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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小桌子旁边聚拢了听故事的人,几乎包括茶棚中所有的茶客,除了独自抽着旱烟的艄公。这五六人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茶小二的讲述。
茶小二十分有说书人的潜质,一个被挖了心的打更人被他口若悬河,洋洋洒洒千余字,直说了一刻钟才结束,最后来了个总结:“要我说呀,那准是专吃人心的狐狸精。”
“叔叔,你见过狐狸精?”一个穿着鹅黄小短褂子的黄齿小女,她咂了咂嘴,又把手指放进两唇之间津津有味的吮吸起来。
茶小二当然是没见过狐狸精的,他也就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狐狸精?我可没见过,见过了我还有命活吗?”
哪知道,听了这回答,那黄杉女孩儿‘嘻嘻嘻嘻’的笑起来。笑了一阵,她才住了嘴,用空闲的那只手摇了摇身旁的中年汉子,口中银铃般的声音撒娇道:“爹爹,你瞧,这位叔叔说谎也不脸红呢!”女孩儿似乎对这番嘲笑感到十分欢喜,不等茶小二反驳,她又继续说,“他又没见过狐狸精,哪里知道那老太婆就是狐狸精呢?说不定从轿子上下来的是一个窈窕女郎哩!”说完她再次‘咯咯’的笑出来。
都说小孩子的心灵是最纯洁的,他们觉得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如今被一黄齿小儿当众指出撒谎吹牛,茶小二的脸面上也是红彤彤的一片。他还想要争辩什么,可是一开口,周围的人就笑开了。
“哈哈,这一定是这小二编造出来的。”
“就是呀,世上那里有什么妖怪?”
如此这般,茶小二再次涨红了脸,争辩道:“我说的可是真的,那杭城东二里巧庆门的兜儿街上真的死了个打更人,还是被挖了心的。”
“是勒,还是你家奶奶的外孙呢!”不知又是谁嘲笑了一句,大家又开始笑了。
张弦也跟着笑了几下,突然间脑海里浮现出昨晚的画面。明明在壁画上有个男子舞剑,那么清晰,那么明了,为何一路跟随的伙伴李剑坤会说没看见呢?莫不是这世上真的有妖魔鬼怪等等异事吧?这样想着,张弦便越觉得怪诞,越想心思也就越发好奇。
“哎呀,爹,娘,呜呜哇!”
尖利的哭喊声从江畔传来,听上去像是一个小小孩儿。还没等张弦回转心思,又一个哭天抢地的妇女喊叫起来:“我的孩儿,那是我的孩儿!”那妇女喊叫着冲向江边,无奈只能看着被波涛冲走的小豆丁,随着汹涌江水越来越远,渐渐听闻不到他的哭喊求救。
张弦从思虑中挣扎出来,随着众人一起跑到江边。只听到妇女声嘶力竭的哭喊,以及周围人的劝慰,不过这些显然都是没用的,只能让失去孩子的母亲更加痛苦而已。
“噗通”落水声响起,张弦还来得及说上什么,旁边已经失去了李剑坤的身影。他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同伴是一个听不得悲抢的青年人,他已经跳下水去,想要救出那个被水冲走的孩子来。
“剑坤!”意识到友人已经跳下夜江,张弦当即失声叫道,却也只能看到那个身影随着江面沉沉浮浮,顺流而去。
“剑坤—”张弦再次叫了一声,背起大包小包的行李,沿着江边拔腿就追。不知追出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张弦是嘴上不断喊着伙伴,脚下也一刻不停。无可奈何终归是人力不及波涛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剑坤身影不断变小,最后飞快消失于视野之中。
千万不要有事呀。张弦现在心里不断向老天爷祈祷。
要说张弦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从家乡里出来,到夜江的这一路上都是接受李剑坤的安排,对其听之任之。不是说张弦便是那种生活不能自理的类型,只能说张弦是懒惰而已。现在李剑坤突然出现危险,而两人又都还没到达目地,便是张弦心里有些踹踹,他是不愿意去多加思考的。
不知沿着江边行了多少时辰,只感觉到远远炊烟升起又消失,太阳上了中天又落下,开始缓缓西斜。天色逐渐阴暗下来,很快便漆黑一片了,只剩下天上的月和星辰在耀耀生辉。
抬头仰望星空,那一片荧光中众星拱卫这一轮圆月,想起今日是夏末秋初的第一个十五之夜,俗称七月节又叫中元节的日子。在鬼节之夜漫步江边可不是什么好闲情逸致,张弦想起了有关这一日的传说。传说在年中的夜里,正好是地府里给众鬼放假的时辰。到了这日子时地府的大门会在人间打开,放出一众小鬼,让他们到繁华的世间走上一遭,兴许能让鬼怪升起留恋之心,而后投胎转世。
