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翰将心比心,放了刘辛一马,就连吴雪梅也被他网开一面。
参议大人余庭长嘘一口气。
“大人英明!”
其实,并不像余参议想象的那样单纯,文墨翰之所以放过刘辛、吴雪梅,是因为他认定,这两人又希望进入今年殿试的三甲,到时,他文墨翰不仅有为国贡献人才的政绩,还有私人之情宜,这两个未来之星,是他退休之后为他所有的第三梯队。
“好好考,预祝你,还有你,”他指着刘辛,和才请过来的吴雪梅说,“你们俩都考解元、会员和状元。”
这明显不符合逻辑的祝福,却十分诚意地表达了文墨翰的真心,他拍了拍他们俩的肩膀,暗示他们即便是有夹带,他也会罩着他们的。
幸亏今年为了杜绝科考舞弊,巡抚大人亲自命题,他至今都没有和布政司的属官通气,所以,即便是二位布政使也不知道今年乡试的考试题,要不,以文墨翰现在的心情,他一定会泄密的。
第二天,三年一次的乡试开始了。
场面很壮观,一间间隔断的考场,横七竖八总共有一千多间,即便是见缝插针地安排考生,考场也延绵一里多路,场外,警备森严,场内,紧张的气氛让人窒息。
刘辛的位子临时变更,他被安排在最靠近布政司的一棵樟树下;吴雪梅却在不远的桂花树下考试。据说,樟树下,曾经是蔡伦的考试位置,蔡伦是东汉造纸术发明家(东汉没有科举耶,蔡伦不知考啥),湖南衡州人,官至中常侍、尚方令等职,封龙亭侯。而桂树下是当年周敦颐考试的地方,此君是北宋哲学家。湖南道县人。官至大理寺丞、国子博士。不久,马永初也被人抬进了考场,他被安排在右边的槐树下考试,据说这个地方是欧阳询当年考试的位子,欧阳询是唐代大书法家。湖南长沙人。官至太子率更令、弘文馆学士,封勃海县男。
他们都是被寄予厚望的考生。
可是,第一场考试结束,刘辛还没来得及对答案,就听见不幸的消息传来,长沙城瘟疫流行!
不过,三年一试,这时候即便是天塌下来,考试也是不会停止的。
第一场考完,一些发挥欠佳之人知道再耗下去不但考不上举人,还可能小命不保,所以,许多考试急忙把行李打包,匆匆从东西南北四门涌出。
“功名利禄,过眼云烟,金银财宝,身外之物。”
出了城门的考生都这样说。
第二场考试坚持下来之人不足三分之一。到了第三场,进入考场的考生已经只剩得一个零头了,两三百人而已。
长沙城变成了鬼城!
一千多考生大部分离开了长沙,城内,只有那些有望中举的士子,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整天缩在客栈里紧闭窗门,等候放榜的日子。所以,长沙城内,乍一看,几乎就是空城一座,各家各户,都是门窗紧闭,街上,除了几只病狗,数条瘦猫,就只剩得古树昏鸦了。
长沙流行天花。
刘辛也有些紧张,虽然经历过非典、禽流感,但在二十一世纪已经绝迹的天花,刘辛知道,他是毫无免疫力的,一旦被感染上,九死一生。
苍术、白醋、板蓝根、大青叶……狗屁用处!李时珍这老家伙,竟然在《本草纲目》里记载,用什么水牛虱和粉制成饼吃下来预防天花,还说什么以毒攻毒,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真正预防天花的办法,只有一条路可走,种痘。
可现在是明朝,哪来的天花疫苗?
有!
刘辛脑子里灵光一动,种活痘!
从即将痊愈的天花病人身上取下脓痂,划破身上的皮肤,把脓痂涂在伤口上,这就是种活疫苗的法子。
值得一试。
刘辛在读大学时,教科书《免疫学》的绪论里就提到过,牛痘接种法的创始人是爱德华·琴纳医生,他就是从养奶牛的女孩身上取下的脓痂,种在他人的身上来预防天花的。二十世纪消灭天花,就是通过普遍种痘,消灭传染源,最后才是天花绝迹。
没时间犹豫了。
“吴兄,我有预防天花的办法,你也预防下?”
一听有预防天花的办法,吴雪梅差点跳起来。他们一家人,都没有得过天花,正在担心呢!
“好哇好哇。”
可是,等刘辛把想法讲给吴雪梅听,差点把他吓死!
