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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木森森,雾霭重重,阴翳的光线恰好照进一颗枯死的大树底部。群魔乱舞般的灌木荆棘枝桠横生,凋落的树叶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不知名的鸟叫声“嘎嘎”地在远处响起,阴森而恐怖。
一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从树洞里爬出来,单薄的亚麻袍有很多破损,身上满是灰尘,加上那股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倦怠,活像一个风餐露宿流落街头的乞丐,而且还是快要饿死的小乞丐。
除了那双明亮异常的双眼。
弗朗西斯很是庆幸能从必死的绝境逃出生天,然而刚从一个漩涡离开,马上又要掉进另一个更大更危险的漩涡。黑鸦林,位于安第斯山脉北侧的比利牛斯山,而且比利牛斯山的面积同样占地广阔,绵延数千里。这座古老的大山已经在几乎被世人以往的角落里静静呆了数个世纪,以至于这里发生的很多神秘事情都不是外人所能了解的。而且这里地形复杂,植被茂盛,气候复杂,终年笼罩着的浓雾阻挡着外面窥视而好奇的目光。当安第斯山脉的大多数地方因为严冬的到来而被冰雪和严寒笼罩之时,比利牛斯山不说四季如春,但奇怪地没有受到外界气候和自然铁律的影响。因此植被和栖居在里面的生物一直在一片堪称它们自己“乐土”的地方繁衍生息,古老的魔物,凶残的恶鬼,吃人骨髓的妖精,茹毛饮血的怪物……这里流传着种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传说和胆战心惊的故事,百年来从没有人敢深入其中。
这些存在于半夜床头上老奶奶故事里面的种种事物,在这里确确实实地存在。黑鸦林中的确危机四伏,比起各种茹毛饮血的魔兽和残忍弑杀的精怪,更多的威胁反而是各种各样的毒蛇、毒虫,光是行走,就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几乎每走一步都要用刀剑或魔法去开辟前进的道路。那些追逐财富并富于冒险精神的赏金猎人想要走出坎达门因帝国的北门户也不会经过这里,它们是亡命之徒,但不是笨蛋,以前从这里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回来。通常他们宁愿绕道多走几个月或半年的路程也不会打扰“比利牛斯”这位沉睡的巨人。在他们想来,比利牛斯山似乎是比永冬之地更可怕的地方。
如果说“永冬之地”是禁地中的禁地,那么“比利牛斯山”就是禁地中的禁地中的禁地。
弗朗西斯现在又累又饿,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他看了看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颗树叶落尽的大树,起码得五六米高。试着爬了一下,但没爬到三分之一,便手脚酸软地滑了下来。弗朗西斯皱着眉看周围有没有其他合适的藏身之处,目前最重要的是休息来恢复体力,但视线之内全是难以征服的参天大树、尖刺纵横的荆棘灌木,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蕨类植物,树荫厚重,密林中的空气也显得格外阴沉,身处其中简直像走进了一个幽闭的天然迷宫。只有弗朗西斯脚下的这一小块地方没有被这些疯狂的植物所占领,这才会有仅有的一束阳光垂照下来,抬起头来只能看见一小片指甲盖大小的天空。一阵潮湿的风袭来,又饿又乏的弗朗西斯狠狠打了个冷颤。他身边的植物丛里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声响,一些不知名的鸟随之发出一阵不安的低鸣。不知是叫声还是吹风的缘故,弗朗西斯心里产生了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慌,在这片可以吞噬一切生物的古老森林里,原来还有一种更可怕的恐怖,叫做孤独。
一种在完全异化的环境世界存在,没有同类存在。不知为何,弗朗西斯的脑海里竟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一个当初从朋友那里听到的恐怖故事:有一年登山社去登山,其中有一对感情很好的情侣在一起。当他们到山下准备攻峰时,天气突然转坏了,但是他们还是执意地上山去,于是就留下那个女的看营地。
可过了三天,都没有看见他们回来,那个女的有点担心了。心想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吧。等呀,等呀,到了第七天,大家终于回来了,可惟独她的男朋友没有回来。大家告诉她,在攻峰的第一天,她的男友就不幸死了!他们赶在头七回来,心想他可能会回来找她的。于是,大家围成一个圈。
突然,她的男友浑身是血地现身了,一把抓住她就往外跑,他女朋友被吓得哇哇大叫,极力挣扎,这时,她男朋友告诉她……在攻峰的第一天,全部的人都遇难了,只有他还活着。
……
弗朗西斯努力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但思想却是最不受人控制的,他越是抑制,那些恐怖的念头偏偏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空气中隐隐流动的雾气让弗朗西斯觉得周围越发阴森,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鬼这种东西存在,但也让他的头皮直发麻。
“他奶奶的熊!……”
参天蔽日的老树枝干交错,它们的高度几乎都在30米以上,甚至更高。按理说,在这个干燥的季节,空气根本不应该这样潮湿,而且弗朗西斯的记忆中比利牛斯山四周根本也没有什么河流、湖泊之类的水源,那这淡淡的雾瘴又是怎么出现的呢?
