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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泽也没有想到云赤城的反应会这么直接激烈,一张本来可以决定输赢的大牌直接被对方自己一手翻开了,让他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受不着力的感觉,难受得浑身发痒。
不过既然对方自己把机会送上门来,不趁胜追击可就是傻子了:“畜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恩情可比天高海深,不管父亲如何不肖,自有天道制裁,身为人子,岂可忤逆?以子弑父,更是禽兽之行!世所难容!天地难容!倾尽九州之水也无法洗清你的罪孽!”陈泽看似大为惊骇,随即转为震怒,随着他大义凛然的怒斥,花白的头发胡须都开始无风自动,真真是做到了“怒发冲冠”!充分表现了一位道德高尚人士对于一只毫无人性的禽兽犯下的暴行无比的痛心和愤恨!
尚无“禽兽”自觉的云赤城慢悠悠地斜着瞥了他一眼,还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摇了摇头,一副“蠢货不足与谋”的表情,气得陈泽牙根发痒。
“当今圣皇在位,四海安平,白老贼不思报效君王,匡扶社稷,安抚黎民,却竟然意图叛逆,谋权篡位,天理难容!天下有道之士人人得而诛之!圣人典籍里不是有大义灭亲之说吗?古人尚有此正义凛然之行,末将又怎可让古人专美于前?只不过做了一个忠臣该做的事,不劳大人夸赞,您看,我的脸都红了,被您夸得怪不好意思的…………”
陈泽只觉胸口一堵眼前一黑。我夸你个驴毛蛋!明知道云赤城在偷换概念,但却无法明言,对方都已经把战火烧到了皇帝身上,他总不能说云赤城为了包庇父亲就应该隐瞒皇帝吧?
自己的切齿痛骂,对方却甘之如饴,有比这更憋屈的吗?
陈泽算看清楚了,这云赤城就是块滚刀肉啊,他从一开始就没在乎过什么名声!嬉笑怒骂,插科打诨,装疯卖傻,对于一个已经完全不要脸的人,自己要怎么在言语上和他斗?
政务官们都是笔杆子出身,谈经论道,褒贬臧否,激扬文字,那是手到擒来,问题是他们不怕凶,不怕横,就怕不要脸!
众人用高山仰止的眼神看着侃侃而谈的云赤城,恨不得当场拜师。无耻至此,尚有后乎?若得其一二,何愁官场不利?
“看来这位老大人对陛下的亲口判决有所疑义啊,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替其喊冤?难道老大人觉得白老贼罪不至死,情有可原?还是老大人和白老贼有那啥关系?”云赤城恶意的笑容让陈泽一口血痰堵到喉咙口,老脸憋得通红。
“你莫要胡搅蛮缠!本官什么时候说对陛下的决断有所疑义?”老大人急吼吼地先把重点撇清,偷眼看了下皇帝的脸色,嗯,还不算太坏。“老夫只是对你的人品德行表示极大质疑!连亲生父亲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出手戕害,天下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出来的?忠臣孝子不分家,一个连最基本的孝道都无法做到的人,有什么资格谈忠君?逆子为忠臣,自古未闻也!”
云赤城笑了笑,笑容中满是嘲讽:“这么说,老大人是不信任末将…………对帝国,对陛下的忠诚?”
陈泽咬了咬牙,昂头道:“是的!你心性凉薄,残暴嗜血,杀性之盛,世所罕见!不顾天理人伦,毫无仁义道德,手下血债无数,罪行罄竹难书!你若为恶,帝国将无宁日!你的存在,实为帝国之耻!”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不得不撕破脸了。
“帝国之耻?…………呵呵,好大的帽子!看来有必要让大人见识见识,我这个帝国之耻的本事!”
云赤城大步走向陈泽。
众人不明所以,他要干吗?难道要在君前殿上动手打人?政务官们骚动起来,武官们兴奋得寒毛直竖。
日哦!这么火爆的场面,几十年难得一见!今后也可以出去和人吹嘘:“想当年,老子连在大殿之上斗殴都见过……”
云赤城走到陈泽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魁梧的身躯给对方造成了极大的压迫感。
陈泽心中有点发毛,脸上当然不肯认输:“汝欲何为?粗人匹夫…………”
“唰啦”一声!
云赤城面无表情,猛地将上身战袍脱至腰间!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怎样的一身钢筋铁骨!
