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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林老夫人这一拉,那少女便上前了两步,李朝未眼里见的是衣裙飘摆,耳里听的是环佩交响,仔细朝脸上一看,只见那少女黛眉顺卧,眼波含烟,脸颊尖削,肤如凝脂,说不出的美艳动人。若是别家女子,李朝未不过是看上一眼就连忙见礼,可今天见了这少女,却忍不住定睛观看,也不知是为美貌所动,还是在和孩提时代的影子比较,霎时间,李朝未的心思就落在这少女身上,浑然不觉房内的其它人,竟是痴了一般。
那少女先是一笑,却发现李朝未呆呆的看着,脸上就一红,把脸朝林老夫人那边转了半边。李朝未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施礼,却不知该如何称呼。林觐业夫妇和下人们都窃笑不已,还是林老夫人出来打个圆场:“仙儿,你可还能认出这李家哥哥?”林小姐又看了李朝未一眼,才说:“多年不见,看不出小时摸样了,一晃儿都是大人了”说完,就又站到林老夫人身侧,听了这银铃般的声音,李朝未又是心动不已。
林瑾业喝了口茶,笑着说:“今晚伯父这里摆下家宴,为贤侄接风洗尘。仙儿也来陪坐,我们这里风俗不同京城,你们平日里可常见见面,有些事也可一起商量。”这话一出,李朝未和林仙儿的脸上都红了一下,林瑾业看到了,又笑了笑,然后就起身带众人到后厅入席。看着这两个年轻人情投意合,林觐业夫妇也是欣喜不已,恨不得快点修书给李不,催他早做安排,尽早把婚事办了。
按照李不书信里的说法,这一次是让李朝未先来拜礼,然后再寻人下聘,最后再派人迎接林小姐入京,把婚事办成。想想年底将至,就算一切顺利,也要赶到明年春上才能送林小姐入京,林觐业夫妇就留李朝未家里安住上十天半月,再放他回京。这一来,李朝未就留在林府,每日里陪林觐业见见本地的达官显贵,也了解些风土人情。
按照这逢州礼俗,未婚男女平常见见面也未尝不可,李朝未有时就和林小姐在林府里喝茶赏月,说些情话。看着他们身影常在花前月下,林府上下都艳羡不已,感叹这天造地设的一对,都盼着二人早日完婚,好好热闹一番。李朝未在逢州一住就是十天,每日见客谈情,全然不知京城里早已发生一场变乱!
却说太子宾天之后,京城里众说纷纭,刑部一时也查不出头绪,不过有一件事却不能忘,明帝该再立皇储。按照众皇子的年齿,河阳王邢均崇现在最长,又为陈皇后所生,理该立为储君,不过,太子之死未查清之前,邢均崇似乎脱不了干系,但这不是最重要的,邢均崇想成为储君有一个最大的障碍,那就是明帝。在明帝眼里,邢均崇不够沉稳,难当帝王之材。
明帝最看重的就是已故的太子,荣王邢均能,其次要算四皇子,晋南王邢均宇,不过,明帝觉得邢均宇总有些专横之气,尚须磨练。其他皇子似乎都和皇位离得太远,邢均锵性情刚烈,痴心武学,邢均傲恃才傲物,不恋俗务,邢均肃年未弱冠,性情未定,邢均义天生呆痴,更是不在考虑之列。所以,目前看来邢均宇倒最有可能得到这储君之位,而且,他的母亲宣妃也深受明帝恩宠,只是在名分上比不得邢均崇的母亲陈皇后。
一天早朝之上,明帝也向诸臣询问,对册立储君有什么看法。第一个走出班列的宰辅马志勋,他手持笏板,对明帝说:“自古长幼有序,县河王英年早逝,便由荣王接掌储君,现荣王不幸宾天,自该河阳王承续。”现在邢均崇有嫌疑在身,一些平时和他走得近的大臣都忙着撇清干系,不料这马志勋丝毫没有顾虑,直接言明该由邢均崇接储君之位,而且按长幼之序,确实也是合情合理。
