破败的小镇里一片狼藉,大大小小的弹坑狰狞的覆盖在每一座建筑物的残骸之上,断裂的木梁斜倚在塌陷的墙角,残破的酒旗在燃烧中腾起漫天灰烬。这里曾是一座繁华的小镇,四通八达的街道曾经分划出无数个灯红酒绿的街区,然而这些昔日的荣光都已不复存在,如今这里只剩空旷的废墟和一片死寂,成群结队的秃鹫盘旋在小镇的上空,像是在哀悼,又或是等待收割的死神。

  

  一个矫健的身影忽然从废墟的角落里窜出,在倒塌的房屋和断裂的墙壁之间来回穿梭,破碎的地面随着他的动作卷起滚滚灰尘,受惊的秃鹫们纷纷发出刺耳的鸣叫。小镇之外是一大块平整的沙地,敌军的防线在镇子周围形成了一片黑压压的包围圈,尽管此时可能有无数杆漆黑的枪口对准了那道身影,而黑影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不断加速向着小镇外围奔去,如果这时有狙击手将瞄准镜扫过来,只会看到一抹残影在障碍物的间隙中一闪即逝,然后留下滚滚的灰尘,却无法捕捉到任何目标。

  

  黑影最终停下来的时候,一截焦黑的断墙正好挡在了他和敌军的阵地之间,幽深的战壕从他的脚边延伸出去,沿着小镇的边缘画出一条长长的弧线。

  

  白发的青年靠着墙壁斜斜坐下,刚才剧烈的奔跑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他一边调整着紊乱的呼吸,一边抬起头望向昏暗的天空。夜晚已经降临,冰凉的东南风忽然猛地刮了起来,铅灰色的乌云随着呼啸的风声缓缓飘来,停留在小镇上方的天空中,如同巨大的牢笼顶端,压抑的气氛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回地窖去吧,”青年纵身跳下三米深的壕坑,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扭头对着安瑞斯说道,“暴雨就要来了。”

  

  安瑞斯没有回答,他正靠在壕沟的一侧自顾自的抽着卷烟,对他这种自称“烟狂”的男人来说没烟抽的日子简直是地狱,但他刚刚抽完了自己私藏的最后一盒卷烟,正对着阴沉沉的天空悠悠吐出最后一轮烟圈。

  

  “送你的,省着点抽,你女儿说你迟早死于肺结核。”青年看了一眼安瑞斯上衣口袋里干瘪的软包香烟盒,掏出一块崭新的不锈钢制长烟匣扔了过去,一脸“哥们我懂你”的表情。

  

  “蒙特克里斯托520,环规55,长155毫米,仅在雾都赫列兹发售的限量版雪茄,蒙特克里斯托之前所有风味和香味的经典结合。去年年初蒙特克里斯托在赫列兹的那场发售会我有参加,所以我知道这是香烟中的极品,适合你这种老烟鬼。”

  

  安瑞斯熟练的拆开铁盒的封口,将一支雪茄横在鼻尖嗅了嗅,不禁为烟叶纯正的味道而微微点头。

  

  就像青年所说的一样,他是个正牌老烟鬼,开拓者小镇里上了年纪的男人基本上都是老烟鬼。三十年前是西部开拓的黄金时代,皇都根特里许多混不下去的地痞流氓和贫民响应政府的征召,乘船西渡来到无法地带开采金矿和宝石。安瑞斯那时还是个瘦弱不堪的年轻人,连饭都吃不上,捡着街上行人扔下的烟头抽,他和他的混混朋友们被政府描述出来的‘枕着黄金堆成的小山躺在红宝石组成的海洋上入睡’的美好生活夺去了理智,然后就来到无法地带和持枪恶匪们打了三十年的交道,再也没有回过故乡。

  

  还记得他们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清晨,轮船刚刚到岸他就听见了大大小小的枪声像放鞭炮一样响成一串,大副拖着两座木板加固的大货箱来到底舱说先生们欢迎来到无法地带的开拓者小镇,我不管你们的到来是因为生活所迫还是被政府骗来的,反正现在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岸上的土匪们占领了码头,我需要几十个拿枪的男人一起冲上去把属于我们的土地和金银珠宝都抢回来!来来这里有一大箱属于男人的雪茄和一大箱属于男人的制式长步枪,拿起你们的武器给我看看你们的血性吧!

