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几个月了,不间断地,梦见被老虎追咬。
【一】月半遇“虎”
荒野里,我看到有一只浑身长着白毛的老虎,向我猛扑过来。“娘!娘!”我吓得魂飞魄散。
“猴子,你都要娶媳妇的人了,梦里还喊着娘?做噩梦了吧?”我被娘推醒的时,才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我不好意思地揉揉眼,冲娘不自然地笑了笑。
别笑话我,我出生在猴年猴月,所以父亲才干脆给我取了个“猴子”的乳名,从小听惯了父母这样称呼我,也觉得怪亲切的。
奇怪得很,最近常常做梦被一只白色的老虎追赶,哪怕是大白天,只要打个盹,老虎就出现了。细想起来,应该是从上个月的农历7月15开始的。
7月15是中国的鬼节,孝顺的儿女们都会在这天,在过逝的亲人坟前烧纸化钱。因为我8岁就跟随父母离开老家到小县城居住,而且再也没有回去过。所以不管是清明节还是鬼节,我们一家人只能在城郊的三叉路口,焚香烧纸,悼念亲人。
那天夜里,是我和母亲一起去祭祖的。当我给祖先们上完香,叩完头,猛地发现,那烧纸钱腾起的烟雾,在空中几个翻转,变成了一只白色的老虎,并恶狠狠地一步步向我逼近。
我吓得不轻,“啊”地发出一声惊呼。“猴子,你一惊一乍的,在搞啥名堂?这是在祭祖,心要诚,话要少,免得惊扰了祖宗。”埋头往火堆里加冥币的母亲,显然没有察觉刚才的一幕,她的话语里带着对我的责怪。
此刻的我哪里听得进就母亲的话,双眼死死盯着老虎,跑吗?娘不能丢下,不跑吗,不被老虎咬死都要被它吓死。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但见一道红光从旁边的树丛中闪出,像一把红色的剑,直向老虎刺去。
老虎落荒而逃,并最终还原成一团烟雾。再看那红光,又慢慢遁进了树丛。一定是幻觉,一定是!我自言自语,用右手掐掐左手,很疼,显然不是做梦,也不可能站着做梦,而且母亲还在虔诚地往火堆里加着冥币。
我都大学毕业了,也算受过高等教育,什么鬼呀、神呀我从来不信。通过短暂分析,我断定是自己因为最近生病,身体虚弱导致的幻觉。为了证实自己结论的正确性,我打着手电筒,蹑手蹑脚走进了旁边的树丛中,试图寻找那束根本就不存在的红光。
人就是那么奇怪,越是想证明什么不存在,就越是希望发现点什么来推翻自己的结论。一步、两步、三步。就在我向树丛迈出第七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红色的手镯,孤零零躺在树下的草丛里。
这时,我听到母亲在喊:猴子,跑哪里去了?都烧纸完了,我们回家吧。我急忙捡起这个手镯,也顾不上多想是玻璃的还是玉石的,装进衣袋就随母亲往回走。
一路上,我反复想着刚发生的事情,母亲似乎一路上对我说了不少的话,但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当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走在荒山野岭找不到回家的路,突然一只白色的老虎向我猛扑过来。我还来不及惊呼,就见一把红色宝剑从自己的衣袋中飞出,刺向猛虎。
醒来,一身冷汗。摸摸床头的衣服,衣袋里的红手镯还在,奇怪的是,在没有任何热源情况本来应该冰冷的手镯,此刻却有些温度,甚至还略略有些烫手。
“日有所见,夜有所梦,大概是昨夜那烟雾的幻觉,让我储存在大脑中,梦里像放碟片一样放出来罢了。”我想。只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红光、这手镯,又该作何解释呢?此后的夜有多长,我就纠结了多久。
【二】手镯情缘
因为昨夜的失眠,第二天早上,还在床上的我无精打采。好在当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我决定先上上QQ,和熟人聊聊天,聊累了再补补睡眠。
当我刚刚打开QQ,发现我的“老乡群”里的聊友们早已叽叽喳喳聊开了。
“麻雀,麻雀,你只要飞到我身边?我保准让你变凤凰!”、“乌鸦、乌鸦,你啥时候才能管住你这张乌鸦嘴啊?”
