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默然，可能大家都没想到这个平日里贪花敛财的临川王会有这种见识，一时都无法反驳起来，更何况，他已经把前两条路都堵死了，后面两条，就指着在场之人，谁也不想触犯众怒。
皇上微微吸了口气。萧宏赶紧接上口：“普天得圣上之化，一心愿修的人颇多，下臣不遑鄙陋。愿向圣上推荐几人，还请圣裁。现太子长子大器，人如其名，颇识大体；湘东王长子方等，清心寡欲，识见不凡；邵陵王二子确，文武全才，尤工楷隶，另有故太子三子詧，居岳阳王之贵，能静心潜修。此皆皇族之龙凤啊。”
下面传来一片讥笑声。他想压制萧詧，这个计策也太明显了，就连皇上的神色都有些瞧不上。他却不为所动：“下臣不才，子孙多顽劣，唯有正德自幼得皇兄熏陶，倒是得了几份清虚之气。”
众人愕然。正德本是萧宏过继给皇上作儿子，自从昭明太子萧统出生后就失去了正位，降为虚衔的王，为这个，他好几次意图争权，还叛逃北魏，割疆卖城，这样的人，还得了清虚之气？
萧宏微微一笑：“正德其他儿女也都顽劣如我，不堪清修的，只有此小女，是正德归心后所生，果然是得了清虚之气，平日里，只好潜修清净，识文断字，更兼平日里都不用侍女的，虽说女红上差了，但日常起居极是洁净。敢大胆呈请皇兄，列为身边清修之人。”
“潜修清净。”
“哦，我记起了，是叫瑱云是吧。”皇上凌厉地扫视一眼，她却动都不敢动，她明白，父亲和爷爷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她不是失聪了么，平常要没有侍女，如何起居？你们还是要好生看待她才是。”
“快，给我，”正德一急，也不顾她听不到，伸手过来：“把经卷给我。”
什么经卷？！那可是昭明文选。她一急，伸出手去，却不料把自己瘦弱的身材暴露无遗。众人发出一阵轻呼，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皇上却是没看到一般：“心有佛法是功，万事慈悲是德；内心谦下是功，外行于礼是德。功德在法身中，不在修福。六弟之说也有些道理，只是此女早已过及笄，恐无法得修此福啊。”
及笄是虚岁十五，她其实已经过了不少，但用及笄还有另一个意思，就是可以出嫁了。这让她心里一急，一句话从脑海里闪过，不由地就上前一步：“踵其事而增华，变其本而加厉，物既有之，文亦宜然，随时变改，难可详悉。”
这话不是经文，但文字工整，与皇上所说，也颇有相对之意。顿时让人有些刮目相看，特别是那两人，一直都以为她是完全听不见的，这下差点吃了一惊，萧宏连忙俯身：“此女确实颇有慧根，世俗之语不入其耳，圣音佛法即可灌顶，这是圣上之福啊。”
正德也连忙跪下：“儿臣不孝，每贻父皇思虑，心下难安。天幸育此一女，此也是家门之幸。”
皇上认真打量了她两眼，缓缓摇头：“此事，不行……”
“不行，”校长磁性的声音都有些变形了。萧辉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的，反正晓云只要求他“申请”，成不成不影响她继续施展暴力。
但是，想想她还在宿舍里昏睡不醒，他就有些伤心，居然有些希望能成事。
“你可真是我们学校的香饽饽啊。”那个副校长转过来打圆场，“什么人都……这三千块钱你拿着，这件事我们内部解决，大家揭过去不提，不要作法律追究，可不可以？”
“不行，”他一看见信封就烦，“这三千块钱不要，只要你们让云作门卫，我就不追究。”
“三千块钱不要？做门卫多少时间才有这个数啊。”副校长笑起来，使了个眼神，“好吧好吧，钱你还是收着，门卫呢，你们也就当着，先做到期末。别再出什么事，答应我，如果发现什么情况，别跑出来喊了，我在门卫室里装了个警报器，用它就可以。就这么样。”
“就这样，”他噘噘嘴，“工资呢，不会还是二百吧。”
“那就五百吧，每人五百，不能再多了。”
他犹豫了下：“可以，不过我只拿二百，给她八百吧。”
这个消息居然让沈晓云立刻醒过来。
“八百？真的啊，”她满脸放光，“我打听过，其实像我们这样，最多只能拿到五百，你可真是强啊。”
副校长没克扣他，却被某人摆了一道，三百块钱啊！他的心里淌血，脸上却保持着笑：“这里三千块，你帮我收着吧。”
“又三千，”她失声惊叫，小心翼翼地接过去，然后歪着头打量他，“转个身就是三千，不会是……那个钱吧。”那神情看上去怎么那么奇怪呢。他晕倒。
