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波流转,水光荡漾。
眼前画卷中,就好像有一男子飘飘而立,以手仗剑,在群山环绕之间,迎风狂舞。剑气凛凛,掀起阵阵狂风,如同暴雨倾盆。转瞬间,叶飞叶落、樱飞蝶舞。好一派卓影茕茕,天地山川万物都要臣服叩拜于此子脚下。
“小弦,小弦,你怎么了?”
随着声音响起,张弦感觉到有人在摇动自己肩膀,才猛然惊醒。他茫茫然还有些迷蒙,似是还沉浸在刚刚心神所见的情境之中。于是张弦开口,轻轻道一声:“没事,剑坤,我没事。”说着便抬手推开旁边之人,晃晃悠悠的离开后堂。
李剑坤狐疑的看了壁上描绘。
以浓重墨色勾勒山川峰峦,用淡彩点缀碧水丹青,有三五只大雁排成一字掠空而过。整个壁画看起来就是一幅普通的山水而已,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那便是没有看到落款或者印章。
不过,李剑坤也没什么在意。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上面的字迹什么的早已经剥落。
他这样想着,便轻轻一笑,然后回转身子,回到门厅中,在张弦身边的地上坐下。
这两人,一叫张弦,字子翰,自幼虽然喜欢看书习字,却只是看些天文、历法,偶尔卖弄诗词丹青。等到他长大成年后,最爱流连于风花场所。所以不被宗室喜爱,早早就被赶出家门,外出自立门户。另一个叫做李剑坤,却没有什么字号。他在乡里就是游手好闲,只是有几点原则,不欺负弱小,不欺男霸女。但毕竟名声不好。
就这样两个人,竟然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并且两厢一合计,想出南下讨生活的计策来。于是张弦与李剑坤便风餐露宿,想要凭借脚程,去往千里之外的江南杭城。
到夜江之畔,正想要等船渡江,没想到天上阴沉沉,眼见就要下雨,只好寻找到路边的一间破落庙宇。他俩前脚刚刚迈进门槛,就听到雷声响起,一道闪电霹雳,将傍晚乌云之下黑暗的天空映衬的宛如白昼。
好大一场雨。
又是雷声、闪电不断,又是雨点击打地面噼里啪啦作响。好不容易找了些柴禾,生起了火来,才觉得周围温暖了一些。
“真是倒霉,这天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这个时候下”李剑坤抖了抖手,将脸凑近篝火,可以看到在火焰中跳跃的星点,“你说是吧?小弦。”
后者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可不是,还好找到了这间小庙,可以作为遮风避雨之处。”
两人一嘴一舌的聊了几句,张弦便觉得全身有些难受,心中就开始猜疑起来。
他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怪异,认为或许是自己着凉了,也没什么在意。和李剑坤打了声招呼,就站起身,想要到庙宇四处看看。
这破庙里是分为大堂和后屋的,大堂里供奉着佛像。这尊泥佛像早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了,它的左手臂断了一截,其他地方也是灰尘覆盖,看不到真容。张弦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毫无兴趣。绕过一侧的小门,进入到后屋中。可以看到墙角有一张矮床,木制床腿折断了数根,斜斜的垮在地上。床缘处有黑青色山水壁画,仔细一看,壁画上竟然绘着一个传神的小人。
张弦的目光立刻被小人所吸引。
一夜沉眠。
到了第二日,天朗气清,是个难得的好日头。
张弦与李剑坤早早就醒来了,各自食用干粮解决早餐。就在两人准备赶路时候,张弦又想起昨晚的壁画,想到昨晚见到的舞剑之人。就仿佛身如其境一般无二。越是回想,越是感觉逼真。遁入记忆之中,张弦恍然惊觉,似乎自己就是那个迎风傲立的剑者。
有了这念头,张弦再也坐不住了,当下就想要再到画壁前观看一眼。
于是他也不啰嗦,抓起行李包裹跨在背上,大步迈开绕过佛像一侧的小门,再次进入破庙后屋中。
后屋一如昨日,破旧腐朽的木床,床缘处还是那一厢墨青色山水。只是任凭张弦努力集中精神,却再也没有昨日的怪异事情。很快,张弦便发现了不同。在那群山之间的剑客竟然不见了踪影,完完全全就这么消失了。
张弦急忙走前几步,伸手抚上壁画,却只感觉到一片光滑。他心中更加疑惑,这只是一面普通石墙,覆盖以白灰粉,怎么会如此平滑?口中不自禁的惊讶道:“这儿的人呢?怎么……人怎么不见了?”一句话下意识说出,却也没有压低声音。
声音传出破庙,被等候在破庙门口的李剑坤听到。害怕同伴遭遇不测,李剑坤拔腿就跑,只是两三步就冲进破庙后屋。
李剑坤见着张弦趴在墙上,嘴里喃喃“这人儿怎么不见了……人去哪了?”之类的呓语。他当下里松了一口气。不过听着张弦一个劲的重复一样的话,李剑坤又提心吊胆。莫不是小弦中了什么疯不成?