  

  然后说完这段霸气十足的话大副就死了,一颗炮弹在底舱的舱壁外爆炸,舱壁被炸开,碎裂的弹片和冲击波咆哮着卷过,把大副炸成了覆盖两座木箱的血花,幸好当时在场的人员除了大副叉腰站直了以外没有任何人直起身子,所以伤亡并不算惨重。之后土匪们炮轰结束准备上船搜刮财务时,大群被金钱、鲜血和香烟激发出男儿血性的流氓地痞们抱着长步枪从舱底漏洞跑上岸,他们没学过正统的射击技能,近百号流氓大军靠着一半人边跑步边射击、一半人抡起枪托使劲砸的作战技巧从岸上留守的几十号土匪中抢回了阵地,然后他们很果断的无视了轮船上以船长等政府官员为人质威胁他们投降的土匪们,直接用抢到的大炮轰沉了整艘轮船,就这样他们这百十号混混大军在区区几个钟头之内就成功从持枪悍匪们的手中夺回了开拓者小镇,代价仅仅是一艘轮船和几个可有可无的官员。

  

  后来皇室派遣使者前来颁发各项官职荣誉以及物资奖励他们的“英勇卫国”,带头的安瑞斯只留下一箱雪茄和弹药就把剩下的大量物资全部分给了其他人。因为大副被炸死的时候其实包括他在内的所有男人都吓呆了,他想着反正就要死了不如临死前好好享受一把就抓出大把的雪茄撒在每个人头顶,然后吧唧吧唧的大口吞吐,然后他就脑子灵光一现想到了敌进我退敌退我打这么个战术,就是靠着这种从街头斗殴领悟出的战术他带着百十号人闯出了一条活路。从那以后,每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就会习惯性的抽烟,这样他才会平静下来,想到众多死路中的那一点点生路。就这样,他带领当初的混混,也就是如今的部下们镇守了这座城镇三十年,开拓者小镇后来也因为他们的镇守而渐渐兴盛,酒吧和赌场妓院先后在镇上出现,吸引了大批的淘金人和无法者们,成为了无法地带不多的一处世外桃源。

  

  然而最终这所世外桃源也没能逃避动荡的命运,武装组织卡勒特以自身压倒性的野蛮力量吞并了几乎整个无法地带,昔日无法者们的自由天堂已经完全沦为了战场。他的开拓者小镇是最后仅存的抵抗力量之一,但他已经不再年轻。

  

  安瑞斯对着雪茄猛吸了一口,烟头的火光像是烧红的烙铁般明亮了一瞬间,上等烟叶的香味终于撬开了他阴郁的神色,他终于缓缓开口。

  

  “这种东西就算在卡勒特里也应该是高等干部甚至首领级别才能享用到的珍品,你是怎么弄到的?”

  

  “卡勒特派来的最高指挥官居然是莫里森那个人渣,去年年初的发售会上卡勒特财大气粗的包下了蒙特克里斯托全部的新品香烟用于军需品。那一天说是香烟发售会还不如说是卡勒特的官方派对,大首领安祖·赛佛亲自在现场给每个高层干部颁发了限量版香烟,莫里森居然走了狗屎运也有份,于是他回家后就把这盒雪茄供着了,刚刚我在他的房间里看到就顺手拿回来了,现在看起来好像一年都没开封。”

  

  安瑞斯嗅了嗅烟盒:“他好像还经常用香皂水擦洗。”

  

  “看来他不仅人渣,还是个白痴。我这种不抽烟的人都知道烟盒进水了香烟就会受潮。”

  

  “烟盒的包装非常好,是讲究的防水密封。他也许根本就没打算抽,黎明之瞳·安祖·赛佛,堂堂的卡勒特武装组织创始人给他颁发的限量版雪茄,作为一个恐怖分子他怎么可能舍得抽掉这么浪费呢。”安瑞斯吧唧吧唧的品尝香烟的味道,向着天空吐出一道又一道漂亮的烟圈。