想到这里,弗朗西斯只觉得心往下沉,这要是能走出去就应该是见鬼了!走不出去反而是合情合理的。但弗朗西斯还是不希望见到鬼。
现在大约早已经到了下午,山林中已经开始渐渐弥漫开一层夜色。就在这个时候,森林的深处不知道是什么野兽在穿行,或许是林间太安静的缘故,不经意间被踩断的一截枯树枝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一片低矮地灌木丛中,一双泛着碧绿幽光的眼睛狠狠地剜着弗朗西斯,像是要从幼小鲜嫩的弗朗西斯身上剜掉一块肉。弗朗西斯回过头,恰好看见一只浑身漆黑的巨狼甚至探出头来,凶狠地露出獠牙发出低沉的声音,锋利地爪子刨在地上。
迎接着这只体型几乎是其四五倍的冰原狼,尤其是那双残忍却带着一丝戏谑的眼,弗朗西斯本全身瞬间软了一下,他的心已经跳到了胸膛的最高点,再跳不上的时候,又直直地坠落下来,浑身的力气就在这一瞬间被抽干。然后脑中轰隆巨响,一片空白,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
松树的清香混合着空气小水滴,湿润润地闯进弗朗西斯的鼻子里,好似清风吹来一阵柔和的活力。这细润的生机令沉睡已久的弗朗西斯清醒过来,稍稍恢复了知觉,但全身无力,感觉也是时近时远,脑子麻木又迟钝。过了好一会儿,弗朗西斯才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阳光照耀在树枝上面,然后投下斑驳的影。山风极为凉爽,弗朗西斯惬意地舒了一口气,让淡淡的清香充满了他的肺腔。
之前的一切似乎只是一个噩梦,但现在想来仍历历在目,这个梦太真实了。弗朗西斯嘴角弯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是不是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他还清楚地记得在之前的梦里,自己竟然差点儿被吓得尿了裤子。
这么想着想着,困意游蛇一般地袭来,弗朗西斯决定什么都不管了,就好好睡一觉。
“嘿!”
声音很清楚,却像是从天边飘过来似的,四周根本没有半个人影,但他的确听到有人发出声音。
“醒醒!”
弗朗西斯坐起身子,迷茫地寻找说话的人,几缕金色的光线开始褪色,树木的枝叶也开始变淡,柔软的草地逐渐缩小,变暗,所有一切就像是一幅浸了水的水墨画,变得模糊而朦胧。
“快醒醒!”
