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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风将卧室简洁的白色窗帘吹得来回晃动,安晨翻身感到背后空荡荡的,她揉了揉眼睛,迷蒙中看见白色窗帘里纹丝不动的黑色背影。江墨雨已经早早起床,一如既往的黑色衬衣,衣领整齐地理好,熨帖的灰蓝色马甲,笔挺的西裤。英挺有力的背影在风中漾起的白色窗帘里忽隐忽现,窗外是一座城市睡醒时喧闹的喘息,这背影在这座城的面前却有一种落寞,他的思绪停留在哪个落寞的角落?
听到安晨下床穿拖鞋的声音,江墨雨转过身静静地说:“你醒了?”安晨点点头,从衣柜里拿出衣服走向卧室内部的浴室。刚刚还静若空气的人突然跑过来从后面将安晨抱住坏坏地说:“你换衣服还要躲着我么?”安晨害羞地抓抓自己的头发:“江墨雨,你这么不正经,你的同事们知道么?”安晨强行把身后人的手撑开,两只手掌却锁得更紧,他魅惑的声音夹杂在清早清新明朗的空气里是那样的格格不入:“我们俩的事干嘛让他们知道,还是,你想让他们知道?”江墨雨抽出一只手不漏痕迹地划过安晨光裸的腿:“还有,你知不知道你挠头发只会让我更心动?”安晨想不到江墨雨会无赖地把他的“不正经”发挥到极致,只觉得脸已经红透了半边天,她把手肘向安晨的腹部轻轻一扣跳脱他的包围,手里的衣服轻轻地砸在江墨雨的头上:“色鬼,本姑娘可没那么好欺负,一会儿才好好收拾你!”安晨冲江墨雨吐吐舌头跑进浴室。
换好衣服出来,安晨没想到江墨雨还没有走。于是问他:“江先生,你今天不上班么?”江墨雨在床角坐下:你换衣服的时候我已经安排好了工作上的事,明天会开会,安排出差的事,今天没有什么事,出差的时候估计会忙不过来,权当是忙前偷闲了。昨天晚上你睡着时我接到了你手机上的一条短信,你要不要看看。“安晨有些诧异,自己竟然在他的身边睡得那么熟。她接过江墨雨递来的手机,扫了一眼屏幕,她心虚地偷瞄江墨雨一眼。短信的内容江墨雨早已烂熟于胸:”遇到什么问题了?“她艰难地张张口,终于说出一句话:”是林晗,他约我去中心广场见面,你会不会介意?“江墨雨扯开嘴角一笑,露出白色的牙齿:”我不介意啊,要我陪你去么?“安晨闷声,江墨雨拉过安晨的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安安,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其实我先前打电话就是特意腾出时间来陪你,你不会怪我看了你的短信吧?“他的声音沉稳笃定,时间已经把以前隐藏着些许自卑与脆弱的男孩打磨成胸有成竹的男人。安晨回握住江墨雨的手:”好吧。“
安晨和江墨雨上了车。早晨的交通一如既往的有些拥堵,车在路面上踌躇不前。车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江墨雨专注地盯着正前方,安晨百无聊赖地望着车窗外的世界。一阵风吹来,汽油的味道充斥了整个鼻腔,安晨不由地按住胸口。江墨雨递来一张纸巾,安晨擦擦嘴,很想把手里的纸团扔向窗外,苦于不能破坏卫生。江墨雨递过一个咖啡色的空烟盒,安晨把纸团放进烟盒里,眼里透出一丝丝疑惑:“江墨雨,你会吸烟,什么时候学会的?“绿灯亮了,江墨雨拉起手刹淡淡地说:”过去的几年,不过还好,已经戒了,应酬的时候偶尔吸一支。“不一会儿,红灯亮起,车辆又陷入漫长的等待:是从什么时候学会吸烟的呢?江墨雨暗暗地想。是在安安走了以后吧?不,第一次吸烟应该是听到了一窝蜂的谣言之后,整个晚上都在草稿纸上演算一道代数题,笔尖在纸上来来回回。向婉满是担忧的眼神:“听他们说看见林晗约安晨一块儿出去,安晨答应了。”手指越来越用力:“我劝安晨顾忌一下你的想法,不要常常和林晗出去,她却劝我不要告诉你,说她和林晗出去的事情不能让你知道,不然你会生气的。“指甲泛起白色:”最近也没怎么看到安晨和你在一块儿,就要高考了,高考之后大家都会去不同的学校,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薄薄的白色草稿纸划出一个口子:是啊,安晨不像过去那么粘人了呢。突兀的一声响音,水性笔的笔尖断了:
白色的影子,仿佛和她一块儿站在阳光里。
安晨俏皮的脸,清脆的话音,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他在门口等安晨。
她接过林晗手里的东西,莞尔一笑。
“有男朋友了,怎么这么可惜?“
他们的合拍与合适,方方面面,透过阳光,清晰而刺眼。
江墨雨镇静地抬起头看着向婉:“你是安晨的闺蜜,你应该相信安晨的。我和安晨的事,我会问明白。“
