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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铭遥和朱琳来到平州市公安局看守所会见被告人惠涛。三轮车出城过了铁道,在一个小土坡下停了车。孙春丽带着他们走上小土坡,指着土坡中间的十几间平房说:“这就是审讯室,停会儿你们就在这儿会见惠涛。”
他们又往上走了三十几步,看见了市局看守所的木牌和一道铁门。郝铭遥看见审讯室和铁门之间也没个围墙,不由皱了皱眉:“这也太不安全了,万一出了事算是谁的责任?”
孙春丽像是回答郝铭遥的问题:“前两个月还真从这儿跑了一个,所以现在特别严,听说所这儿提审犯人的都得自备手铐。”
朱琳对郝铭遥说:“这下麻烦了,咱们上哪儿找手铐去!”
郝铭遥只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
郝铭遥让孙春丽找个地方休息,他和朱琳来到看守所值班室,朱琳拿出一审判决书、律师会见证明和两个人的律师执照要求会见惠涛。果不其然,值班民警见他们没自备手铐,拒绝他们会见。不管朱琳怎么解释,值班民警还是不肯松动。两人正没辙时,从铁门里走出一个女民警跟朱琳打招呼。朱琳定睛一看,出来的民警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大学同学黄萍。朱琳简要说明来意之后,好奇地问黄萍:“你们这儿怎么立这么个规矩?律师会见犯罪嫌疑人也要自备手铐?”
黄萍回答道:“这是上次跑了犯人之后,市里面定的规矩。公安局为此还特别批准我们市每个律师事务所都购买了两副呢。不过这肯定是临时措施,过不久就会取消的。”
朱琳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黄萍跟值班民警嘀咕了几句。值班民警二话没说,立马开了绿灯。会见手续办完后,四个人就在铁门外等着看守往外提人。不大一会儿,就听见铁门里传出铁链拖在地上的哗啦哗啦的响声。朱琳的心马上提了起来。她过去只在电影上看见带着手铐脚镣的犯人,现在突然让她看见真的,不由有点瘆得慌。
铁门开了,看守带出来一个人交给郝铭遥。朱琳看见这个人二十八岁左右,一米七六的身材上穿着一身囚服。虽然脚上带着铁镣,举步惟艰,但标准的国字脸上却没有犯人特有的萎靡不振之气。黄萍见犯人提出来了,就对朱琳告别后走了。郝铭遥问提出来的人犯:“你叫什么?”
他的回答就既准确又简练的两个字:“惠涛。”
郝铭遥指了指审讯室,嘴里也只有两个字:“走吧。”
朱琳见郝铭遥发了话,刚想头前带路,让郝铭遥一把拉了回来。于是,惠涛在前,郝铭遥和朱琳跟在后面,一起往审讯室走去。审讯室里空荡荡的,正前方摆着一张旧桌子和两把木头椅子。桌子对面的墙根放着一块给犯人坐的水泥块。郝铭遥和朱琳坐在桌子后边,朱琳铺开稿纸,拿着钢笔准备记录。惠涛则站在水泥块前等着审讯开始。郝铭遥伸手示意:“请坐。”
等惠涛坐到水泥块上之后,郝铭遥先核对了对方的姓名、年龄,又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我们两个是冲天石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受你家人的委托,在二审阶段做你的辩护人。请问你是否同意?”
惠涛看了看两个律师,又低头想了想,然后回答了两个字:“同意。”
郝铭遥问道:“那好。现在向你提出几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你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事情进来的?现在被采取了什么强制措施?就是什么时间被拘留还是被逮捕?”
惠涛回答的简单明确:“我是涉嫌故意杀人于2006年8月12日被刑事拘留,9月15日被逮捕的。”
郝铭遥继续提问;“你是否承认犯有杀人罪?”
惠涛回答道:“不承认。我没杀过人。更没杀死梁晓燕。”
郝铭遥对惠涛的翻供并不吃惊:“你没杀过梁晓燕?那好,咱们一个一个的说。交通事故科已经查明那起车祸就是你的汽车造成的,你也去公安局自首了。你现在又说你没杀人,那你怎么解释你上次的交代?”
惠涛回答道:“先说清楚。我去自首是为了交通肇事,而不是为了故意杀人。”
朱琳愣住了:“这家伙懂得挺多嘛,连交通肇事和故意杀人都分的清清楚楚。”
郝铭遥接着说道:“你说得对,我纠正一下。你先承认开车肇事、轧死了人,现在为什么又不承认了?”
惠涛回答道:“我当时确实承认轧死了人,因为即便交通肇事,最多也就判七年。可现在说我故意杀人,要判我死刑,我当然我不承认了。上次是肯定,这次是对肯定的否定。”
朱琳差点笑了出来,心说这个惠涛不像书呆子呀,怎么这个时侯还讲什么肯定、否定、否定之肯定?