  

  谁都知道安祖·赛佛在恐怖分子中也是明星级别的存在,二十六年前被称为黎明之瞳的安祖·赛佛和被称为枪神的沙影·贝利特这两大传奇漫游者联手创办了自由组织“卡勒特”,他们以席卷整个无法地带的气势和身手召集了大量的漫游者扫荡各地的武装匪帮,之后安祖与贝利特因为卡勒特发展方向的问题产生分歧,最终反目,贝利特愤然出走,时至今日安祖·赛佛仍然以铁腕的手段和强大的能力牢牢统治着这个已经变身为武装集团的前自由组织。在曾经混乱无序的无法地带很少有枪手能活三十年之久,而安祖·赛佛做到了,他早已年过半百却不显半分老态,在这个枪神·沙影·贝利特之名早已销声匿迹虚无缥缈的年代,他仍然是活着的传说,他给曾经混乱无序的无法地带带来了铁一般的秩序,尽管是建立在恐怖统治的基础上。

  

  抽着无论现实意义还是历史意义都如此丰富的雪茄,按理说一个老烟鬼再忧郁也该露出满足的微笑了,可是安瑞斯的脸上至今都没笑过,青年有些诧异,感觉气氛有些诡异。

  

  “刚刚我去卡勒特营地逛了一圈,除了干掉那个人渣以外还炸掉了他们的军械库和燃料库,然后偷了一辆车运了几箱食物和弹药来,东西太多人手不够,其它的我都烧了,我估计对面营地里的人现在都要发疯了,今晚他们要么会趁着暴雨反攻争取一举拿下我们,要么他们贪生怕死趁夜退兵。”青年双手包怀斜靠着墙壁盯着安瑞斯的眼睛说,“人渣”指的是卡勒特派遣攻打开拓者小镇的最高指挥官邪魔·莫里森。

  

  “干得漂亮,为什么叫他人渣?”

  

  “因为他是个喜好幼女的重口味老*棍,被安祖·赛佛授予限量版雪茄那天他喜不自胜,在雾都街头抓了三个小女孩带到了军营里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虐待,”青年扭头以掩饰脸上的厌恶,“还有奸杀。”

  

  “以你的脾气和本事,既然被你知道了这件事,他应该当晚就死在自家房内了。”

  

  “真不好意思,”青年耸耸肩,“那时的我也是卡勒特军人。”

  

  安瑞斯沉默了,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青年的双眼,青年坦然的和他对视,四只冰蓝色的眼睛在空气中擦出无形的火花。僵持只持续了一瞬间,安瑞斯很快就败下阵来,低垂着眼眸叹着气。

  

  “你怀疑我是卡勒特派来的间谍么?”

  

  “有那么一秒钟,不过现在没有了。”安瑞斯踩灭了烟头,又拿出一支雪茄,熟练的剪掉烟头,点燃。

  

  “镇长,你今晚有点异常,我以为我们将要胜利,而你看起来却依然忧心忡忡。”青年目光移动,默默数着地上的烟头。

  

  “是啊,我老了,是时候去死了。”安瑞斯目光涣散的望天,仿佛要把乌云看穿,“卡勒特恐怕已经识破我们的底细,障眼法估计很难起到效果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们的人里面混有奸细?”青年警觉的四顾,同时伸手探向胸前的枪套。

  

  青年其实是一个相当年轻的漫游者,名字叫做洋,有着一头潇洒的白色乱发,身材修长,冰蓝色的眼眸有时玩世不恭有时冷厉如刀,俊美的脸庞总是让自诩为“老派帅哥”的安瑞斯又嫉妒又无奈。洋的本事他在这个镇上是最清楚的,然而他还不够清楚,他只知道自己一生都没有见过像洋这样的身手的人,永远整齐的穿着一套紫色皮风衣,风衣外用各种制式皮带装配着数量众多的左轮枪和子弹带,风衣内随时都能抽出一把飞刀命中背后偷袭的敌人,硬皮马靴后跟处的马刺也不是摆设,可他还是猜不出洋的本领究竟有多大,因为自从这个年轻人带着一个像是小媳妇一样的女人来到镇上帮助安瑞斯抗击卡勒特侵略开始,安瑞斯就没有见过他全力拼杀的样子。

  

  安瑞斯曾经也就这个问题问过洋,洋的回答是“从小我师父就说狮子搏兔尚使全力所以我每次对上敌人都是全力以赴的”。

  

  鬼才信你。安瑞斯当时就在心里暗骂,一个人能够单枪匹马阻挡卡勒特的机械化冲锋队的冲锋整整一个小时来给镇上居民足够的时间逃难,这样的家伙哪里像有极限的人类!