这个群美其名是老乡群,其实根本没有过聚会,也没有因为人们加入群而让老乡的情分更浓。不过,心闲的时候偶尔看看这些调情用语,也不是坏事,可是现在我的心情很糟糕,麻雀乌鸦的,只是让人的心情更堵。
就在我要关闭QQ时,突然一个红色手镯头像开始在群里闪动起来。手镯!?居然和我昨夜捡到的手镯一模一样。我暗自吃了一惊,急忙打住,返回了群里。
原来,是一个名叫徐娘的网友,在群里发了一则遗失启事:我有一只玉石的红手镯,昨天不小心弄丢了,这可是我奶奶留下来的祖传宝贝,希望捡到他的是一位拾金不昧的好人。
徐娘是老乡群里公认的“群花”,26岁,未婚,虽然自嘲为“徐娘”,可一点也不老。很多老乡都希望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惜,有情的流水遇到了无意的落花。徐娘这一帖激起了千层浪,有群友赶紧询问失落的地点,并表示马上前往寻找;有群友安慰她“别气了,等我以后赚钱了,给你买个更值钱的手镯”。那个刚刚给麻雀调情的乌鸦,则话锋一转:“徐娘,要是有人帮你找着了,你怎么感谢啊?”
“不可能找着啦,我发这启事不过是想把它作为我手镯的祭文罢了。不过,真要是有人为我找着了,只要他是男人,未婚,我就嫁给她。”徐娘这话,显然赌的是不可能有人找着。
我看着群里徐娘的承诺,摸了摸衣袋中的红手镯,突然一阵狂喜。徐娘一直是我的梦中情人,但是她很清高,除了无事在群里吼几嗓子,从来不单独给谁聊天。我尝试了无数次,没有一次鸟我。这不,机会来了!
我点开了单人聊天窗口:徐娘,我昨夜在城东的郊区,捡到一个红色的手镯,不知道是不是你的。
我的话,徐娘起初以为是开玩笑,甚至以为是想接近她而耍的小手段。不过听我后来说得鼻子眼睛都全,终于相信了,并答应当天中午在城东的一家咖啡厅见面。
能单独与梦中情人相处,不亦乐乎?!此刻我的脑海里除了徐娘还是徐娘,什么梦、老虎统统丢进了垃圾桶。
为了中午和美女见面有好个精神,我倒床便睡。临睡前,把这只手镯亲亲地抱在了胸前。
恍惚中,我又一次身不由己,跑到那个荒芜的山头,而且又迷了路。这一次,我看真切了,在一堆杂草从中,有一块石碑,上面依稀可见“吴人村”三个字。
这哪是吴人村呀,分明是无人村,想找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我有些惶恐,再次担心会遇到那只白毛老虎。担心啥就来啥,果然那只白毛老虎在不远处咆哮着向我冲来。我转身就要拼命逃跑,可是脚上像坠着千斤行李,给根本跑不动。眼看老虎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这时我多么渴望那道红色的光出现呀。
果然,一道红光从我的胸前飞出……随后,老虎逃走了,红色的光消失了,再后来,我醒了。又是一身冷汗,一摸躺在胸口的手镯,微微发烫。
【三】有惊无险
双手捧着微微发烫的手镯,我彻底想明白了——第一次幻觉产生时,红光是从树丛中飞来的;第二次梦里,红光是从衣袋里飞出的;这第三次,却是从胸口飞出的。红光出没处恰巧正是红手镯当时所在处。
我有些迟疑了。这可是多次救自己于梦里梦外的救命神物啊,如果真是徐娘的,归还了她,以后再被可恶的老虎追赶,谁来救我呢?