等他说完,另一个宰辅乔修临也走出班列,对明帝奏到:“晋南王仁孝兼备,知礼识人,文具才情,武展韬略,颇有先帝之风,实属帝王之材,圣上万万不可不察!”话音刚落,马志勋就厌恶地看了他一样,乔修临却丝毫不理会,平静地回到自己班列之中,因为他看到自己说完,明帝的嘴角似乎轻松了一些。
不过,明帝这轻松很快被打破,吏部尚书欧阳子走出班列,直接就说:“河阳王才略过人,历年所受职役无不兢兢业业,殚心竭虑,尤其是西北军备整饬,一举革除历年积弊,朝廷内外交口称赞。河阳王极有人望,且向来与太子意气相投,两位殿下行事多有相同之处,以微臣愚见,当立河阳王为储君!”还未等他退回班列,吏部侍郎张辑侧出一步说:“晋南王也为朝廷立功不少,尤其是贺朔两州的官田,经晋南王整治一新,民乐其业,库府充实,官民无不称赞,还望圣上明鉴!”贺朔两州地多平原,自古以来粮产丰富,许多朝廷官员的食邑都在这两州,由于运输不便,食邑出产的粮食一般不运送到恒京,都是在当地变卖,换成银两送到恒京。这两地的官田在三年前由邢均宇挂职整治,产量大幅提升,送到京官手里的银两也多了不少。
朝廷上的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有说应该立河阳王的,更多的说要立晋南王。倒是有一拨老臣,原是太子的心腹,这下倒不知该偏向哪边了,一时也不参与进来。明帝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知道,辅助太子最为得力的就是宰辅滕从密,按照他原来的想法,等到自己禅位给太子,这滕从密也要接替郭行毓的宰相之位,打造自己的一朝天子一朝臣。
“滕宰辅,依卿家之见,此事该如何啊?”明帝等众人静下来,直接点了滕从密的名。滕从密走出班列,先施一礼,缓缓说:“河阳王有失沉稳,晋南王骄气略甚,臣心中亦有一人,风范与太子相类,孝敬君上,礼贤臣下,儒雅质朴之中又不失英武之气。可谓是出自帝胄自不凡,也请圣上参详”“哦?爱卿所指何人?”“仆亭侯邢孝昭”此话一出,大殿上静寂下来,本来各持一端的人也都陷入了思考。原本是支持邢均宇的一方占了上风,正要乘胜追击,支持邢均崇的一方略显下风,准备奋起反击,等滕从密这么一说,新的敌人出现了:邢孝昭,受封仆亭侯,年十八岁,是太子的长子。明帝也愣了一下,原本他只是想在早朝上看看群臣的意见,尽管他心中早已意属邢均宇,可现在,似乎孙辈的皇族后裔也该作为皇储人选来考虑下。
很快,支持邢均宇的一方做出了回应,纷纷称邢孝昭年龄尚小,担不起大任,支持邢均崇的一方也顺水推舟,劝明帝不要考虑孙辈。明帝本也没想早做决定,只是探探大臣们的口风,略说了一阵,就宣布退朝了。等他离开大殿,朝御书房走去的时候,突然感觉心里一紧,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前压。旁边的杂通太监连忙一把扶住,周围的小太监也赶紧过来掺扶。明帝支撑了几下,发现靠自己根本站不起来,杂通忙喊一个身子结实的小太监,背起明帝往寝宫走。一边走,杂通一边嘱咐那些小太监,“都把嘴管严喽,谁也不许说出去,不然你们几个脑袋也担不起!”一群人一路颠着,在甬道的石路上快速地朝前走,明帝身子不能动,心里却明白,他知道自己这身子快不行了,有些事得早点做了。
第二天一早,恒京街头的百姓都议论纷纷,说是昨晚有刑司出动,查抄了几位大臣的官邸,有人亲眼看见的,吏部尚书欧阳子、礼部侍郎李不、京城转运使孟经、国子监祭酒邢皆都在其列。寻常百姓半夜里看到灯火通明人喊马嘶哪还敢出来打听?都关门闭户管好自己家门,只有个别胆子大的在远处爬墙登房看着,也不知都是什么缘故,只知道官兵围了宅子,从里面抓人出来。