郝铭遥没有笑,继续问道:“现在你认为犯了什么罪?是交通肇事还是故意杀人?”
惠涛的回答让朱琳吃了一惊:“我的车确实轧死了人,但是开车轧人的司机却是我外甥吴琦而不是我。所以我认为我什么罪都没犯。”
郝铭遥追问道:“怎么回事?不是你开的车?”
惠涛回答道:“是的,不是我开的车。我外甥刚参加工作不久,每天都要挤公交车去上班,这个月以来他常常跟我母亲大讲坐公交车的种种辛苦,说自己每天挤车时就像沙丁鱼被装进罐头里那样难受,连转身都困难。他自己身体好歹还能受得了,身体差的女孩子可就受不了了。他还煞有介事的形容一个女孩被挤死的惨状。没想到我母亲竟信以为真,让我给平州晚报打来热线,希望他们就公交车上发生的惨剧进行报道,呼吁有关部门重视公交车乘坐环境。报社以为找到一个卖点,赶紧派记者进行采访,谁知根本没那么回子事。谎言揭穿后,吴琦对他姥姥说;他就是想开车上班,才编瞎话的。他说他已经考了驾照,就是没车练。等练好车就可以不挤公交车了。他姥姥叫他跟我借车,我别不开面子,就给了他车钥匙。第二天他还车钥匙时,我发现他神色不对,就追问他出了什么事?这时他才告诉我他撞了一个女人。”
郝铭遥问道:“吴琦除了告诉你他轧死了人,告诉没告诉他还移尸假造现场?”
惠涛回答的挺干脆:“没有。”
郝铭遥又问道:“你有什么证据说不是你撞死的人?”
惠涛理直气壮的说:“当然有。2006年5月26日那天看完新闻联播之后,我母亲突然上吐下泻,我急忙把她送到市人民医院看急诊。医生说我妈得了急性肠炎,需要住院观察。26日整个夜晚我妈连着输了四瓶液,我一直在旁边看着。我怎么会一边陪床一边跑到郊外撞人?”
郝铭遥制止他道:“你等等,吴琦什么时候跟你借的车?”
惠涛回答道:“就在26日下午,那天我妈生病住院,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郝铭遥又问道:“既然不是你撞的人,你为什么要自首呢?”
惠涛愁眉苦脸的说:“这有两个原因。当时我一听就急了,让他去自首。可是他不敢去,我妈又哭天抹泪的,说我姐姐死得早,外孙子可怜,求我想办法。我实在没辙了,看在我妈的面子上,我只好去公安局自首,为外甥顶罪。”
郝铭遥伸出一根手指;“这是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呢?”
惠涛回答道:“为了离婚。”
朱琳好像没听清楚:“什么?为了离婚?”
惠涛重复了一句:“是的。为了离婚。本来我想和孙春丽结婚,可是我妈说孙春丽的八字不好,非逼着我和梁晓燕结婚。说心里话,梁晓燕虽然也挺漂亮,但我不喜欢她既不讲理又贪财的臭毛病。真的不愿跟她一起过日子。结婚后我俩经常吵架,我多次提出离婚,可她死活不同意,我妈也坚决反对。我是离婚、离不成,过日子、也过不好,就想干脆找个理由和她分开。这次我妈让我替吴琦想办法,我觉得自首这个法子既能和梁晓燕分开,又让我妈没法说,所以我才去自首的。”
郝铭遥不解的问:“你不愿意接受梁晓燕,可以想其他方法吗,为什么非走蹲监狱这条路?”
惠涛回答道:“其他方法只能是离婚。可我妈这辈子不容易,梁晓燕是她挑中的,离婚的方法对我妈刺激太大。这次是她让我替她外孙子顶罪的,就是出什么事,我妈也不会怪我,所以我就选择蹲监狱这条道。其实蹲监狱的滋味也不怎么好受。”
朱琳停住笔,好奇的望了望惠涛,心说用蹲监狱方法闹离婚,这真是闻所未闻。但她想起一个问题:“听你母亲说,梁晓燕早在两年前就失踪找不着了,你既然已经申请法院宣告她失踪,两年后法院如果判决失踪人死亡,你们的婚姻就可以自然解除。你又何必非要用蹲监狱的方式离婚?”
惠涛回答道:“这事我也打听过,但远水救不了近火。等好几年,黄花菜都凉了。再说,宣告死亡后,她又出现了呢?那不是切糕改粽子——光折腾枣儿了?与其那样,不如先进监狱待会儿。”
朱琳锲而不舍:“既然你想蹲监狱,干嘛还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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