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空气中泛着凉意。这时候的阳光,是没有温度的。它斜斜的从东边屋檐那边照进院子,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
张永又失眠了。缩在院中大树下的竹躺椅上。神情忧郁,或者说一脸苦逼地看着那轮刚刚升起的太阳。在一种惆怅而忧伤的心绪中,他又想起了那个少年。
那个少年,名叫正德。老百姓取绰号‘小祖宗’。在孩子调皮不好好读书的时候,他们就会手拿藤条,一边抽,一边骂:“叫你不好好读书,学谁不好学那小祖宗!天天就知道顽。养你这死孩子还不如养头猪!”
那个少年。是所有人眼中不务正业与荒诞不经的代表。他远贤臣,亲小人,把国家搞得乌七八糟。他还把自己给贬到了南京。两年了,还不叫自己回去。可是,一点也怪不起他来啊。真怪不起来。要怪,就只能怪那个天杀的刘瑾!
张永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父母活活饿死,十岁就流落街头。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赤脚破衣。和野狗抢食。最后逼不得已,只得自宫。自宫,不是为了去练那传说中的葵花宝典。不,生活没有那么闲的蛋疼的浪漫。自宫,是为了进宫;进宫,是为了活下去。断子绝孙,不男不女,被所有人鄙视,只是为了活下去。扫厕所,刷马桶,从基层干起。挨打,挨骂,受尽心理变|态的老太监折磨与虐待。终于,自己也变成了茫茫心理变|态者中的一员。不过,总算。能吃饱饭了,能活下去了。已经很满足了。原以为会平平淡淡度过这像狗一样的一生。没想到,竟遇到了那个少年。那时,他还是太子,自己因为表现突出被调去服侍他,然后,一切就都变了。
那个少年,茫茫俗世中孑然而立的少年啊。他是多么的特别:只要你陪他玩儿,他就毫无保留的对你好。权势,银子,要什么他给什么。更重要的是,他从来不会瞧不起他的玩伴。自己那令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太监身份,他毫不在意。他在心底把每个陪他玩儿的人当做他真正的朋友。竟然就在他身上找到了那种对于所有生命来说最重要的感觉——被肯定,被尊重的感觉。从没想到,这狗屎样的生命竟也有了快乐时光:草地上,一起骑马;湖中,一起游泳;一起无忧无虑的踢蹴鞠(古代足球);一起偷溜出宫在大街上吃麻辣烫……都说好基友一辈子。这样美好的生活本应持续到永远才对。可偏偏,却冒出个也是自宫的刘瑾!
刘瑾!卑鄙无耻的小人!他要的只是权势和银子。他人生的价值,就是用银子和权势换来别人眼中的畏惧与表面的尊敬。他对少年表面的奉承,实际是为了利用!
真的把自己给忘了吗?为什么两年了,还没有一点要调回去的消息……你忘了,上次你一时兴起,要和豹子打架玩的时候,是谁从豹子爪下救了你。那时的刘瑾,都跑的几十米远了,你看不见吗?现在的自己,惨啊。竟然被那小子的干孙子叫“兄弟”。被这死肥猪监视着,什么也做不了。手握军权有什么屁用,军队又不能进城。城里还是那死肥猪说了算……没人买自己账了,门可罗雀啊!
哎……张永一声长叹。这样的失落,真不知何时是个尽头啊。
“大人?”张永的管家刘克良走进院子,小声的叫了叫正闭着眼睛的张永。
“恩?”
“那个新上任的南京给事中。拜访大人来了,见么?”
“哦?”张永睁开眼睛,沉吟一时,道,“带进来吧。”
不多时,石板小路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张永躺在竹椅上,眼睛半眯的等着。不知不觉,太阳升高了啊。
“下官贺赫赫。拜见张大人。”贺赫赫一改往日态度,异常恭敬的道。
张永从鼻子里哼了声算是回答。已打量了贺赫赫一番:嗯,仪容整洁,挺干净。没有胡子。
张永对贺赫赫印象还可以。
张永斜起眼睛道,“怎么?还想起拜访我来了?”
贺赫赫惊讶道,“大人说笑了。来南京城做官,怎么能不拜访张大人呢?”又恭敬奉上一个礼盒,“晚辈初入官场,还望张大人多多照顾。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这礼品盒子,少说五百两。张永在心里掂量了一下礼物的分量,有些讥讽的道,“还真阔气啊。为我这没用的人都下这么大本钱,那送给许大鹏的?”
贺赫赫就有些茫茫然道,“下官只备了这一份礼物啊。”又顿了顿,“下官家小业薄,本来没准备备礼物的。但是张大人不一样,张大人是下官心中的英雄。所以,下官还是尽力筹措了这份礼物。”
张永倒惊讶了。怎么回事?他怎么用那种崇拜地眼光看着自己,“你是说,许大鹏那边,你什么也没送?”