从小到大张弦就是一个胆小的人,最怕的就是黑夜和鬼怪。虽说他相信这世界上从没有什么妖魔鬼怪的,只是昨夜所见和今日所闻无疑在动摇张弦的心。他是越想越怕,于是脚下也快了几分。
“嘿嘿嘿嘿,胆小鬼……”“我们且来作弄一番……”“嘎嘎嘎……”
各种杂乱的声音在张弦心头响起,他知道这是因为害怕而产生的幻听。但是张弦还是不由得“啊”的叫出声来,接着一个不查,脚下踉跄,‘噗通’被绊倒在地。
“哈哈哈哈……”又是那个声音回荡在心里。
“哼,你们这些小鬼,随意作弄凡人,该当严惩。”这时候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
“无常来了,大家快跑!”“哎呀,哎呀,无常大哥,饶了我吧,饶了我吧!”一群小鬼立刻作鸟兽散,只剩下几个逃跑不及的被无常用打鬼鞭牢牢制住,不得逃脱。
一股股幽深、阴暗侵袭而来。张弦只感觉到心里一阵寒冷,不由全身泛起鸡皮,而后开始颤抖起来。
“小鬼们,滚回十八地狱里去吧!”那威严的声音带着少许不屑和厌恶,只是终归归于平静。
少顷,张弦感觉到身粥都是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透过紧闭的双目,可以感受到红彤彤的一片,好像置身火海一般的色彩。于是他缓缓睁开双目,入目的是幽深阴暗的天空,只是这一片天空中看不到繁星,看不到皓月,只看到一片片飘荡的黑紫色烟雾。目之所及可以看见不断跃动的火舌,显然是有大火在熊熊燃烧。
火舌舔舐着虚空,不断有烟尘灰烬被热流吹到空中,而后洋洋洒洒飘落下来,再被无情的微风吹散。
张弦想要挪动身子,甚至是想用双手支撑,让自己坐起来。可是还没动弹,就觉得全身沉重无比,连动一动手指头都显得困难。这简直让他慌了神。
“周府君,你看,这凡人醒来了。”一个声音恭敬地说道。
“是了,是我疏忽了,”另一个声音说,“地府里的重力比之凡间不知大了多少倍,想来他是全身不能动弹的。”
下一秒,张弦就抬起手来。
感觉上,身子又回到了自己的掌控,张弦便坐了起来。这才看清面前站着的两个人。
一个全身灰白。头发、皮肤到衣服都是白色的,而且那穿身上的长衫就像是几百年没洗的丧服一样。白色的舌头长长的从嘴里吐出来,就和吊死鬼一般。此外手上执着一根长杖,杖上蓄满腐败的绒毛。这一切让人看了都不由自己害怕。
另一个全身红色。火红色短发和满面大胡子,加之枣红色的皮肤,再配上大红金边的官袍。那人手上还拿着本土黄色封皮的书,以及一杠毛笔。看上去像是极其珍贵的物件,就连张家老祖宗的坟里都不见得有。
这两人,一个如同死鬼,一个凶神恶煞,张弦心中惊惧,嘴上也就不禁叫出来:“啊!”
谁知道,那红面关公见到张弦这般,于是张口对白面人笑道:“你这无常,长成这般摸样,把我们的客人都给吓到了。”说着哈哈哈的笑起来。
“是,是,府君说的是,”白面人对红面关公的嘲笑不以为意,反倒一个劲的恭维称是,然后也跟着笑起来。
“这里是哪儿?”张弦收敛心神,开口问了一句。
府君摇摇头,用手捋了捋胡子,摇头晃脑道:“这里是掌管孤魂野鬼,主宰世间生灵轮回的地府就是了,”他观察着张弦的表情,见张弦没被吓到,于是又加了一句:“只有死人和阴司才能进入地府。”
果然,听到末了一句话,张弦“哎呀”叫了出来,道:“那就是说我死了吗?”
张弦十分紧张,就害怕从府君嘴中听闻自己死讯。不过张弦又转念一想,觉得这十分怪异。他身上还穿着衣服,背上背着行李,这么看到不像是魂归地府的样子,于是他急忙换了一种方式,说道:“地府只有死人能来吗?”
这凡人倒是反应真快。
府君在心里转念,随后便答道:“呵呵,你这人真有趣,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样子,脑子倒是不笨,”府君又开始捋胡子,只是那胡子十分不配合,因为太短的缘故,让府君的动作看上去像是在拔毛一样,十分可笑,“我叫做周应仁,是地府十殿都市王手下的府君,掌管都市王府鬼魂的生死判。”
顿了顿,周府君又道:“今日岁七月十五,是地府鬼魂到人世间游赏的日子,小友被鬼魂作弄,通过幽冥之门误入地府,该是我地府失职之处。”
听到这,张弦点点头,却不出声。
“嗯。”周府君对着白面无常俯首示意。白面无常会意,笑着对张弦道:“这位……额。”
“我叫张弦,也可以叫我张子翰。”
“张弦大官儿,今日是我不查失职,还望您大人大量,待会帮我美言几句……”无常鬼笑着继续说,只是那笑容,在张弦看来,比哭的还要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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