除了这四位大臣,观天台的内侍官司徒行也被下狱,只是他不过一个小吏,没那么惊天动地,所以没人知道。在紫禁城内,殿前统领何诸也被抓捕,当晚正是殿前检点宇文天钧值夜,接了这密令也是莫名其妙,只得按照明帝的旨意,把何诸绑了起来,交付给刑司的官员,临走时,宇文天钧还对何诸说:“想必是有些误会,等我见了圣上,自当帮你开解”何诸也不知身犯何法,只得跟了刑司的人去了天牢。在恒京城外,近卫左营的马步兵都统使肖年也被刑司扣押,原来的副手齐萧然被提升为新的马步兵都统使。整个晚上,明帝躺在病榻之上发出了搜捕密令,直到各处去的人马都来报知抓住了人犯,才勉强睡去。等到第二天一早,却怎么也起不来。
大臣们得知了有人被抓的消息,马上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京城里被抄家的四位大臣,都是河阳王邢均崇的私党。看来,明帝有意要削弱邢均崇的势力,为邢均宇扫平道路。宰辅马志勋在家中焦急异常,不断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人人都知道他也算是邢均崇的人,昨天早朝上又是他第一个替邢均崇出头,既然昨晚的搜捕里没有他,那么等待他的又是什么?接下来该怎么办?马志勋想来想去,终于坐在书案前,写起奏折来。
若真论起邢均崇的私党,恐怕不止这些,邢均崇为陈皇后所生,陈皇后之父为大将军陈羽勋,虽然这大将军之位和后将军庞元景、右将军李子丰一样,都是只占了闲职不掌实权,但军队里的大小将吏历年来被陈家所提拔的不计其数,现任的兵部尚书陈允仲也是陈皇后的族弟,由于牵扯太多,明帝不会轻易去动皇后和大将军这一派人马。
很快,皇宫大内给出了这些大臣的罪名,除了贪赃枉法,最重要的一条是:教唆太子谋逆。谁都知道,太子一死,早无对症,而且静等着皇帝禅位的太子哪会谋逆?就算教唆,也轮不上这些人,太子自然有自己的一套人马。教唆太子谋逆,只是一个看似无从挑剔实则没有根据的罪名而已。明帝已经病倒,自然不能早朝,已经传令宰相郭行毓入内听旨。大臣们的奏章如雪片一样飞向朝廷,有的是竭力搭救,有的是落井下石,也有一个不怕死的,直接指出明帝给出的罪名是没有根据,这个人,就是御史中丞邱亭序。
不过,明帝还是有自己的主张,丝毫不理会朝臣们的奏报,任命乔易中接李不之职,任礼部侍郎,黄承儒接邢皆之职,任国子监祭酒,刁呈接何诸之职,任殿前统领,柳常逢接孟经之职,任京城转运使,齐萧然接肖年之职,任近卫左营马步兵都统使,吏部尚书暂时由宰辅韩图文兼领,至于司徒行那官位,实在是小的不需要皇帝来关心。
这么一来,大家都知道明帝心意已决,支持邢均宇的一派就更为活跃,转而攻击另一派的党羽。在被抓的这些人里,欧阳子本为吏部尚书,官吏提拔多经吏部,可谓是门生满天下,就连邢均宇的那一派人里,也有不少是他提拔上来了,如此一来,大臣们既要奏倒敌对势力,还得防着点误伤友军,几番折腾下来,又有不少人跟着倒霉,莫名其妙地被捅了出来,罢官免职入狱的上下都有。这风,很快也从京城扩散出去。
这一天,李朝未陪着林瑾业一家用过晚饭,又陪林小姐在花园游玩了一圈,忽然见林丰从游廊里走了过来说:“打扰小姐,打扰李公子,来了位客人,老爷说要李公子去会会。”李朝未应了一声,准备和林丰一起过去,他回头看了林小姐一眼,林仙儿笑着对他说:“你去会客吧,天已晚了,明天再见吧”说完,那桃花般的笑颜就转了过去,冬瑶也转过身躯,提着灯笼引着林小姐回内院了,李朝未又看了林小姐背影几眼,才跟着林丰到了客厅,只见林瑾业正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对坐喝茶,见他过来,便连连招手,“快来见过玄伯父”李朝未按照林瑾业的指引,起手拜倒:“小侄拜见玄伯父”那人也起身回礼,大家重新坐定,再做引见。