过两天就要高考了,你要离开我了么。从十岁到十八岁,唯一打开我的心门驱散我的冷寂,阳光,越来越疏离。高二想尽办法换位置坐在我身边的人要走了么?那么真诚的温暖,是骗我的么?还是,你不相信没有任何基础的我可以肩负起两份未来?是了,阳光的温热让我忘记了自己从小饱受的寒冷。我只有单薄的自己,这样的我,怎样许你一个光明耀眼的未来?但是,你怎么可以骗我?就这样散了么?不…即使你就要甩开我的手,我也要在你的生命里永远留下我的味道。
黑沉沉的夜晚。
闭塞无人的走廊尽头。
寒冷的眸光。
挣扎的手。
肩膀上衣服撕裂的声音。
透心凉的哭声。
断断续续的解释碎满整个走廊,藏不住的哭腔。
“江墨雨,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
“和他相比,我确实什么都没有,你甩了我和他在一起也是很正常的事。”
“原来你这么没信心,是因为你所谓的贫寒么?我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这东西……”
“你和他常常单独在一起,为什么是向婉告诉我,为什么不是你给我说?”眼底泛起隐忍的痛。
“和他第一次打照面你就和我闹翻了,我还敢让你知道么……是,他是给过我暗示,但是我说了我们只是朋友,我和他在一起时都是在补习功课,他借给我的也只是他的笔记。“
一双手粗暴地摩挲着满是泪痕的脸,寒冷如刀的眼神绞得心脏血肉模糊,快要不能负荷的寒风:“是这样么?你为了补习功课就可以和他单独来往,那我呢,一年前你看上我什么?没有任何基础的我有什么地方是能让你看得上的?”
超载的失望与愤怒,沉入心底的恐惧,又惊又气地尖叫,锋利的耳光:“江墨雨,你混蛋!!!“
再也不会回头的背影。
黑暗的走廊出口。
翻开的手机壳。
暗哑颤抖的嗓音:“喂,林晗吗,可不可以借一件外套给我?能麻烦你送我回家么?“
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吧。
拳头渐渐握紧。
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从此,想起她,抽不完的烟,整个胸腔里都是灰烬的味道。
向往过阳光,也被暖暖地照耀过。
最后,不小心弄丢了,曾经的温暖也化成手心里的一把灰烬。
一个人时无尽的黑暗。
身边有伴也赶不走的落寞。
惊风乍起,吹乱了原本的轨迹。
安晨一个人走进咖啡厅。
一身休闲打扮的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眼里春风醉人,没有边框的眼镜惬意地停靠在窄窄的鼻子上。林晗站起身朝安晨招招手:“安晨,这儿!“
安晨走过去,在林晗面前坐下。
“你知道你旷工多久了么?要是我不过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放长假?“带着笑意的爽朗嗓音。
安晨有些不安地搅着手里的小勺子,几秒钟的沉默之后,鼓起勇气抬眼看着面前的人:“对不起啊,擅自离开岗位是我不对。我想我的工资应该扣得差不多了吧?”
林晗伸手碰碰安晨的手指:“怎么会呢?”温柔的男人。
安晨故作冷静地拉开距离:“我想以后我也可能不回G市工作了,在G市的两年真是谢谢你的照顾。”
“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G市可有我们共同的事业基础,你舍得放弃么?”
“没什么,只是,我结婚了,决定在这座城市生活,所以……”
“安晨,你已经是二十五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任性。”他的眼里全是惋惜与无奈。
“这是我深思熟虑过的,不是一时冲动的决定。”安晨咖啡杯前的手微微收紧。
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抚了抚额头:“好吧,回头我会把分红结算给你。”
安晨挥挥手:“不用的,林晗。你对我的好,我知道。从香港回来之后在G市工作的两年,多亏有你照应。”
“不,这是你应得的,你尽心尽力地帮了我很多忙,我都记在心里。”
毕业之后林晗的父亲给了他一笔钱,放手让他尝试创业。林晗花了近半年的时间参考创业城市,最后买了飞向G市的机票。来到G市,迅速地适应当地的环境,进而上手市场调研。选定加盟的服装品牌,张罗着选位置,洽谈租金事宜,装潢店面。期间起起落落,事情完成得差不多时,时间又滑过了半年。在人才市场招兵买马时,工作台前排起长龙。已经累到筋疲力尽,看到履历表上的照片时心里不漏痕迹地一颤,安晨,应聘市场营销与策划一职业,学习期间爱好设计,在学校里有获奖作品。
林晗抬起头看着安晨,安晨先是一脸的惊讶,随后露出些许惭愧之色,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很快,眼角眉梢的愧色被脸上大大的笑容冲淡。她大方地伸出手:“林晗,好久不见。”端庄的形象没有绷多久,她俏皮地翘起嘴角:“虽然是校友,可不要给我开后门哦!”