不过,再想回来,也没有什么啦,不过是幻觉抑惑是梦而已,大不了被老虎吓醒。再说了,说不准徐娘会真的嫁给自己?想着,我笑了。
一看时间已经11点过,赶紧起床,精心打扮一番,得变成一个光鲜的男人,别初次见面就搞砸了。就在我怀揣手镯,即将出门时,手机响了。一看,正是今早徐娘留给我电话号码。
“后羿,我是徐娘,你出门了吗?我已经快到咖啡厅了。”电话里,徐娘的声音温柔得要滴出水来。忘了交代,因为我的乳名有个“猴”字,所以我就顺势在网络上取了“后羿”这个光光鲜鲜的名字。
就在我微微有些醉意的时候,徐娘又补充说:“来的路上小心点啊,别遇到虎什么的……”
你哪是徐娘,简直是我的亲娘!明摆着让我雪上加霜啊,我真的已经谈虎色变了!不过我得绅士一点,而且大白天县城里哪有什么虎啊?“放一个万个心吧,我是谁呀,打虎英雄呢,怕啥,嘿嘿!”我说。
为了尽快见到美人儿,我招了一辆的士。司机很年轻,车开得有些快,一口气已经抛下了好几辆其他车辆,还边开车边哼着小曲,摇头晃脑的。“师傅,小心点啊。”我实在有些担心。
“不怕,不怕,我的车技好着呢!”司机自信地笑着。10分钟后,在城东的一个弯道路口,一辆路虎车超速驶来,同样高速行驶的的士见状,急打方向盘,虽然避让开了路虎,的士却“彭”地一声撞在了马路边的电线杆上。
我肋部一阵疼痛,大脑里一片空白。醒来的时候,见自己已经被人救出了车,旁边的司机满脸血污地躺在地上呻吟。而身后的小车整个头部都已经变形。
很快,120急救车赶过来了,司机被抬上了急救车。而我,死活也不肯去医院,因为自己感觉到,除了右肋有些疼痛,什么伤也没有受。再说了,咖啡屋里还有梦中情人在等着呢。
换了一辆的士,数分钟后,我走进了咖啡小屋。
“你是帅哥后羿吗,咋才来呀?我都等你半个小时了。”眼前的徐娘比她QQ空间的照片还漂亮,只是我目前的心情,在冰点。毕竟刚刚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没事儿,只是路上出了一些小状况。”我说。徐娘突然“呀”了一声,“是不是真的遇到什么虎了?”徐娘的话让我猛地醒悟过来。是呀,刚刚逼我们车的不正是路虎吗?
此刻,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眼睛死巴巴盯着徐娘。
当我讲出自己乘坐的的士被路虎车逼撞了电杆这事儿,没有想到,徐娘比我更惊讶。“怪了,怪了,我出门前打了个盹儿,迷迷糊糊有个声音传来:‘给来见你的人说一声,小心虎了’。话音刚落,我就醒了。琢磨着要见我就是你呀,所以我才叮嘱你小心虎来着。”徐娘说。
或许是因为我刚刚经历的车祸,或许是因为那个奇怪的嘱托。现在的徐娘有些花枝乱颤,不过我更觉她的妩媚,我的情绪也因此镇定下来了,一种护花使者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端起服务员递过来的咖啡,很绅士地、浅浅地品了一口。很苦。我皱了皱眉眉头。
“头一次喝咖啡吧?加点糖会可口一点。”徐娘说。说实话,我真的是第一次喝咖啡,而且也不知道咖啡里还可以加糖。不过,还是装腔作势地告诉徐娘,我喝咖啡从来不喜欢加糖,这样才能品尝咖啡鲜美的本味。
徐娘不置可否地笑了,话锋一转:“后羿,快吧手镯拿出来我看看,究竟是不是我的。”徐娘不提,我还真忘了是来这里还手镯的。
我赶紧把手伸进衣袋,不过拿出的手镯让我和徐娘同时傻眼了:手镯已经碎成两块!我突然想起,出车祸后,刚醒来就有人就在议论我命大,说是一块很锋利的铁皮抵在我腰部,衣服都割烂了我却一点伤也没有受。
“八成是衣袋里的手镯救了我!”我捧着红色的手镯,不知该向徐娘怎么解释。
【四】手镯流泪
一大滴泪掉下来,滴在我端咖啡的手背上,明显感觉到泪水的温度。
“别伤心呀,徐娘,大不了我赔你一只新的。”徐娘是站起来走到我身边的,就在她拿起手镯时,无地自容的我端起了咖啡杯,。
这一滴泪让我心痛,但我还是不敢正眼看徐娘,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大人面前低头等待惩罚。
“你说什么呀,我哪里流泪了?现在科技发达,找个工匠镶好就可以了。再说了,你为我险些丢掉性命,我真哭了,也是被你说感动啊。”
徐娘没有流泪?那这泪……?我立即抬起头来注视徐娘,的确,徐娘虽然表情很沮丧,但是她的眼角干干的,并没有泪水。再看这只手镯,却在断裂处挂着一滴水珠。
“太不可思议了!手镯居然在流泪?!”我这一声惊叹,着实吓着了徐娘,仿佛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条被切割成两半的蛇,于是快速将手镯放到桌上,神情陷入一片迷惘。
想了千百遍我和徐娘见面的场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幅尴尬、伤心以及惶恐的画面。不过,我大学几年没有白读,很快用其他话题打破了僵局。
徐娘告诉我,自己姓吴,叫吴丽影,家住离县城很远的一个乡镇,小村子名“吴缘村”。我的天呀,正宗老乡!我也姓吴,我的老家就是吴家坪比邻的吴恨村。
常言说,老乡相见泪汪汪。我们有太多共同的话题,从孩提时候的办锅锅说到大毕业后参加工作,从乡村的羊肠小道情说到县城的柏油马路。
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我们都有些恋恋不舍。当我看着她踹着那只断裂的手镯,离开咖啡屋的那一刻,突然一种恐惧袭来。
那梦,那虎、那红光、那车祸场景、那神秘的嘱托、那流泪的红手镯……每一种现象,都不是一个唯物论者能解开的。当然我的恐惧不是因为这些,而是担心失去红手镯之后的日子,没有它的保护,是否真的会遇到不测?