  

  “我也怀疑过,但我们的人里找不到谁有出卖我们的理由,就算是你这个前卡勒特军人。”安瑞斯按下洋手里的枪械,摆摆手示意坐下,“我的兄弟们都回到地窖里休整了,坚守了三个星期,今天多亏你他们才有机会放松放松。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而我选择信任你,所以年轻人,有些话我得跟你坦诚相待。”

  

  “说得神秘兮兮的样子,水给我。”洋放松的坐了下来,这时他才觉得口渴难耐,由于孤身潜入捣毁敌人营地,他已经一天没喝水了,顺手抄起安瑞斯的行军壶就灌下去一大口,似乎没有准备放下的意思。

  

  安瑞斯觉得如果洋也是个烟鬼那么一定会毫不客气的把自己手里的雪茄夺过去猛吸两口,他不像镇上其他年轻男人那样背地里叫洋“小白脸”,就是因为洋有这种战友不分彼此的气魄,让他想到了三十年前西部开拓时代那群为了生存而甘苦与共的男人们之间的友情,那时候的男人们坐在酒馆里聊天吹牛,遇上对头一言不合就拔枪对射,而同甘共苦的战友们却随便喝对方的酒抽对方的烟都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他们在枪声响起时永远能安心把后背交给对方。

  

  安瑞斯叹了口气,不知不觉三十年过去了,自己也算是安祖·赛佛那一辈传奇时代的人物,可是这样的传奇未免太过卑微,卑微到安祖·赛佛竟然只派一个人渣来取自己狗命。

  

  “我女儿跟我说她喜欢你,可以私定终身的那种,等她长大后要嫁给你当新娘子。”

  

  “噗!”洋呛得一大口水全部喷在安瑞斯脸上。

  

  “没礼貌,你就是这样拜见未来岳父的吗。”雪茄被浇灭了,安瑞斯弹开烟头擦着脸。

  

  “我去,你神神叨叨了半天就为了跟我说这个么?我今天明明带了一个决定胜负的战果回来跟友军指挥官报喜,结果指挥官哦了一声然后继续忧郁的抽着烟,过了一会他以为我是奸细又过了一会他说自己老了想把女儿嫁给我?你女儿今年只有13岁吧?”洋一手搭在安瑞斯的肩膀上低声喝道,可是两人都低着头,像是两个商量着准备做什么坏事的狐朋狗友。

  

  “13岁又怎么样?因为她还没发育成性感撩人的尤物所以你这种放荡不羁的浪子就忍心伤害她幼小纯真而又善良的少女心?还有你干嘛突然把声音压得这么低?怕你的小媳妇听到吃醋么?”

  

  “我哪里放荡不羁了?还有谁是小媳妇?”洋气呼呼的翻着白眼,他已经懒得去兼顾安瑞斯话里的其它槽点了,这个人称淘金王·安瑞斯的老不正经真不愧是曾经的流氓地痞出身。

  

  “你跟你的小媳妇孤男寡女一路从雾都赫列兹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跑到这来帮我们,一路上同甘苦共患难干柴烈火擦枪走火很正常。”

  

  “请不要永远摆着一张正直严肃的长辈脸胡说八道好吗!你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有我们出了雾都后其实先去了一趟利特兰峡谷,结果发现那里也沦陷了,我从卡勒特作战指挥部的战略地图上知道无法地带只剩开拓者小镇和阿登高地这两个地区尚未沦陷就立刻赶来支援了!”