等凑近了才知道,张弦看着的就是昨晚发呆的那副壁画。
于是李剑坤颇感奇怪,伸手推搡张弦,开口道:“什么小人?你是说这画上的小人?”这两句问话,李剑坤自己都觉得好笑,他真的担心好兄弟就这么傻了,又故作吃惊继续说,“这画上哪有什么人,昨晚我也见了,只有几座山和几只鸟而已。”
“没有人?”张弦转头望着李剑坤,眼神里充满疑问,“我明明……昨晚,我记得这儿画了一个人的。”说着,张弦用手指着壁画上的一个山谷盆地,“穿着白衣的男人,就像在舞剑。”
听闻这句,李剑坤嗤笑一声:“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估计是昨晚光线昏暗,你没看清呢,”他不以为意的解释道,接着开始催促友人,“我们该赶路了,再不走就到了午时,江上可就没渡船啦。”
难道,真的是昨晚光线昏暗没有看清?那舞剑是如此真实,又怎么会错?
现在,张弦是越想越没头绪。脑海中,张弦不断说服自己,昨晚是多日赶路以至于眼花,看错了。而在潜意识里,他认为壁画上一定有何许秘密。
只是李剑坤催促的紧,张弦也就不再继续纠结。只当作这一次不过是小小插曲一段。
便收拾妥当,继续赶路。
夜江,属于浐水的分支,东起云州,西入瀚海。
张弦与李剑坤两人信步来到夜江畔,入目的是波涛汹涌的一条长蛇。因为昨夜的一场大雨,让夜江水流湍急,早已经不复昨日的平缓。
好在还有一搜渡船泊在江边,随着波浪上下起伏。
江岸边有一个茶棚,这个时候渡江的人很少,艄公就坐在茶棚里抽着烟,与茶小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看那神情,时而皱着眉,时而又颤颤的笑两声。
在茶棚里还有其他几个人,背着大包袱的,拎着行李木箱,看上去也是旅人一般摸样。这六七个人也默默的喝着茶,低着头盘算什么,有三两个脸上明显有不耐烦的神色。
望见这一幅情景,张弦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敲鼓,于是脚步不由有些快了。只是李剑坤是个急性子,还未入茶棚,就远远的大声询问:“船家,现在可以渡江吗?”
那艄公看向快步走来的两人,兀自吐出一口烟,黑灰色烟熏的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传来答话:“现在恐怕不行,水流太急,至少要到下午吧。”
虽然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张弦心中难免有些失望。
这次南下,李剑坤从原本玩一起的泼皮处,听说杭城现在又好伙计可做。这好伙计自然是要越快到达地头越好,否则汤羹都没的喝了。现在又要浪费一个上午时间,他心里面暗自气恼,都怪这老天爷不作美,好好的天竟然下起那么大的雨来。
现在这个年代,还是大乘朝太保年间,穷人要想赶路只有靠着双腿,稍富裕一些的也只有驾马车而已。若是遇上江河,非是大富贵人家,除了寄托付一艘小船,一个艄公之外。遇上天上下雨,河水上涨,你想来有哪个人会冒着翻船葬身的危险摆渡的。
张弦两人也只好在茶棚中休息,各自要了一碗凉茶润口。
刚坐下来,还没被凳子焐热,就听到艄公与茶小二的聊天。本来张弦是毫不在意的,只是听到杭城两字引起了李剑坤注意。于是李剑坤用胳膊肘碰了碰张弦,示意其认真听茶小二说的话。
“……那儿又开始想前两年一样了,闹妖闹得可凶了。”茶小二擦着桌子,心有余悸的说,“杭城一半的家禽,一夜之间都不翼而飞了,你说不是被妖抓了去,又是怎么了?”