回去,不需要再赶时间,在公交站台,上了一辆54路公交车,一路像失了魂儿。回到家里后,母亲已经开始在做晚餐了。
母亲见我神情有异,赶紧问:猴子,你去哪里了,也不给家里你说一声,看你无精打采的,脸色也很难看,要不要去诊所看看。
我没有回答母亲的话,突然想到自己上午梦里荒芜的山头那块石碑。“娘,我们居住的村子,一直叫吴恨村吗?会不会在更早的时候叫吴人村?”我问。
“猴子,你咋知道,是听谁说的?据说在早些年,还真叫吴人村,好像因为发生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还死了人,后来才改名叫吴恨村。
哦,原来这样啊,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遭遇一定与家乡的曾经有不可分割的关系。甚至想到,也许是一种神秘的力量,催促我回到故乡,做一些该做的事情。
【五】医院活见鬼
吃过晚饭,在母亲的强行要求下,我去了躺医院。
医院离家很近,步行不过五分钟就到。但是,我从来不敢正眼看他。因为在我的心目中,医院就是一个连接阴阳界的驿站。走进去的人,运气好回了,运气不好,去了。而且,那福尔马林的气味,那拿着手术刀、把病人任意摆布的白大褂,那扇一次次吐出死人的电梯……那里的一草一木,总让人毛骨悚谈。
傍晚时分,人并不多,我很顺利地挂了号。因为此前肠胃不好,拉了好几天的肚子,这才导致身体虚弱。也许,幻觉就是这样乘虚而入的。
我是54号——倒霉,又是这个不吉利的数字。见前面还有3个人排队检查,我就坐在门外的长木椅上等着。
“54号,进来检查!”奇怪,我刚刚坐下,就在叫我!还有前面的51、52、53号呢?但是当我抬起头来,惊奇地发现,刚刚排队的人全都像凭空消失了。门诊室里坐着一位中年女医生。她正向我招手。
我走进去,赶紧递过病历,她看一眼,就扔到一边去了。“你没病,我也不是来给你看病的,我是求你帮忙的。我姓吴,给你一个姓,名叫吴心,我现在有难了,想回吴人村又回不去,求你带我回家吧,求你了……”女人说着,双膝一下子跪到我的面前。“大姐、大姐,我、我……我正要去扶,突然,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了起来,接着隐隐约约听到了哭声。
只眨眼功夫,身边的女医生也不见了。“54号、54号!”感觉有人狠狠地把我推出了门诊室,我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在地上。醒了,原来又是一个梦,我还在长椅上。
54号!这一次是真的叫我了,我赶紧走过去,拿出病例卡。这又是一位中年女医生,不过比先前那个医生长得慈祥些。我担心又是做梦,但是使劲儿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很痛,我放心了。等女医生量完血压、看完舌苔、检查完眼睛,便开始问诊了。
“你哪里不舒服?”她慈爱地问。
“我哪都不舒服,我要回家,你们别想阻拦我……”这是我说的吗?我心里想的可是“脚手发软、四肢无力、常出现幻觉之类的话”,怎么一张嘴就变成了另一套话?更让我吃惊的,自己一个堂堂男儿的声音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简直就和刚才梦里那个求我带她回老家的女人声音一模一样。
我这莫名其妙的牢骚、和一嗓子女人的声调,把这位中年女医生,还有排队看病的病友们都吓傻了眼。不过医生终归是医生,她很快恢复了平静。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说:“小伙子,你走错地方了,你该进神经科去检查检查,快去吧。”医生说完,向我做了请的手势,并高声喊着:下一个:55号。
我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想起这一两天内发生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件件不可思议。有时候甚至怀疑这只是一个漫长的噩梦,梦醒了,自己可能还躺在卧室里的那张床上。
就在我高一脚低一脚走出医院大门时,见门口围着一大堆披麻戴孝的人,他们含着悲痛的泪,正将一具女性死尸抬上殡仪车。
真晦气!我正要躲开的时候,不想遮盖尸体的头布突然飘落,一张灰白色的面孔立即露了出来。啊?!那不正是刚刚在医院门诊室外梦到的中年女人?我尽管吓得浑身发抖,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这一眼不打紧,却意外发现她突然睁开了眼睛,并死死地盯着我……
我的精神彻底崩溃了,撒腿就往家里跑。可是耳边依稀传来“快救救我,快带我回去”的哀求声。
【六】谁掌我嘴?