  

  “淡定淡定年轻人,你看看叔叔我今年也五六十岁了,是老得可以当你父亲甚至爷爷一辈的人物了,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我的宝贝女儿才13岁吗?”安瑞斯循循善诱,“其实当年我也是老牛吃嫩草娶到了孩子她妈,所以说岳父不会因为你们微小的年龄差距就嫌弃你对我女儿纯洁的爱,当然不纯洁的爱我也不介意,反正小姑娘家的对你春心萌动已经跑不掉了。”

  

  “。也请不要理所当然地接着自己话头说下去啊!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啊!‘你女儿喜不喜欢我’的问题什么时候就变成了‘我对你女儿的爱纯不纯洁’的问题了啊!我根本没想过这种事情!镇长你是被栖身在雪茄上的人渣之魂附体了吗!”洋开始抓狂了。

  

  “我女儿天生丽质娇俏可人,不出几年身段性格必定不比你的小媳妇差,如今她对你一心一意甚至他父亲都不在乎你脚踏几条船准备将女儿托付给你,你这厮居然还敢承认自己只是玩玩而已?”

  

  “天啊镇长你快住口吧!再说下去连我都觉得煞有其事心怀愧疚了!”洋彻底崩溃了,重重的捂脸,“我感觉你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在临终前把女儿托付给一个不争气的浪子,呸呸呸!”

  

  行军壶已经见底了,洋把整个水壶翻过来倒了倒,他太渴了,居然一滴也没给安瑞斯留。安瑞斯接过洋抛回来的空水壶,略微沉默了一会。

  

  “小子,假如说我真的死前把女儿托付给你了,你敢答应吗。”

  

  “你敢去死我就敢答应。”洋知道自己斗嘴斗不过这个老家伙,于是回答也是恶狠狠的,带着点报复性的竖着中指。

  

  “哈哈哈哈!成交!”安瑞斯终于笑了,声音不再低沉得像是那个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小小流氓,他纵声大笑,平时他看起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烟鬼老头子,永远靠着墙壁吞云吐雾眼眸低垂,而此时的淘金王·安瑞斯怒目圆瞪须发皆张仰头对天,凶猛狰狞得像是一头要和上帝争锋的雄狮。

  

  洋突然感觉有些奇怪,一种被捉弄的挫败感萦绕在他心头,他不禁顺着安瑞斯的视线望去,猛然醒悟了过来。安瑞斯说得没错,他真的就要死了,他已经准备好慷慨赴死,他是真的要在死前把女儿托付给自己。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洋也抬头仰视天空,淅淅沥沥的雨点开始砸在他的脸上,冰凉的水滴刺激着眼球,但他眼也不眨的狠狠看着天空,看向那群自始至终都盘旋在头顶上方没有离去的秃鹫群。

  

  无法地带每天都会有争斗,每天都会有人死,所以每个无法者都会下意识的把吞吃尸体的秃鹫群的出现当做理所当然,洋曾经就躺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靠伪装尸体来捕捉秃鹫充饥,可是秃鹫从来不会在将要下雨的天气里盘旋在空中寻找尸体,而且今天的战斗中开拓者小镇全线退守地下,根本就没有出现伤亡,反而是卡勒特营地中的连环爆炸和刺杀伤亡惨重。这样的情况下秃鹫群还不会散去,说明它们是受过训练的特殊侦察兵。

  

  秃鹫生*吃腐肉,如果没有足够的食物和训练技巧很难驯服它们,而单论飞行能力它们远逊于能够长距离飞行的信鸽,因此拥有把秃鹫当作宠物甚至兵器来驯养这种恶趣味的人,整个无法地带都知道,唯一能满足这些条件的人是谁。

  

  “长棍·范·弗拉丁!”安瑞斯和洋同一时刻吼出了这个名字,前者带着慷慨激昂的豪气,后者却是深恶痛绝的仇恨,还有恐惧。难怪安瑞斯说障眼法失效了,在这样意想不到的侦察面前,所有的计谋都会被识破。

  