闹妖?闹得什么妖?
这天下太平的,好好的出了一只妖,还在是繁华的江南杭城闹将起来。
张弦看向李剑坤,后者的脸色阴阴沉沉,任是谁听闻这个消息也会生气(两人目的地就是杭城),于是张弦开口唤来小二:“小二。”
“来哩!”听到有客人叫自己,小二倒是应答的很快,三两步就跑到张李两人的桌前,“客官,有什么吩咐?”
又看了李剑坤一眼,没有发现对方神色异常,于是张弦语调轻松的随意问道:“小二,你刚才说什么闹妖?是怎么回事?你坐下,详细和我们说说。”
听到这个,茶小二立刻来了劲。他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下,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嘿,不知道是半个月还是一个月前……”
这个朝代交通不便利,因此消息传播速度也是很慢的。大约在一个月前,远在江南的杭城传出了有妖孽作祟。
最初的时候,这只妖专门在杭城抓鸡来吃。每个晚上都有人家的鸡被偷走。一开始人人都觉得是来了,像黄鼠狼之类吃家禽的动物。于是杭城的人家开始养鹅、养狗,总之黄鼠狼怕什么,就养什么。如此一段时间。家中有狗的人家,第二日发现看家护院的狗都被咬断脖颈死了。
这时候有去报官的,可是怎样都抓不住凶手。直到有一个晚上。
杭城的打更人都是分街道来的,基本上一条巷就有一个打更人。到了三更半夜,打更人就会拿着竹筒和铜锣到街上,‘噋噋’敲击两下竹筒,再‘呛’一声铜锣,嘴里喊着:“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那一日是月中十五,打更人如往常一般,在杭城宵禁熄烛时离开家门。走不多远,已经敲响铜锣叫道:“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这时候,街角突然鬼影幢幢,八个壮汉抬着一顶大红轿子从街角慌慌行来。打更人也是年轻胆儿大的,见到这阵势也不害怕,只是认为那家人在半夜里结婚。当下他拦下轿子,开口训斥。
“这人还是个胆儿肥的。”轿子里传出来一个嘶哑尖利的声音,这声音还带着笑,只是这笑声十分颤人。
抬轿子的壮汉转过头看向轿子,问道:“姥姥,这人阻我去路,要杀了他吗?”
“嘿嘿嘿嘿……”轿子里又传出一串笑声,然后轿子的门帘被撩起,走出来一个身穿红袍的老妇人。
这老妇人看去六七十岁,却穿着黄花大闺女的衣衫,头上还戴着金玉头钗。她双眼看着打更人,脚下慢慢走到打更人面前。随后露出满口黄牙,缓缓说道:“这凡人不知好歹,阻挡本姥姥的去路,今天晚上就开荤一次,不吃鸡了,吃人心,”说着,老妇人就嘿嘿的笑起来,然后举起双手拖住打更人的下巴,说道,“你这年轻人,难道不害怕本姥姥吗?”
打更人毕竟是年轻力壮的,这时候却也开始有些害怕,脸上现出惶恐。谁知老妇人枯瘦如柴的手碰到他的下巴,打更人立刻怪叫一声,双手丢下竹筒和铜锣,铜锣落地发出‘呛呛’的声音。这打更人转身就跑,边跑嘴里大喊:“妖怪吃人啦,妖怪吃人啦!”
老妇人还在那里嘿嘿的笑着,只是抬手对着打更人一指。打更人双脚还在地上飞快跑着,却怎么也前进不了。
老妇人勾勾手指,逃跑的打更人竟然飞快的向后退,不一会儿就退到了老妇人的面前。
“老身我十几年没吃人心了,都忘了人心是什么滋味,今天还真想尝一尝呢,”老妇人舌头在嘴唇上舔舐,露出渴望的神色来,“嘿嘿,你被我吃了,反倒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壮年人,乖乖的把你的心给姥姥吧。”
第二日上午,杭城一如往常繁华,只是在东二里街头发现了一具被挖了心的尸体。
于是,杭城有妖的事情就开始传开了……
(https://www.biquya.cc/id36167/1908029.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