回到家,倒床便睡,是吓的。
我打小就很懂事,不能也不敢把自己的奇闻怪事讲给家人听。记得8岁的那个除夕夜,母亲把我叫到身边说:儿啊,年头到年尾了,端碗蒸肉到你祖子的坟前去看看他老人家。在我们老家农村,每到年头岁节,都有端出祭品,祭奠亲人的风俗习惯。
我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赶紧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粉蒸肉往屋后祖子的坟前走去。小孩子谁都当过,嘴是最馋的。尤其遇到那年天干,我们家和很多农户家里颗粒无收,全靠政府救济过日子,一年难得吃上几回猪肉。所以我边走着,边流口水。
“反正大人也看不见,不如偷偷吃几块!”心这样想做,便伸出手,抓了一块放到嘴里。太香了,又抓了一块。就这样,我经受不住肉的诱惑,边走边吃,走到祖坟前,已经只剩三块蒸肉片了。
“祖祖,过年了,孙子给你端来了肉,快起来吃吧,趁热。”头一年过年,我和父亲一起给祖子端的肉,程序我都懂。所以这一次,我把肉碗放下,就跪在祖子坟前,叩头了三个头。
“孙儿,你喜欢你就全吃了吧,我不饿。”从坟地里突然发出一种低沉而又苍老的声音。那时我不懂什么鬼神,以为真是坟里的祖父“在坟有灵”,心疼自己的孙子。于是抓起碗里的蒸肉,一口气就吃过精光。
祭品,一般是不能立即吃掉的。而是端回家要在中堂里供奉2个小时,一家人才能分享。
当我拿着空碗回家,父亲问我怎么回事时,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诉父亲:“祖子说他不饿,让我吃,我就吃了。”
我话没有说完,“啪”地,脸上就挨了父亲一巴掌。“哪有去世了的人会说话的?我看你撒谎!”打醒事起,父亲很少打我。可能是因为我犯了农村祭祖的忌讳,或许因为认为我不该撒谎,父亲要给我一辈子也难忘的教训。
打那以后,我又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在路边的坟前看到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呀、听到女人在水里哭着喊救命呀。然而,当我正要讲给家人听时,便会听到“啪”地一声,有巴掌打在脸上,火辣辣的。迷迷糊糊中,就是父亲在打自己。但有些时候,明明只是娘在旁边,只是想把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讲给娘听,巴掌也照样打来。
小孩子是最长记心的,后来我再也不把自己的秘密讲给他们听。于是,脸上火辣辣的情形也就少了许多。
读大学后,我接触到了心理学。对于这些现象,书上统统用6个字解释——幻觉、心里暗示。
我吐,天底下这么多人,唯独我就幻觉了,我就被心理暗示了,感觉有些委屈。但不管委屈不委屈,却都让我养成了一个习惯,不管自己经历着和正在经历着什么,我都不想告诉自己的父母亲。
如果说小时候是怕那莫名其妙就被扇在脸上的巴掌、怕痛,那么长大了是不想让父母担心自己。常言养儿防老,父母已经接近70岁的人了,告诉了他们,只怕增加他们的精神负担。因为父母,还指望着我有一翻事业,然后风风光光傍我享几年清福呢。
人已经严重虚脱,浑身无力。但我是渴望着睡去又害怕着睡去。不知道,这个夜晚,还有什么在等待着我,老虎来吗?我没有了红色的神器庇佑,我会被老虎吃掉吗?那个医院里死去的女人,还会在梦里求我吗?