虬结如钢铁一般的肌肉上,或横或竖,或深或浅,或新或旧,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着足有几十道伤痕,有如被顽童驱牛犁过的耕地,触目惊心!从肩头至腰间,前胸至后背,满身上下,竟找不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完好皮肤!一道道疤痕历历在目,凶厉之气扑面而来。
这副身躯的主人,经历过怎样的血海刀山!
养尊处优的文臣们,何时见过如此残酷的场景,目瞪口呆无以言语。
将领们比了比自己身上的伤痕,纷纷自惭形秽,暗自摇头咋舌:这小子还真看不出来,以前只知道他对敌人狠,谁知道他对自己更狠!
同是领兵作战之人,自然明白:若不是一个每战必争先,杀敌恐人后的狂人,怎么会留下这般恐怖的印记?
这小子天生一个不要命的主啊!没事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皇座之上的南重明也不由微微动容。
廷星吾脸上闪过痛心的神色,凝视弟子,久久不语。
南野洛被惊呆了,脑海里思绪纷乱:平日和好友在一起,虽知他对敌凶暴,自己还颇有微词,但日常除了嘻嘻哈哈就是打笑玩闹,自己何尝知道他在战场上受的都是怎样的凶险苦楚!
这个老大,在他面前永远是那副嘻皮笑脸浑不在乎的神情,无微不至地关照着他,自己也对这种关照习以为常,战场上也只远远看到他威风八面,战无不胜,以为他是一个永远不伤不死的铁人。此时想想,自己何时又想到为他担心半分!
怪不得每次战后,他常常会消失一段时间,自己还大为疑惑。原来他永远都是像受伤的孤狼一般,在暗处独自舔舐伤口,绝不愿把伤痛暴露在自己眼前!
“为防大人以为末将有断袖之癖,特为大人解说一二。”云赤城直到此时还不忘调戏陈泽一番。
“通明七年四月,末将忝为星帅身边近卫,率五千众征伐拖罗城,斩虏三万九千,左腹中箭,入三寸,右肩刀伤,入骨…………”
“七年九月,蛮虏进击博海关,末将率三千众增援,斩首八百,右胸中枪贯通……”
“八年五月,敌酋博克力率众二万来袭,末将于胡峪口设伏,灭敌四千,左臂断折,左肩至腰刀伤入寸半,长二尺………”
“八年九月…………”
“八年末…………”
听其娓娓道来,仿似指点的都是别人身上的伤口,和自己丝毫无关。
众人皆生寒意。
云赤城清朗浑厚的声音充斥着大殿的每个角落。在他平静机械的陈述中,那些血淋淋的修罗战场,仿佛近在眼前,血火可闻。傲然矗立的高大身躯,仿若战神一般屹立其中,令人顿生敬畏,不可直视。
“拜大人赐评,也许今日之后,末将名震帝国,世人无不知我云赤城大名!日后若有成就,必谢今日提携之恩!”云赤城声音平稳,内心却也被一番记忆带回了那些战火连天的岁月,话里行间不自觉透出了一股凛凛杀气,金铁交鸣,掷地有声。
陈泽为其气势所夺,脸色变幻,一时无以言语。
铮铮事实摆在眼前,他纵是再心怀不满,怒气满胸,面对一个为国征战,铁骨无匹的军人满身上下的累累伤痕,又能说些什么?
“好汉子!”
“勇武无匹,军人楷模!”
“吾辈当如是!”
…………
军部的武官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文能上殿骂战,武能战场杀敌,这小伙子,没的说!没看政部那群野狗都面如土色了么?想起自己和战友们在沙场上出生入死,他们却在背后指手画脚谈笑殷殷,长久以来被文人压制的愤懑和不满找到了宣泄口,一发不可收拾。
大家同为军人,天生就呆在一个战壕里,有这么一位生猛的同僚,谁不感觉与有荣焉?
在场的武人们悄悄挺直了腰板,看向对面的眼神满是不屑。
我们军人战场杀敌,保家卫国,不计生死,义无反顾!你们这群酸丁躲在战士们浴血奋战才得以保全的国土内,却整天只顾着在背后阴谋算计,争权夺利,实在不当人子!
一时间,在场的军人们无不对云赤城好感大生。政务官们却只能面色阴霾,灰头土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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