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敬言完全没想到她会来这手,羞得满脸通红,赶紧先自己穿好,再去帮助男孩,那儿就着了一条犊鼻裤,早让她看光了。“你们两个过来,要把他打扮成侍女的样子。”
他们显然都明白了这个意思,一阵手忙脚乱后,两个侍女又站在面前,只是身高差距太明显,她指了下:“你,走路时尽量踮着脚尖,在裙下,别人看不出来,你,尽量压低走,但别走形了。”
柳敬言点点头,把换上男孩服装的侍女绑在柱子上,又给另一个侍女指了位置,也依法绑起来。
她已经走到门外,张望了下,让男孩先站到前面的树边,万一出什么意外,也好直接躲在树后。心里有些紧张,刚才那些动作、指令几乎是下意识完成的,她可以意识到是萧瑱云做的决定,但是接下来该做什么,她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只能寄希望于接下来的下意识不要出问题。
后面转了一些响动,是柳敬言出门,把柴房按原先样子装上了。没想到这时候的女子居然有这聪慧,她点点头,尽量自然向前走去。按刚才的判断,这里应该是后花园,并没有直接出宅的门,最短的路,应该是往偏院走,那里有一个门,不知道关上了没有。
可是才刚出月门,迎面有十几个披甲男子冲过来,当头的一个亮甲,拦在她面前:“妹妹,你这是要去哪儿?”
这么说是哥哥了?她完全不认识,这个判断也让她心里没有多少把握,只能继续装没听见,绕过这人继续往前,那些披甲军士对自己应该有所忌惮,都是低头,让开一条路。不过这种礼数不可能对侍女也是如此,如果看出破绽,柳家两人就危险了。
她强按住心慌,回过头,尽量让声音清亮:“父王是否到了城外?”
那人面现喜色:“你说话了,那就好了,父王确实已经到了城外,让我过来请你过去?”
这么说不是去提柳家姐弟的!有这么凑巧的事?她只需要看懂表情就好了,挥挥手:“你们快跟上来,别走丢了。”
那人先抢步过来:“你就带两个侍女去?”
难道还有侍女,那为什么刚才就跟着两个?她也不想旁生枝节,只是保持着步速向前走。还好那个便宜哥哥讨了没趣,跑前头领路了,要不然以她对宅里的印象,别说走到正门,就是去偏院都寻不着路。
真正走到街上,她更是心中懔然:到处都是青烟,没有百姓,只有一队队军士四下盘查,如果她刚才带人走偏门出来,只怕没几步就要被抓回去。
门上已经为她备着轿子,怎么上去,确实是一个难题,还好柳敬言手快,示意把轿放低,帮她把轿帘掀开,正想着要不要让两姐弟也上轿,他们已经扶在轿旁,显然是熟识这个阵仗。只是有一点不合礼制:他们都是走在轿子的右侧,本应该是一左一右才对,这可能也是柳敬言关心弟弟导致的吧。
一路上,她都没有去掀开轿窗,因为那个便宜哥哥似乎得了什么密旨,时不时就从马上掀开轿帘,看看她的动静。她只能听,听到外面军士的跑动声,听到妇女的惨叫声和男人的狂笑声,东西破碎的声音,城门开启的声音。她知道,不论是历史还是梦中的历史都没有改变,京城终究是攻破了,叛军围住了守军仅十万的台城,不论是萧衍还是萧纲都没有可能再攻出城了。
那份黄绫可能没有送到,可能是因为自己塞得不够牢靠,半路弄丢了;也可能是因为太子世子在路上被劫了;甚至可能那个侍卫根本就是萧正德派去的卧底,自己千辛万苦写成的警讯,早落在萧正德手里,这时候叫自己去,正是为了对自己进行处罚。
这是她不能承受的历史。或者仅仅是一个小小的错误:那六个字,她是用简化字写的,当时匆忙,根本没想到繁体字的情况,里面可能有三字是古代人无法识别的字,他们就算拿到黄绫,也不可能看懂那上面的意思。
真的是这样么?如果真是,历史给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这种感觉足以让她心如死灰。她能怎么办,繁体字没学过,用左手写出繁体字更是困难,当时应该选择简繁体一致的才对。可是现在怎么想都晚了,如果真的黄绫送达并被识别,可能现在自己一家已经不复存在,自己也可能并不会多活几天,就算不是穿越,这种死亡的感觉仍然让她恐惧,已经有过一次了,她不想在梦中再来一次。