我整个儿的人,就像站在梦的边缘,被两股来自不同方向的力量拉扯着,刚要睡着就被猛地拉回现实,刚醒来却又迷迷糊糊被另一股力量带进梦里……
【七】遇见鬼门
虎!虎!白的。但见它嚎叫着、张牙舞爪向我狂奔而来
我惊呼着,依旧置身于一个荒芜的山岗。前面不远处的草丛里,那块“吴人村”的石碑还冷冷地躺着。
绝望之际,多么希望那束红光幻化成一把宝剑,像前几次一样刺向猛虎。然而,红光没有出现。
小时候听人说,遇到老虎什么的,你只要倒在地上装死,老虎就会放过你,因为他们是不吃死人的。就在老虎即将抓住我的瞬间,我立即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装起了死人。
果然奏效,老虎见我倒下,立即停止了进攻,只是站在原地不停地咆哮。
此刻的我,似乎真的死了,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而且身边来来往往突然多出了许多陌生的面孔,有的披头散发,一见便知道是传说中的厉鬼;不过并不像传说的那样,所有的鬼都披头散发。相反,还有很多男的西装革履、风流潇洒,女的花枝招展,风姿卓越。看来这鬼界和人界都差不多,那些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估计是买不起房、穷困潦倒的鬼界流浪汉。
这只虎似乎并不怕人,他一个劲儿地嚎叫着,嘶哑的声音有悲戚也有愤怒。而这些忙碌的人群也对虎视而不见。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就像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泼人突然出现而另一泼人又再突然消失,那阵势像在表演一场大型的幻术。
这时,地面冒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这更让我不寒而栗。因为她正是傍晚时分死在医院里,曾化为医生要我带她回家的中年女人吴心。
我想,我倒在草丛里,她应该不会发现吧?正揣摩着,就见吴心猛地回头,一双滴血的眼睛愤愤地盯着我。随即,转眼从我面前消失了。
沿着一个个人影消失的方向望去,终于明白了,那块刻着“吴人村”的石碑正是让他们进出的一扇看不见的门。
正想着,老虎又一次发出嘶哑的嚎叫。“完了,难道我就这样一直装死下去不成?如果等会再来些牛头马面什么的,不被老虎咬死,也要被他们活活地给吓死呀。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突然,从远处的空中飘来一个人影。是徐娘吴丽影!我欣喜若狂,突然大声喊道:“徐娘,不,丽影——快把你的红手镯拿来呀,快来救救我啊!”徐娘似乎并没有看到我,而是直接向那块石碑奔去。
完了,我想,这石碑分明是一扇通向地府的门,我绝不能让它奔去。不知道我从哪里来的勇气,也管不了老虎还在身边吼叫,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横插向飞过来的徐娘。
就在石碑旁边,我截住了徐娘,并狠狠地一掌将她推开。这时,老虎再一次疯狂地奔我而来,原一位徐娘身边的手镯会飞出红光赶走老虎,然而挽救生命的红光始终没有出现,眼见老虎的前脚已经搭上了我的肩,连装死都来不及了,绝望的我右手触及到了这块石碑,也不管能不能挪动,顺势往上一提,不想石碑轻而易举地被我举过了头顶。我正要转身用石碑狠狠砸向老虎的时候,但见一道亮光从石碑上闪出,随即一声巨响,那阵势比夏季的炸雷还响。老虎就地一滚,不见了,而我也被这声炸雷惊醒了。
醒来,已经是早晨8点,窗外传来雨声,不时电闪雷鸣......谢谢上帝,是大自然的雷电把我从梦中拯救了出来。
尽管脑袋灌满了疑问,但班还得上。因为父母年事已高,一大家人全靠我养活。至于工作嘛,说来并不轻松,就是为旅行社跑业务,拉客人。偶尔在业务饱和,旅行社带队人员或者导游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帮忙出去带带队。
我刚刚起床,电话响了,是单位打来的,说有一支队伍需要某度假村旅游,要我去帮忙带个队。
说来奇怪,带队出去的一周时间里,我并没有做过一个噩梦,相反,一些难于启齿春梦到时做过几回。
我想,可能是在家呆久了,憋出来的神经病吧,早知道,早就该给单位领导送点礼,求他把带人的机会多给我一些。
一周以后回到家里,精神好极了。父母见我如此精神,也高兴得呵呵呵地合不上嘴。然而,当天晚上,睡在自家床上的我,一个同样的噩梦又开始了,只是惊醒的方式是因为两只打架的老鼠。
转眼离鬼节2个月了,只要在家,只要闭上眼睛,我的梦里就会出现山岗、老虎、石碑。只是总有机缘巧合,在最危险的时刻,都会因为受外界的因素干扰而让我免遭劫难。
(https://www.biquya.cc/id35957/2102157.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