“你疯了吧!”
自从那天文墨翰接见他们两人之后,他们就成了朋友,他们一起住在临江酒楼。不过,吴雪梅有些后悔,他这十多天都在琢磨一件事,他很没信心相信刘辛是个正常人。
疯子。
吴雪梅有很多时候是这么判定刘辛。
现在进一步证实了他的想法。
“吴兄,种痘苗,是预防天花的最佳,也是唯一方法。”
吴雪梅惊疑地看着刘辛。发作了,疯病又发作了,该不会有暴力倾向吧?二话没说,吴雪梅三步并两脚,从二楼连滚带爬,蹭蹭蹭,包袱都没来得及拿,逃出了临江酒楼。
……
刘辛找到了适合的病人,病人家属死活不肯他取脓痂。
“想自杀,你也不能讹我们那!”
刘辛说好说歹,谁相信?
“你看我们是有钱的人吗?”
意思是你讹,也得讹诈有钱的人。
费了半天口舌,刘辛掏出包里最后的几两银子,就连三个铜钱都给了人家,在他签了生死状之后,人家才答应让他从病人身上取脓痂。
眼看着他把脓痂涂在划破皮肤的上臂,拿着钱在发抖的主人说:“年轻人,有什么想不开的,用得着用这办法自杀吗?你去哪里买点好吃的,选个风景优雅,风水过得去的地方度过你最后的几天吧。”
回到客栈,刘辛也没对人讲此事,他也没心思再拉别人加入种痘的行列,古人接受新生事物比想象的难。
接种了痘苗后,身子微微有些不适,但是,第五天开始,又一切如常。
这几天,他天天喝茶,发呆,睡觉,偶然和别人聊聊天。
现在,他不聊地球是圆的了,也不聊相对论,更不谈汽车、手机和网络,他们聊现实,明朝的现实。譬如,倭寇、努尔哈赤,还有当今皇上。
当今皇上是可以批评的。
龙御使都上书三次了,大骂皇帝昏君,祸国殃民。可见,骂了皇帝也没事。
当然,龙御使骂皇帝的事,也有很多人不以为然,他们说,天下是皇帝的天下,臣子是皇帝的臣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是中华几千年的基本伦理,你骂皇帝,就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那是得杀无赦。
不过,堂下有人义愤填膺,而堂上,皇帝一点火气也没有。明朝的君臣关系确实比较奇葩。神宗皇帝看着御史骂他的折子,他没下旨拿人,也没下旨撤职,他淡淡地说:“麻痹,你骂吧,老子就是要做个昏君!”于是,一个长长的哈欠过后,对身边的太监说:“洗洗,睡觉去。”
所以,大明读书人有股潮流,谁敢骂皇帝,谁就是铮铮铁骨的真文人。
……
几天后,远在数百里的德州。
“把天花脓痂种在他自己身上?!”
当在德州的李时珍听到刘辛种痘的事,惊愕得美尼尔综合征发作。这逆天的奇思异想,绝对比人活在地球上的说法更加匪夷所思,“他什么事想不开?”
“科举也不是人生的全部啊。”李时珍很难理解,虽然刘辛考上举人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即使发挥失常,也不应该寻短见啊。名利,一辈子还长着呢!何况,他们一起合作的医药研究所运转正常,过不多久就有成果出来,那时候,银子白花花的排着队进门,人生多美好哇!
为什么寻短见?
李时珍心如刀割,哭着就要上长沙去为刘辛收尸。
刘辛没有给李时珍讲过B细胞,T细胞,他没办法给他解释体液免疫和细胞免疫,这是一套完全有别于中医体系的另一套医学理论,数百年之后才可能从西方传到东方,南湘雅、北协和,那是一九一二年的事,离大明万历相隔近三百年。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李时珍终于还是想起来了,刘辛讲过“种痘”的事。
他难道是在自己身上做实验?
李时珍大吃一惊。
不由得赞叹一声:太伟大了!
从小立志为医学事业贡献毕生精力的李时珍,突然激动起来,他对刘辛这种大无畏的献身精神震骇不已。
“我要向皇上写奏折!”
“我要让皇帝颁发圣旨,给你立牌坊,给你立传,给你追加封号。”
“我要启奏皇上,给你的祖上,你的妻妾,你的儿女加封称号,让你光宗耀祖,还有……你的葬礼……要厚厚葬!”
李时珍激动得真的老泪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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