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德州望江酒楼。
好一个观看风景的去处!
大江,舟船片片,风帆如朵朵白云,不时还有几艘两层大船通过。
这里是古时吴楚咽喉,商贾如云,客商云集之地。
望江酒楼是东码头最繁华,也是最豪华酒店之一。
刘辛在二楼的靠窗边要了一个座位,看着江景,一个人喝着闷酒。
他在思考人生。
前世,怀才不遇,已经遭透。这一世,富家子弟加傻子,好尴尬的定位。本来,尴尬虽尴尬,但家有万贯家财,还有娇妻美妾,要改变现状并不太困难,谁知道,弄了半天突然形势彻底逆转,自己不是傻子,但必须亡命天涯!
真是的!
为什么要装傻子?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月娥说了,不要急于冒险回家,隐形埋名,避过风头,等十年八年平静了再回家。哎,好漫长的等待啊。
思考了半天。
想不透。把问题放下,今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弄清家中情况不难,眼前,得在德州立下足,凭自己的优势,在这个不得不小的地方,创造出一片天地,也许不难。
……
“范楚儒大人调任湖广巡抚,那可是给我们德州露脸了那。”
“是呀,范大人当年还在我家吃过酸豆皮呢。”
“嗬!说来也巧,有年我家新鸡生蛋,第一个就是给他吃了。”
“哈哈!”
“哈哈!”
……
刘辛斜睨着邻座的两个老头,他们一壶德州老酒,就着茴香豆,吃了半天了。估计他们是附近之人,要不,这等消费,店家早已把他们列为劣质顾客。他们一边吃喝,一边议论德州新闻。
媒体几乎还没起步的大明,新闻旧闻往往都当成趣闻,在这样的街头巷尾口口相传,特别是酒楼、饭店、茶馆、杂耍之地,都是新闻发布的主要场所,这相当于后世的某某TV和互联网,正能量负能量都在此散发。
现在,他们就在散发正能量。
范楚儒是德州人的骄傲。
他们俩为这个大人物的成长出过力而自豪。酸豆皮和鲜鸡蛋,物虽小,情却深,还满满的载着他们是近邻的信息。
这份交情,了得!
“我记得范大人还在我家门槛上撒过一泡尿那。”
“哈哈,巧啊,我肩上还有他尿的余味呢!”
……
惹不住想笑。
刘辛果然笑了。
四只眼睛果然聚焦在刘辛的脸上。带着愤怒。
“这位公子,笑为何为?”
留有一缕白须的精瘦老者脾气比较差,他那双门缝一般的眼睛,隐隐约约有一丝凶光,凝视着刘辛问。
“你是说我笑什么对吧?”
“嗯,正是此意。”
“哦,听你们说起范楚儒,我突然想起这范老头就想笑。”
“范老头?人家才三十六岁,你说他范老头?”精瘦的老者怒意更盛,似乎刘辛侮辱了他们心目中的神。
咝!不由得吸了口凉气。三十六岁,就做到了巡抚?看来,干部年轻化仅仅作为一个口号是不行的。万历皇帝虽然昏庸,但用人的理念确实不错。
“我当然可以叫他老头啊,范老头一上任就出了个洋相,把我笑死了。”
两个老头互相对视一下,惊疑的表情表露无遗。
此人是何许人也?
“公子贵姓?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刘辛嘿嘿一笑。
他来到德州的这些天没闲着。第一,马家巷的巷子很深,那里的房租五钱银子一月,很便宜,虽然简陋,但将就着也是个落脚地方。第二,置了一身行头,一副公子儒生派头。第三,用十文钱买了一把折扇,再用三钱银子请人仿冒唐伯虎画了一副仕女游春图,本来还想让人仿冒祝枝山写个提拔,可仿冒之人要提价两钱,刘辛一怒之下,自己挥笔,龙飞凤舞,写了一首《沁园春﹒雪》,惊得仿冒者问,这是什么体啊?毛体!毛体自然没听过。那人端详半天,重重叹了口气,最后冒出一句话:“哎,可惜了我这幅画。”第四,就是往人多,品味比较高的地方钻。
“我吗?小地方人,小人物,不值一提。真的。”
两老者又对视一下。
心里同时“咦”了一声,自诩为阅历无限的两个资深老媒体人,他们认定,此人有些来历。
“请问高姓大名。”
“小可姓刘,名辛。”
“刘伯温的后人?”
刘辛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刘伯温的后人,虽然他看过刘氏家族族谱,刘邦、刘世光、刘伯温、刘x奇都是进了族谱的,真假嘛,难说。
所以,刘辛哼哼哈哈,算是一个含糊的回答。
“深藏不露,那是高人!”最后,两个老者得出结论。
和老人聊天,总是有收获的。刘辛和两位老者聊了一个下午,有两个不小的收获。
一是打听到了范德清是个值得结识的名流,他是德州州学的学政,掌管一州的教育工作,学生中不乏高官名士;二是德州商行最具实力的是普济药局,它在德州仅设一个药铺,但江南之地,普济药局直属店、加盟店无数,几乎占了江南一半的市场份额。
过了几天,刘辛想,先得弄几个银子。
刘辛筹划一番,打起精神,来的菜市场左侧的普济药局。
好大一间药铺!