“对头。”
“你这样,还想在南京城把官做稳?”张永笑了,“还有。你刚说,我是你心中的英雄?”
贺赫赫坚定点点头,“是。下官早就听说了张大人不畏权势,和当朝那位‘活太师九千岁’做斗争的英勇事迹。虽然张大人失败被贬,但张大人仍是下官心中最大的英雄。那些满口正义的大臣们都不敢做的事,张大人却做了。下官一直渴慕一见。今天这份薄礼,聊表下官心意,请张大人务必收下。今日有幸见到张大人,就算这官不做,下官也不在乎了。反正只是个闲官,天天搓麻将打发时间……”
“啊?”张永惊呆了。这人还真是个呆子啊?自己和刘瑾争宠而已,被他当做和刘瑾做斗争的英雄了?另外这人多口杂的,这小子怎么就毫无顾忌一通乱说,也不怕开罪刘瑾啊。都说脑子一根筋都人才做言官,看来还真是。眼见着对方还有叽里呱啦继续往下说的趋势,张永忙坐起来,打个手势,“停,打住。什么麻将,你扯哪儿去了。”
——今天貌似比较有趣,见到个有趣的人啊。
贺赫赫这崇拜的眼神真叫张永太受用了。张永心情好起来,道,“刘管家,礼物收下吧。另外,去把我的乌鸡白凤丸拿来。”
贺赫赫惊讶道,“乌鸡白凤丸?”
“是啊。”张永就叹口气,摸了摸脸,“排毒养颜,美白皮肤的。可惜效果不大好啊。自打来了南京,我这皮肤啊。就一天不如一天了。粗糙了,也黑了。”
——我了个去。原来公公在乎这个。
贺赫赫告辞出了张永府。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张永和刘瑾果然结怨甚深,稍微贬下对方捧下他他就愉悦了。小学一年级文化水平的张永,头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简单啊。
贺赫赫没回他们包下的客栈。直接去了他在太平街新租的门面。大盘正在监工。
贺赫赫便把工头喊过来了。大手一挥道,“格局要改!足疗不做了。改做美容院。尤其你要给我开辟个单独包间,内设牛奶浴池。工程款我再给你加,你跟我再弄些人来搞个两班倒,二十四小时开工。进度一定要快快快。”
大盘问道,“大哥。你不说要搞个你家乡的足疗城来结交南京权贵的么。怎么又不做了。”
贺赫赫道,“权贵要结交。张永更要搞掂。”
……
三周后。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两挂长长的鞭炮放的正欢。街道上不少人群都驻足观望着这家刚开张的新奇店面,牌匾上写着“喜灸堂美容院”。不知是做什么的。
“现在。欢迎南京总兵张永大人为我们剪彩。”贺赫赫大喊一声,带头鼓起掌来。
“嘿。好,好。”成为全场目光焦点的张永很开心。这样的感觉,真是很久没体验过了啊——不得不说,这贺赫赫太让他意外了。三天两头的送礼巴结不说。又会说话,处处捧着他。这些天,他的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好啊——张永接过了贺赫赫递过的剪刀,咔嚓一声剪彩成功了。
二盘就对着人群叫到,“快鼓掌啊。鼓掌的有银子拿。拍越响拿越多。”
人群欢声雷动。气氛很热烈。
“贤侄啊。”张永正和贺赫赫一齐往二楼的贵宾间走去,神情有点小激动,“效果真有那么好吗?”
“张叔。您放心好了。”贺赫赫笑道,“这是我家乡的美容方法。先让老中医用针灸打通穴孔,气血流畅之后,再用艾草熏。这艾草是草药。具有排肠毒,淡化色素,降火气的功效。要想皮肤好,就得从这些根本上着手。再加上果皮面膜的滋养,牛奶沐浴的滋润。我可以保证,不出一月,张叔的皮肤就会比刚剥壳的鸡蛋啊还要滑嫩。这房间就是我专门给您留出来的贵宾包间。”
贺赫赫送张永进了门。就转身回去接待其他捧场权贵去了,这也是他这些天才搭上线的。
不必说。这21世纪的服务令张永非常满意。一面做针灸熏艾草,一面敷面膜,一面还有个专门按摩医师做按摩。完了泡牛奶洗澡。这待遇,这效果。贺赫赫又奉承的到位,天天大清早就派个轿子去城外军营门口接他。张永少不得天天光顾,乐不思蜀。
贺赫赫深知炒作的重要性。雇了几个说书的天天满城宣传。不多久这喜灸堂的名声就传出去了。权贵纷纷慕名而来,络绎不绝。
这天。喜灸堂迎来了一位更加尊贵的客人。
“许尚书?”贺赫赫忙不迭呵呵笑着迎了上去,“您怎么有空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许大鹏脸色有点阴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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