  对于任何人而言,范·弗拉丁的存在都是噩梦,这个风骚的中年男人总是西装革履彬彬有礼,看起来像个极有教养的绅士,可是他却极端的狠毒,所有与范·弗拉丁为敌的人最后都离奇失踪了,包括卡勒特内部和他不同派系的干部。这个男人隐藏在道貌岸然外表下的本性是最为残忍暴虐的黑暗,他总是优雅的迈着步子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彻头彻尾的恶棍,其实恶棍根本不足以形容他的风格,他的风格无法形容。除了秃鹫,他甚至还驯养专吃人肉长大的孩童作为爱好。他在自己卡勒特的官邸中建立了一个华美的地下宫殿和阴森的地牢,这些孩童在黑暗的地牢中被关在一起,无尽的饥饿和黑暗让他们在肉体和精神无尽的折磨中绝望,这些孩童得不到水和食物就只有互相吞食着活下去,没有刺刀和枪械他们就只能彼此用牙齿和指甲撕咬,最后活下来的孩童只会身心崩溃成为怪物,它们被戴上了眼罩便永远以为自己生活在黑暗中,它们再也不会取下眼罩因为他们的双手早已退化为豺狼般的爪牙。而与范·弗拉丁作对的那些人,无论是敌人还是卡勒特的同僚,最后的下场都是被投入关押怪物的地牢,在绝望的黑暗中被怪物们争抢着吞噬。

  

  “你快走!”洋几乎是干架一样把安瑞斯往地窖里推,地窖里连通着去向小镇各个隐藏出口的通道,他一手抽出左轮连射,空中的秃鹫纷纷应声落下,“带上你的女儿,她不能失去父亲!偷来的那辆货车我藏在镇中央的酒吧废墟附近,油缸是满的,乘着它沿着海岸线向北加速!不要停!我尽量拦住范·弗拉丁,暴雨会阻隔声音和视线,为了防止下雨涨潮淹没营地,卡勒特这时会把营地扎在远离海岸的地方,这时的包围圈在沿海路上是最薄弱的!你们脱离包围后立刻找船出海东渡,到了皇都你们就安全了!”

  

  没想到莫里森只是幌子,洋终于知道自己失算了,他是战略理论的奇才,初到开拓者小镇时就劝诫安瑞斯舍弃无法地带漫游者们传统的巷战,转而利用小镇内家家户户用于储存酒肉的地窖之便,开挖战壕和地道,藏身在战壕之中的他们被炮火击中的概率大大减小,补给和藏身都非常方便。

  

  可是他再怎么奇才也无法同时跟安祖·赛佛和范·弗拉丁两位战略理论大师相提并论,阿登高地守备队中人才济济,眼镜·比尔莫茨、正义·卡图、淑女·凯利、兜风·皮耶尔、左直拳·尼尔斯、机枪·奥德利。无法地带年轻一辈的优秀反抗者们几乎都在那里,洋这几周一直都在等待着暴雨天气,他赌的就是安祖·赛佛急于攻打皇都会优先调集所有的力量攻下阿登高地,而开拓者小镇则完全可以趁着暴雨涨潮的天气从警戒松懈的海岸线安全撤离。但是大意的人不是安祖·赛佛而是他自己,安祖·赛佛显然早就知道开拓者小镇的地势和气候,所以他在派遣莫里森的时候留了暗手,他真正派来攻占开拓者小镇的人,是范·弗拉丁。

  

  淘金王·安瑞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铁铸的巨人,洋突然发现这个猥琐的老流氓其实相当强壮,暴躁的筋肉在衣衫下鼓动如同野兽,几乎要撑裂布料,他用尽力气却无法撼动这个钢铁般的汉子。

  

  “感谢你的帮助,孩子,你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淘金王·安瑞斯缓缓说道,声如洪钟,震得洋头晕目眩。淘金王改成用‘孩子’称呼洋,洋这时才意识到对方并不是自己在酒吧里遇到的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而是曾经真正威震一方的霸主,那是无法地带东部海岸线三十年内未尝一败的帝王。

  

  “你想说只要我不死开拓者小镇就不会结束是吗?你错了,远赴他乡好好生活或者重夺故乡那都是你们年轻一辈自己决定的事,我们这辈人都老了,只能靠着回忆混日子等死,可我距离记忆里那些美好的时光只会越来越远,我只是个老流氓,靠着牺牲战友的命和大半辈子的精力才有了这座小镇,如今我的战友们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要是到最后我放弃这块土地逃走,他们会在坟墓里向我吐口水的。”