外面只剩下简单的马蹄声,她猛然醒悟过来:如果带柳家姐弟到萧正德面前,等于是才出虎窝,又入狼口。她眉头一皱,捂住肚子,大叫两声。
“妹妹,你怎么了。”那人立刻掀开轿帘,探头进来。
“下轿,我肚子疼,不行了。”她来不及通过轿窗观察外面情况,只能在下轿后暗叫一声侥幸。从这里可以看到京城却看不到城门,很可能是就近出了城,但萧正德驻营的地方却在另一边城门外,虽然走的是官道,但旁边还算有些树木,尤其是离开城的那一侧,有一片小树林,里面遮荫如夜,不能一眼看穿。
所谓人有三急,这时候她自然顾不上矜持:“快,扶我过去。”
后面传来低低的笑声,她恨了声:“笑什么,先派人去营里报信,说我随后就到。”
“郡主您怎么样了?”柳敬言一进林,就赶紧问这话,害她大翻白眼:“把你弟的发饰挂在那棵树上。”这里离路有些距离,但还不算太暗,外面应该能看到。她急步往里面走了一段,停下脚步,蹲下来,在他们回避之前赶紧叫住:“哎哟,好痛。你们还不过来扶好?”
柳家姐弟这才反应过来,蹲在她身前,低声问:“郡主是要逃么?”
“我逃不走,”她明白,如果自己要逃,柳家姐弟难逃一死,“难为你们走了这么长的路,腿力还有么?这里过去应该是向南,现在贼兵集中攻打台城,城外守军不多,应该小心点能够走脱,有没有可以投奔的方向?”
“七舅在江陵,兵多将广,离此最近,我认得路,这就带弟弟去投奔。”
“七舅?”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古人讲话就是麻烦,一家子人口又多,哪能记起是谁?“城里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见到他们时,一定要好生说清楚,让他们快点来救援。”
“是,”柳敬言朝外张望了下,“临贺王叛投侯景,为什么郡主要救……”
“哎哟,好痛,离我远点。”她没想这话题继续下去,只是目送他们在树林中深一步浅一步地离开。
“长子昭明太子萧统,次子豫章王萧综,三子梁简文帝萧纲,四子南康简王萧绩,五子庐陵威王……”如同乘法口决表,她认真扳着指头点数下来,排六的应该是萧确的父亲,邵陵携王萧纶,那么七舅应该是……梁元帝萧绎。
是梁元帝,萧衍诸子中做了皇帝、势力最大的那个人。如果能说动他,以他的能力和野心,打败侯景完全是可能的。他,确实是在江陵!
“哎哟,好痛,我怎么把这给忘了。”
半个小时里,她杀猪般叫了八次,出来时被笑称今天说的话超过前三年的总和,她自己也知道,今天发的声波功超过萧瑱云一辈子的总和。可是所有人居然都没有意识到,扶着她进树林的两个侍女不见了——出林的时候,她把发饰摘下来,踩入土里。
萧正德居然是在军营门口焦急地迎接,只有小轿被他的亲信抬进军营,其他所有随行人员包括那个便宜哥哥都被拦在营门外,这让她一路窃喜过去,直到掀开轿帘直接进入那个大帐时,她的心才往下一沉。
两侧是排列整齐,武装到牙齿的军士,冷冰冰地眼光集中在她身上。一个外族人踞坐在上席,小眼细眉横向她,冷冷笑了一声。
她只能像是完全没注意到,仰视着大帐奇特曼丽的顶部,慢慢往里走。萧正德紧走两步,拦在她前面:“还不快向侯丞相行礼!”
她听不到,她不可能听到,她能记得,当初她是坐在皇上身后侧,不,是皇上自己拿个蒲团坐在前面,而这个叛贼,当时正伏卧在面前,伏卧在自己的面前,也是没正眼瞧她,区别仅仅在于,那时是不敢,这时是不屑。
她要表现得更加不屑,对于萧瑱云,这种国破家亡的时候,绝不可能会丢失了净居殿里的气度尊严。她放缓自己的脚步,尽量走得小心,却又能保持扎实,就算这时踩在棉花团上,也绝不能让自己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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