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沈晓云当然知道，这是那类食谱里常用的。只能恶狠狠地当胸推他一把：“是不是你又嚼什么舌根子了，你这胸还用得着丰么？”
“啊？”萧辉这才醒过神来，惊奇地打量她，倒让她脸更红了，抱着罐子躲房间里，恶狠狠地扫荡一番。不过，还挺好吃的，根本没有说的那么难吃啊。
这种好日子不可能有太久。很快就要毕业了，这是最后一个学期，萧辉和其他女同学被派到郊区的一家医院实习，之间有通过几次电话，按萧辉的讲法，十之八九是混日子吧。反正一起实习的同学中他最小，而且还是异性，那种小地方的医院，明着不说，其实就是性别歧视，那些个医生眼光里，他就是一个电灯泡。唯一的好处，他还是一个人的宿舍，也不用担心女同学骚扰。这种幸福的孤独，估计是准备陪伴他一生了（那个家伙给算的命，一般从来就没准过）。
沈晓云没有这个实习的机会，晕血是一方面，学校里也需要她继续管理男生宿舍。毕业分配的事，很多同学已经落实了，包括萧辉，通过爷爷的关系，已经找到了下家，而她，学校只是在口头上提过要留校，但怎么留却再没有人提起过。或许留校不难，但最多当一个辅导员，拿着一些菲薄的工资，看着一届届新生走进视野，那么青春洋溢，而自己在这个孤寂的空间里逐渐老去？
没有萧辉这衰鬼在身旁，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无助。有几次在夕阳中，她走过那个熟悉的教职工宿舍楼，那里有自己一生中曾经最疯狂的日子，只是能够给她帮助的人已经离去。她攒了些钱买了盒口服液，可每次到宿舍外一百米就会黯然离开。新的教导主任也是女性（为了工作方便嘛），也住在那间宿舍里，只是年纪会更大，丈夫和孩子都在外地，每个周末她都会回去团聚，平日里经常都要加班，她确实不知道能不能遇得上，更不知道能不能说上话，好像留校的事，真的与教导处主任没有什么关系。
春节她没有回家，一个人在宿舍里拿电热杯偷偷煮粥配着萧辉不吃扔给她的一罐粉末，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年萧辉没有请她去家里过年，可能真的是生分了？
最让她难过的是梦境再也没有到来，从春节算起，已经有两个月了，每个夜晚她都睡得不沉，无法入梦。不知道萧瑱云后来遇到了什么难事，只有在清晨恍惚的鱼肚白中，她似乎能够看到那个小女孩，倔强干瘦的背影，仅限于背影，然后慢慢远去，慢慢消散。
至于萧确，还是有办法知道的，虽然没有网络，利用休假的时间，她沉到图书馆里查阅了相关资料，很快就知道确实是一个人名，或者也能算是个名人吧。
梁武帝六子萧纶的儿子。他文武双全，字还写得好，年少就已经成名。在钟山战役中，所向披靡，最后困在卫城中，随梁武帝被俘。侯景很喜欢他，留在身边，可他最终选择谋杀侯景，事败身死，那时的年龄，按现在的标准，才刚成年吧。
侯景之乱！沈晓云这时候突然明白过来，先前看到那个长得猩猩一样的侯景时，她居然完全没把这个人与历史书上留了一笔的这个事件联系在一起。是萧确之死让她想起来，那个殿前跪着的是侯景，那个坐在自己身前接见的必然是梁武帝，还有那萧詧，那个临贺王，都是史书上可以查到的，那萧瑱云呢，她又是谁，为什么要入自己梦中？
那个孤独的背影正要远去，萧瑱云仿佛是要告诉她了，随着小女孩的长大，将会卷入那场史称“侯景之乱”的著名乱局中，她就要无力无助无望无倚地看着梁武帝兵败，侯景兵变，临贺王篡位，萧确英年早逝，而她什么也不能做。
那一定是一个悲剧吧，她战栗地合上史书。在侯景之乱中，曾经富裕的江东，几百万人死于饥饿和兵乱，江东士族被毁杀怠尽，连居帝位近六十年的梁武帝最后都被饿死，一个长得那么瘦弱、那么丑的女孩，还有活命的机会么？
不，她不能任着这种命运降临在自己身上，不能这样学无所成地进入社会，最后还可能被扔回家乡，就像是城市里从未飘浮过这个一颗尘埃。
她下定决心，把那盒快过期的口服液扔在一边，在一片夕阳余辉中敲响了教务处的大门。
“是……沈晓云吧。”桌子后面大大的眼镜片闪了一下。
她乖巧地闪进去：“马主任，你最近很辛苦吧。”那张脸确实有些像马，拉得很长，所有被她治过的老师学生都说她绝对已经更年期了，比前任教导主任更神经质。所以她没有回话，沈晓云也完全可以理解。
这个房间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阳光很难照射进来，房间里有一丝陈腐的气息，不过她能忍受，借着灯光，她看到办公桌上有一张信纸，上面似乎隐约撒着什么东西。
马主任可能意识到了，立刻把纸叠起来，塞进抽屉：“听过名字，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是辅导员的事么？”
“您记性可真好。”她很想说自己还不是辅导员，但忍住了，在这个看透一切的女人面前，任何乖巧的作法都会被视为可笑。她只能鼓起勇气：“你先忙吧，我帮你拔一下白头发。”
“我有白头发么？”那副镜片后立刻闪过一道厉光。
“没……”她知道要糟，所有女人都不希望出现白头发，更不希望被人看出来，何况是一个年轻同性，这就是没有职场经验的后果啊。但这时候，她已经没有退路：“你的头发很厚实，就那几根白发，拔了，对头发的生长会更好些。”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眼，低下头继续手上的事，声音轻不可闻：“好吧。”
几乎有些泪涌上眼眶，她努力平复了心情，轻手轻脚走过去。夕阳残照中，女人还没梳理干净的发丝篷散着，泛着枯黄色，几乎很难看清黑发与白发的分别，她必须靠近了，细细检索，努力不要造成哪怕一丝牵扯疼痛。
白发很多，她小心地把下层的发丝压住，只挑选容易浮在上层的，那一瞬，她感觉自己怀抱的是母亲，好像在三年前，她还为自己母亲拔过白发，可是好久没有了，母亲渐渐苍老，头发斑白了太多，根本不愿意再承受那种疼。
怀里的人轻轻呻吟了一声，那种疼可能真的很难忍受，其实她已经让自己的手法做到最轻柔，可那种粗硬的头发肯定是有密实的毛囊结构，脱离开自己的土地它们总要挣扎，总要做出一丝努力。可是她不愿意再回到那片土地，不想再经受脱离时难忍的伤痛，
怀里的人轻轻呼吸急促进来，空气中弥散着一丝气味，是一种中年人肠胃不好、腐臭的气息，但她能忍。仿佛到这时候，她才明白过来，这位已经放弃工作，依偎在她怀里的女人，并不是自己的母亲，也不是滕主任，是几乎没有情感交集的马主任。
可是她不能放手，她能感觉到发丝的质感，青丝下的热力正传导到胸前，暖流正在那里划圈，在那终将滋养生命的地方，奇异的刺激感让她身体的生机复活了，毫无杂念地刺透了她，让她忍不住要在春天萌芽……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老师没有任何征兆冲进房间，惊愕地瞪大双眼：“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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