  

  洋感觉自己彻底失败了,他对淘金王·安瑞斯的了解甚至还没有安祖·赛佛了解的多,淘金王是不会离开自己的小镇的,他在那里活了三十年,跟安祖·赛佛一样从一个时代活到了另一个时代,三十年间他们两个人都沉默的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个死去一个个离开。

  

  “可是你的女儿。你忍心扔下她一个人在世上吗!”洋渐渐发现自己的力气正在被抽空,身体越来越不听使唤,原来他头晕不是因为淘金王的声音,而是因为淘金王在自己的行军壶里下了麻药,淘金王居然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死期,却不希望洋阻止自己赴死。淘金王太熟悉这个年轻人,因为三十年前的那个早晨有百十号这样的年轻人们跟着他一同冲出血染的船舱,向着未知命运呐喊冲锋。

  

  “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杰西卡,她7岁那年我没能保护好她的母亲,如今我也没能保护好这座小镇。别忘了你说过的话,帮我照顾好她。”淘金王一手拿起不锈钢的防水烟匣,一手五指轻弹,动作优美从容,如钢琴家的演奏那般行云流水,一根根雪茄被弹到半空中,一具具苍老的手臂在下落前将它们抓住,9个老烟鬼们纷纷老道的掐掉烟头,漫天的雨水中他们互相以身体遮风避雨的点火,吞吐。这9个老烟鬼就是淘金王·安瑞斯最后剩下的战友们,他们从短暂的休息中苏醒,走出地窖,镇上的年轻人们早就逃难去了,他们10个人是最后的开拓者小镇警备队。

  

  三十年后,剩下的十个男人继承故友的遗志,准备最后一次向着命运呐喊冲锋。

  

  “混蛋!你这简直是勒索!”洋几乎是扯破喉咙的嘶吼着,其中一个老烟鬼用牛筋搓成的绳子将他从头到脚牢牢捆住,然后丢进了地窖,“放开我给我解药!我不能走!你们不了解范·弗拉丁!让我留下来!我们还有胜算!”

  

  老烟鬼们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相视而笑,他们恍惚间又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候他们每个人都只有一把制式长步枪、一根雪茄和一条贱命,但是他们却在一片荒芜的土地上对着星空载歌载舞,一百个男人的吼叫声聚集在一起仿佛连鬼神都能吓跑。

  

  “狂狼·13号。”淘金王·安瑞斯缓缓的吐出这个名字。

  

  那是漫游者温特·洋在卡勒特军队任职时的名字,这个正直的年轻人一年前因为向上司报告弹劾作恶多端的卡勒特官员而被对方的派系迫害打压,心灰意冷的离开了卡勒特,之后他浪迹无法地带,四处骚扰卡勒特的恐怖统治,帮助当地的难民脱困。

  

  “真像当初的你啊,老朋友,没想到你为了力量而放弃的理想,竟然被你最不争气的一个徒弟继承。”

  

  老烟鬼们堵住了地窖通向战壕的出口,洋已经连张嘴的力气都没了,他拼尽全力最后瞥了一眼土坑里的那些老去的背影,感觉像是看见了一百个铁铸的巨人重新矗立在滔天巨浪之下,永不言败。

  

  天界新历493年的夏天,邪魔·莫里森及其所有部下在开拓者小镇的奇袭之中丧生,卡勒特东线作战总指挥官范·弗拉丁亲自率领亲卫队组织反攻。淘金王·安瑞斯带着他最后的9个老战友死在了壕坑里,范·弗拉丁并没有出现在战场上,进攻方卡勒特派出的竟然是几个活生生的孩子,这些孩子*着身体蒙着眼睛,在长长的战地上野狼一样四脚奔跑,淘金王不忍下令开枪,却被这些长着孩童外表的怪物们杀死。开拓者小镇沦陷,卡勒特以惨胜的代价攻占了这座被十几个男人镇守了三个星期的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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