刘辛才到门口不由得吃惊起来。
前世,见多了大药房,装修豪华,明亮宽敞,比档次,不比药品品质,比的是店面大小。所以,大药房千多平米的店铺,比比皆是。
可是,一见普济药局之后,刘辛的自信瞬间蒸发。
一个药铺,取名为“局”,前后三进,左右还有别院六间。第一进,普通药材;第二进,普通成药制剂;第三进,全是名贵药品,海马、金蟾、犀角、龙涎、千年老参、稀有灵芝等等。至于别院,那是配方和现场加工处。
“见你们的老板!”
进门,刘辛就趾高气扬地呼喊。
既然来了,硬着头皮都得装出底气来。
果然有效。
掌柜的出来了。
“客官您是……”
没搞清对方的身份,绝对不会鲁莽行事,这是普济药局掌柜李旺的风格,他见来人一副跋扈的派头,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详。
但是,李掌柜从没有过怕字。
“老板呢?”
刘辛往大师椅上一坐,搭起二郎腿,摇着纸扇。李旺一瞥此扇就认出了,这是唐伯虎的“仕女图”。题跋也必定出自某个大家之手,笔锋苍劲,字体更是独具一格。当然,他的眼光再厉害,也不可能知道这是几百年之后的“毛体”。
“老板不在。请问……”
请问啥,他一个省略号。老道的江湖高手,一般会留给对方一些余地,有个回旋的空间会比较好。
江湖险恶,不得不处处留心,即便是腰杆子很硬的人。
“见见你们老板。”
这架势,非见老板不可那。李掌柜暗暗吃惊。
“这位公子,老板真的不在家,有何贵干,我李旺或许可以替公子效力一二。”
“你可以做主?”
“公子,有何吩咐,请讲。”
李掌柜把腰弯得很低,他的头尽量低于刘辛,这是礼貌。
头低得够低了,一双细小、明亮的眼珠以四十五度角度往上窥视。刘辛看到的是一幅大灰狼偷偷注视小白兔的神态。
刘辛高高地俯视。
嘴角还露出邪恶、阴险、残酷的笑容。
“吩咐不敢,只是鄙人对此间药铺兴趣盎然。”
“……”
李掌柜愣住了。没听错吧?你对这药铺兴趣盎然,难道你想买下来?普济号药局只买进不卖出,这是永乐年间留下的商规。
匪夷所思。
用扫帚赶走这等狂妄之徒?
不!凭他直觉,这人来头不小。
李掌柜僵硬的脸肌好半天才抽了抽,他用拇指中指把嘴角用力撬开,八颗牙齿亮晶晶地挂在了嘴上,转过头,朝向刘辛,灿烂的笑容很夸张:“公子,这个……”
点到为止。
李旺江湖经验老到,他绝不一次把话说完,留有余地是他几十年的经验。
刘辛回以假笑,他一口白牙更加闪亮,即便到了大明,也不忘记天天使用高路洁牙膏,与不刷牙的古人比,这点优势必须有的。
他不急,淡淡一笑,站起来,转过身,盯着普济药局正堂上悬挂的一副对联。似乎是一个风雅之士,在欣赏一幅绝妙的字画。
这对联很有些历史了,黑色底板已经发灰,漆金大字都开始剥脱。
上联是:白头翁持大戟跨海马与木贼草寇战百合施复回朝不愧将军国老。
下联是:红娘子插金簪戴银花比牡丹芍药胜五倍从容出阁宛若云母天仙。
刘辛缓缓说道:“这幅对联应该是是正德三年,大学士程德老为太医院所书。那一年,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初稿出来,皇帝大喜,命大学士拟了这么一副对联,这副对联隐含药名十六味,赞誉有功大臣四人,皇帝和皇后也在对联中有所誉。”
刘辛只是自言自语,轻声细语,犹如和风。但是,李掌柜的越听越心惊,因为,知道这副对联所隐喻的物和人的人,不是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必定是太医院上品级的太医。
“公……公子,请!”
李掌柜这才正式把刘辛当做贵人,请进了贵宾室。
恭请刘辛坐下,上等新茶奉上,完了,李掌柜使眼色让仆人退下,才慎重其事地说:“公子吩咐的事,小人哪敢不遵?公子可否宽容老朽数日,等我禀报主人,三天之后,老朽亲自上府上回话,如何?”
刘辛心里哈哈一笑,哼,你背后之人权大势大,见他,我本就没有这打算,可你李掌柜,德州同行都说你精明死鬼,没人可以牵你鼻子走上半步,好哇,我刘辛就要牵着你遛一遛,让德州的商家掌柜们,看看你李掌柜也有被人遛的时候。
想到这,刘辛差点儿手舞足蹈起来。
“好的,三天,我刘某人在德政园摆酒相候,事情成与不成,尊便。今后,我刘某人在德州也不是一天两天,呆久了,我们不成朋友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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