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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严厉自罚
农村男人有一个习惯,天刚亮,会到田里忙上一两个小时的活,再回来吃早饭,方言叫“打早工”。刘明志醒来的时候,天刚朦朦亮,他扛了一把锄头,不声不响地出了门,到自己承包的地上转了一圈。几块田已经全耕了,有两块大一点的坡田,大的土块还没打散,垄沟还没掏,几块小一点的地里已经撒了牲口粪,并播了种。
刘明志摆开架式,先是把田里的垄沟掏好,再把每一垄的大土块打散,使田里土显得松散平整,这以后再才是掏小行子(播种时表明种子与种子之间的行距的小沟),这一切侍弄结束,也就上午八点多了,他这才收手回家。
杨家湾的早晨,炊烟弥散在山脚水边,远处的房屋和树木,在乳白的烟气中飘飘浮浮,让人有一种凌空仙游的感觉。这应该是农居生活为什么能让古代那些弃官归隐的人趋之如鹜的原因之一。
然而,刘明志没有感受到这种景致的美,至少,他今天没有感受到。
刘明志回到家,那口子杨梅芳和儿子春生不在屋里,锅和灶是冷的。他叹了口气,用暖水瓶里温水泡了一碗昨天剩下的饭,将就着吃了,又回到田里,玩命似的把剩余的田全部撒了牲口粪,下了种,掩了土,才躺在田埂上,眯糊了一觉。眯糊中,他看到远处的天边,有一个说不出名字的像神一样的东西徐徐而来,在半空中招了招手,那口子杨梅芳倏然衣衫飘举,腾空而去,拉着那似神非神,似人非人的手,消逝在云雾之中。他抱着春生在地上追赶,春生大哭着,叫着要妈妈。他的眼角禁不住流出了几滴浊泪。春生的哭声让他惊醒,眼前的春生被奶奶领着,伸出小手用力地拉着他的衣袖,哭着叫爸爸。刘明志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儿子,随着岳母谢菊英回去了。
当年杨光槐书记找女婿,正如后来公社赵秘书找炊事员,用人的标准是,老实人,很勤快,文化低,悟性高,少言语,多孝心,有热情,肯助人。确实如此,刘明志不是一个傻瓜,却凡事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把这闹心的事前前后后一归结,他认为自己就是一个该受惩罚的人,他觉得是自己对不住老婆孩子,几个月不回来,田里的繁重劳动自不必说,家里的一榄子事也是要一个手脚麻利,会算计的人才能担得起的,老婆一直依赖他依赖惯了,还带着个孩子,自有说不出的辛苦,再加上寂寞和孤独,是希望有个硬实的男人在身边,困难时靠一靠。他理解她。她不是不想在他面前言语,要言语,岂是一两句话道得清的?他于是也选择不言语,他有愧疚的情绪。两个人都不言语,把事情弄得更糟了,弄得一夜各在各的房,一天各做各的事。
杨梅芳早晨起床后不见了刘明志,联系到昨晚刘明志碰都不碰她一下,她猜想,这与请工有关。杨梅芳无心做早饭,带着儿子春生,到父母面前诉苦去了。
母亲谢菊英猜想,女儿应该不会和吴国华做出越界的事来。这吴国华是杨光槐当年当书记时与邻队的寡妇吴玉霜睡出来的孩子,应该是杨梅芳的哥哥,杨梅芳难道没从生产队那些爱说闲话的女人的嘴里,听出这档子事来?这么多年来,杨光槐从来就不回避那些闲言碎语,经常去吴家,或种种田,或给些钱,这吴国华也应该知道杨梅芳的爹就是他的爹。兄妹之间虽然没有互认,但应该心知肚明。杨光槐当年当书记时,还不只跟吴寡妇睡过,有些女人的丈夫在外做事或者丈夫体弱无能,他都帮过忙,既帮忙做田里的活,也帮忙做她男人的活,播的野种全大队不只吴国华一个人,现在这些人都已成人了。谢菊英算是个识大体的人,只要家里“红旗不倒”,哪管他外面“彩旗飘飘”,只要家这个大厦不倾,随他杨光槐在外面睡几间偏屋。但是,谢菊英没想到的,就是杨梅芳从来不知晓吴国华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刘明志回到岳母家时,岳父杨光槐正在开导女儿:“你要放明白,明志去当炊事员,是我让他去的,家里一年能刨几个钱?国家编制的炊事员,目前工资虽然不高,总比在田里刨强一些,我不是在请工帮你吗?明志回来,你拿他出气,这是什么道理?弄不好,还会生出误会,说不定明志还以为你在给他绿帽子戴呢!”
“您说哪里去啦!我是那样的人吗!你还不相信我吗!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夜里要在灶门口坐一夜,天不亮就出门了。”
“他昨晚回来到我们这里来了,他怎么知道春生在我们这里?肯定先到家了,见你和国华在屋里,他没有进去,准是你说什么让他听到了,他又不是傻子!到我们这里来接孩子,我还以为是你叫他来的,原来他是有意回避,你还不懂吗?”
刘明志和春生走进屋,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杨光槐从里屋拿出一瓶好酒,酌了两杯,自己端起一杯先喝了一口,说:“我是真心把你当亲儿子待的,你昨晚才回来,今天下午又要去上班,两头跑,蛮累的,喝点酒,解解乏。我这女儿脾气不好,你要担待些,两口子,没有隔夜的仇,都消消气,就好了。吃饭了,春生就在我这里玩,梅芳明志你们回去,收拾收拾,晚饭前,明志还要上班去。来,明志,陪爸把这酒喝了!”
“田里要种的,昨天就差不多种下去了,多亏爸爸请了人帮忙,国华哥又是耕田,还要背粪,也苦了他,我想,抽个时候去还个情,您们看是买点物品还是送点钱?”刘明志知道这是岳父出面请的工,这还工的事要做得体面一些。
“吴国华的儿子快满十岁了,等他给儿子做十岁生日再去吧!”岳母谢菊英说。
“还工是一挡事,做生日宴我们再去一回。”刘明志说。
“你们看着办吧!”岳父杨光槐说。
“昨天没种完的,我今天已经煞了尾。等苗出土了,再就是剃苗,补苗,追肥,薅草了。我以后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每周的周末都会回来,重体力的活,等我回来做。爸妈年岁大了,也不必把我们田里的事放在心上,梅芳以后多照顾点爸妈,田里就是收成少点,也没照顾好爸妈的事大。”
“你们小两口有事商量着办,一家人和和睦睦就好。”岳母说。
“两口子无隔夜的仇,你看他们,这不就好了么!”岳父的话算是个小结论,杨梅芳对父母是唯令是从的,刘明志岂能不唯令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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