反正他是请了两天的假帮她搬家。幸好星期一上午必然是有课的，要不然，遇见一些女生他的脸还往哪搁啊。
沈晓云昨晚已经把门卫室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特别是休息室，她不但用开水烫了三遍，还加了把锁，这让白班的保安很是报怨了一番。但她不管，干脆把门关上，和萧辉一起布置房间。很快地，里面焕然一新，很有些女生宿舍的味道。
“这床铺，我们怎么用啊，”萧辉说着这话，不由地心里一跳。
“嗯，”她似乎没听懂，随即转开眼，“我是睡上半夜，下半夜守门，你上半夜守门，下半夜休息，我说过的，我们的作息时间互补，什么事都不会干扰。”
“这个啊，”他一阵脸红，“我是说被褥怎么铺，要不然换来换去多麻烦，你看这样好不好，铺两层褥子，你的放在我的上面，被子也是两层，我的放在你的上面。”这好像是以前一首“便宜歌”的内容。恐怕这幽默她是听不出来的。
“好吧，”她直勾勾地看着，“只是你的褥子弄脏了，我已经扔掉了，被子嘛，铺两层会不会太厚？”
“我……我可以回家再拿。”
“不用了，我的褥子厚着呢，够用了，”她显得大义凛然，“床单和被子可不能混用了，用自己的吧。”
那是自然的，萧辉埋头铺上褥子，确实挺厚实，纯棉的，床单是她的，睡时再铺一层自己的床单就行了。他心下一动：“喂，你，后半夜的，你不会对我怎么样吧。”
“呸你，我……”她脸又红了，“告诉你，要担心的该是我，我可是相信你才和你合作的。”
你还是先相信自己吧，哪里有什么需要担心的，恐龙！
“出去，我要先睡了，”看他作完了苦力，显然她又不客气了，“记着，到十二点时再叫我。说实话，我以前夜里起来的时间是没准的，现在有你这个尽职又准时的闹钟，真是再好也没有了。”没天理啊。
萧辉赶回家认真地洗了个澡，却忘了带床被褥。坐在门卫室里，看着女同学来来往往，他居然按捺不住喜悦，虽然不再打招呼，却能看到大家眼神里的善意。
沈晓云睡得要远比她自己说的要深，十二点叫醒她时，她并没完全意识过来，差点惊叫失声，直挺挺坐起来，灯光下，可以看见她有些破败的睡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快出去，我……我要穿衣服。”
好一会儿她才出来，萧辉早已经是上眼皮打下眼皮：“对了，外面那个饭盒里是你的晚饭，菜是干的，饭可能都冷了，你自己泡些开水吃吧。”他一边铺着被子，一边打着哈欠，“饭盒是我家里的，帮我洗好。”
“你帮我，打晚饭？”她注视着，眼里有一丝惊惧，“那，明天我算钱给你。”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从进校起，她就没吃过晚饭，人家充一个月的饭卡，她要吃两个月。按她的说法，不吃晚饭可以保持体形（就她那种体形？），还说捱过饿、醒来后，精神特别集中，学习特别能学得进去。
好像还真被她验证了，自从吃了简单冰冷的晚饭后，她的学习水平可能是有些影响，单元测验时她的成绩有些滑落，跌到前五名之外。萧辉的倒有些进步，原因倒很简单，门卫室里什么娱乐也没有，我看了几天通俗小说后，终于也洗心革面，读起书来，最方便是趁沈晓云不知道，把她课堂笔记偷出来复习，那可真是好东西啊！
那可能是他到现在为止，见过最棒的课堂笔记了，几乎是把老师的版书和讲义逐字记录，这要怎么样的速度啊，固然字迹并没有一般女生的那种娟秀，依然很整齐。以他的阅读速度，等于是两小时把白天的课重新上过一遍，再做了作业，想不提高都不行。而且还有个好处，从此上课他就不做笔记了，只管听着，省下的文具费买了几本看上去差不多的笔记书、书写笔，趁空插换进去，她居然也没注意，自然地就用上了。
不过对学习成绩沈晓云一定是很在意的，不知从哪儿搬来一个脸盆架，定下规矩，十点打一盆水进来，之后就不准出门卫室，反正开关门和警报器在。还特地弄来一个古老的马桶，放在休息室里背光的角落，自然是用于那种工作了。萧辉大为不满，两个人合用一盆水，多脏啊，还有那马桶，他听都没听说过，也不知道密封性怎么样，那里面的东西可是容易孳生细菌的。到时候……
他的卫生常识得到了充分的验证。没过几天，沈晓云就病了——她一定是为了学习，太用功太刻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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