李朝未这才知道,这老者叫玄仲成,是逢州有名的富户,此次是因做生意来统洲,刚一到,就来见林瑾业。得知李朝未是户部侍郎李不之子,也是林瑾业未来女婿之后,玄仲成自然也把李朝未夸赞了一番,还拿出两扇金牌,算是给晚辈的见面之礼。李朝未陪着两位长辈又聊了一会儿,才又退去。当夜,玄仲成也在林瑾业家下榻,跟随他的随从伴当都赶回客栈,明日再来接他出去。
到了夜半时分,不知是什么人拼命拍打林家的门,值门的小厮气哼哼地披上衣服走出暖阁,跑去开门。门栓一下,刚开了一道缝,那门就被来人撞开,开门的小厮也倒在了石阶之上,那人也不管小厮阻拦,径直朝里就跑。那小厮不知这人来路,连忙大喊起来,“有贼啦!贼人闯进来啦!”这么一喊,两侧厢房里纷纷掌灯,下人们都穿了衣服提了棍棒赶出来。却见那人停了下来,对众人喊:“都不许声张,我有急事找林老爷,快去禀告!”林丰也赶了出来,借着灯光一看,这人他认得,是本地府衙里的一名干办。
林丰见不是坏人,就让众人关好大门,都回去安睡,自己带了那干办进了客厅。听得前面吵闹,林觐业也穿了衣服,走了过来。看到林觐业到,那干办立刻走过来,礼也不施就从袖里拿出一封信札,展开在林瑾业面前说:“朝廷下旨捉拿人犯,近日里礼部侍郎李不家的二公子住在府上,里外皆知,知府老爷刚收到公文,就急命我连夜来报,林老爷快做打算,以免惹祸上身!”伴着这人的话语,林觐业也大致看完了信札上的内容,别的不打紧,只是搜捕李不一家,李朝未正在自己家里。
“林丰,快去喊李公子!”林瑾业把信札那到烛火上,点燃了一角,直到快要烧尽,才扔到了地上。林丰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飞跑到李朝未的卧房里,李朝未不知外面何事,也穿了件衣服,被林丰不由分说一把拉到门外,边朝客厅跑边对李朝未说:“令尊犯案下狱,朝廷要拿你全家,公文已经到了知府那里,有紧密的人深夜来报信!”等他说完,两人也跑到了客厅。此时玄仲成也穿了单衣到了客厅,林瑾业也不多说,吩咐林丰快去拿一百两金子,安排李朝未从后门快走。
李朝未忙给林瑾业磕了几个头,便回房穿上外衣,把衣服扔在包袱上,胡乱一卷,提起剑就往外走。林丰把十个元宝包在布里,塞进李朝未的包袱,拉着他朝后门急走。这么一穿内宅,李朝未发现林老夫人和林小姐也都起身了,丫鬟们掌着灯,照着她们站在外面,等李朝未跑过来,林小姐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走上几步,把一个香囊递到李朝未手里,灯光之下,只见林仙儿眼里泪光闪动,似乎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李朝未接过香囊,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林丰看着着急,拉起李朝未就朝后跑。
李朝未边跑边回头,只见林仙儿站在原地,只顾朝自己这里看着,一不留神,李朝未的包袱刮在树丛里突出的一根枯枝上,衣物散了一地。李朝未也觉背上一轻,却哪还顾得上,只跟林丰一直跑出后门,朝南城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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