弗朗西斯咬着牙使劲摆了摆头,努力的不让沉重的眼皮合上,一个白衣金发的小女孩儿正在笑着朝他挥手,小女孩儿大约七八岁年纪,眉眼精致,白皙的皮肤散发着象牙般的细腻色泽,圆圆的脸蛋带点儿婴儿肥,头红色的嘴唇,显得柔软而可爱。如果再有一双洁白柔嫩的翅膀,简直就是黑暗中给人指点迷津的小天使,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亲近之感。
“小家伙,是你在叫我吗?”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弗朗西斯带着笑容问道。
女孩儿也不回答,只是眯着眼睛嗤嗤地笑,只是那笑容,还有嘴唇里面露出的尖尖的牙齿,让弗朗西斯感觉有些奇怪,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对了,她的笑声就像一只心满意足的猫看着老鼠不小心踩到夹子,或掉入陷阱,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一种阴沉的笑声。
对了!弗朗西斯猛然间想起,他正身处在一片危机四伏的大森林里,一个软弱无力的小女孩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想到这里,弗朗西斯浑身惊起一身冷汗,脖子后的毫毛都炸了起来,而且貌似刚刚自己的眼前是一只巨型野狼。
弗朗西斯双腿调整着姿势,准备夺路逃跑。
忽的,小女孩儿裂开嘴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面前的景象随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旋转木马一般旋转,然后像被石块击中的镜子般破碎。
当他从眩晕中清醒过来时。巨狼正蹒跚着向前摇晃着,它不甘心地回过头只看到一个隐藏在古朴单调的黑袍中卑鄙人类正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匕首。它用最后的力气,从喉咙深处发出几声不甘的呜咽声,带着毫无生气的、迷茫的表情,一头倒了下去。
在冰原狼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旁边,忽然涌动起一阵阴暗的气息,犹如一团黑色的缓缓流动的烟雾,黑袍人瞬间出现在这里。他用脚尖踢了踢巨狼柔软的肚子,红色的双眸中流露出侮蔑的神色,他还期待这只品种罕见的冰原巨狼能来场临死前的绝地反击呢,可惜啊。
“看,它茫然的表情,仿佛自己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黑袍人指着巨狼的尸体说道:“以最快的速度高效的消灭猎物,然后迅速地撤离战场,这才是它应该做的。对它们这类黑暗中活动的生物,享受胜利的时刻绝不是光荣的战场上,而应该是幽闭的洞穴中。”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享受到一顿鲜美的食物,任谁面对这样的诱惑恐怕都会不自觉地放松警惕吧。”弗朗西斯扶着石壁站了起来,向黑袍人弯腰鞠了一躬,“感谢阁下的救命之恩。”
用帽兜遮住大半脸颊的黑袍人没有接话,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来面对着弗朗西斯,应该是在估量这个少年的身份,一种无形的压力从身材并不高大的黑袍人身上散发出来,逼得弗朗西斯有些喘不上气。
杀气!他反应过来,这是杀气!上辈子偶尔见识并参与过黑帮火拼场面的弗朗西斯对这种气息仍有回忆,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光是杀气就这么厉害,他究竟杀过多少人亦或者是魔兽!
吱!
一声短促几乎刺破耳膜的声音,弗朗西斯右脚摩擦着草地剧烈旋转,如一根箭矢爆射而出,右手握拳打向黑衣人的胸口。这个动作毫无征兆,连弗朗西斯自己都控制不住身体受到威胁本能所作出的反应。动作做出来后,他的意识才跟上,先下手为强!
上辈子就是合气道三段的弗朗西斯这是用了合气道中的冲拳,如果这一击能击中敌人胸口,会出现短暂的气闷和呼吸困难,虽然以弗朗西斯目前的身体和体力并不能造成多大的伤害。但对这个黑袍人的行动造成影响就达到他的目的了,到时候能不能跑掉就看天意。而且因为连日来的饥饿与疲惫,他只有一击之力。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黑袍人似乎没反应过来似地呆住了,直到弗朗西斯娇小却充满劲势的拳头旋转着要打在其胸口上时,他的右手才动了,轻轻地一拨。收势不及的弗朗西斯直接飞了出去,纤瘦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摩擦着草地几乎滑行了十几米才堪堪停了下来,虽然弗朗西斯跌得浑身几乎散架,在休息了两三秒后,他还是摇晃着身体站了起来,吃力地与黑袍人面对面站着。
弗朗西斯看着这个黑袍人露在兜帽外面的小半张脸,他的唇厚而下垂,下巴长而直,使人感觉他是一个果断,坚强的人。这一点在他杀死巨狼的时候已经有所体会,就是不知道杀人的时候会不会这么干净利落,弗朗西斯还这么感慨着,他很怀疑自己是不是那种死到临头仍旧盲目乐观乐观的变态,或许只是放弃后对命运的无奈嘲笑吧。
因为,除了站着,他已经没有力气作出反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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