后来,安晨就和林晗一起踏上了创业之路。林晗承认,刚开始时自己是对安晨有一些私心。
高考前的夜晚,带着哭腔的电话,狼狈地用手遮住肩膀的女孩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说:“你现在有空么,送我回家会不会耽误你手头的事?”她极力掩饰,他还是看出了一丝端倪,她的脖子上有红色的痕迹。他什么话也没有说,递给她手里的衣服,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一路上,他握着她的手,想要给她一些安稳。关于他和她的谣言,他不是没有听过。一向坚信清者自清的他没有解释什么,况且那个让他吃了拳头的男孩儿在夜晚里的眼神虽然寒冷却也坚定,林晗看得出来江墨雨有多在意安晨,喜欢了也就意味着信任。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流言蜚语像流感一样四处传染的校园,清者未必能够自清,零零碎碎的几句话也有可能在固若金汤的信任里割出细长的口子,种下不安的种子。关心则乱,再稳重再坚定的人也会因为太在乎而相信三人成虎的流言,乱了阵脚。林晗看着安晨望向窗外的脸,手心握紧,她却轻轻地抽离。下了出租车,林晗静静地说:“安晨,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会不会有在一起的可能。”安晨默默地摇头:“今天的事是他不对,但是,对不起……”她的善良,没有人会比他更印象深刻,她的坚持与冷静,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受深切。“今天,谢谢你了,祝你考到一个好学校,你一定能行的!”尽量用上鼓励的口吻,礼貌而又疏离。林晗知道,他们不会有任何可能。他点点头,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人才市场时偶然遇到安晨,他有些不忍心让她在茫茫人海里来回奔波,于是留下了她。正如他所猜测的一样,安晨感情处于空窗期。让他感到惊喜的是安晨的原本的工作能力并不弱,适应力也挺好,一年的留港实习经验让她在遇到大部分问题时能够应对自如,在加上骨子里的一份倔强,很多难啃的骨头硬是被她慢慢搞定。
和安晨在工作之余也是有些接触的,安晨对自己总是很礼貌,却又适当地隔着距离。偶尔会到安晨租下的小屋子里一块儿做饭,餐桌上提议帮忙重新找一间条件更好的公寓,安晨婉言拒绝。与工作相关的帮助,安晨会虚心地接受,相对而言,生活上的“照应“少了很多。倔丫头有一次感冒发高烧,不听劝地熬着加完班回到家,泡了两包抗病毒颗粒不见好转才迷迷糊糊地打了电话。一直悄悄跟着安晨守在楼下附近花园的自己接到了电话,匆匆忙忙地跑到楼上。安晨开了门就倒在了他的怀里。背着安晨下了楼,赶到医院打点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安晨一双迷离而憔悴的眼睛,心里闷闷的钝痛:”安晨,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一个人了,让我照顾你吧。“她呆呆地看着输液瓶,有些空洞,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林晗,谢谢你,我一个人也可以,这么多年,一个人习惯了。“眉心拧成一团:”是因为还放不下他吗?“模糊地回应:”他是谁?我已经忘记了。只是,每一年高考前的几天都会有些敏感,夜里的风与失眠提醒着我,我还在恨他。“语气急切,还心存几分希望:”即使是他没在你的身边,我们也没有可能吗?“淡淡的回答,像是呓语:”林晗,我们会是很好的工作伙伴,但是,我们没有可能。“
喝一口咖啡,思绪回到当下。林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安晨,真的不打算回来了么?“
“当然,她已经是我的妻子。“安晨听到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过头去。是江墨雨,他已经停好了车。
温文尔雅地在安晨旁边的位置坐下,温文尔雅地向林晗伸出手:“林晗,好久不见。这次来X市是因为工作,还是单纯的故地重游,找老朋友叙叙旧?“安晨看着身旁内敛如水的男人,有一些缓不过来。林晗的眼里也露出些许惊异与欣赏,果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七年前高考成绩放榜之后,看到安晨的零分,林晗的心里愤怒地炸开了花。林晗给安晨打电话,反反复复,那头都是僵硬的”关机“。一定是因为江墨雨!林晗气冲冲地敲开江墨雨寝室的门,江墨雨正倚在床头吸烟,床上的东西乱糟糟的。寝室里的同学都已经离校了。林晗一个箭步上前,拧住江墨雨的衣服,江墨雨一堆泥似的松垮地站起来:“她去了哪儿?!她怎么会交白卷?!一定是因为你!”一个拳头落下,江墨雨瘫坐在床上,嘴角有了淤青也不揉一揉,眼里散着迷蒙的雾,涣散地盯着某个地方:“她不理我了,她抛下我了。”眼角有泪光闪过,地上尽是烟头,一定是被烟熏的。江墨雨咳了两声,差点咳出肺来,他笑了,笑了两声,留下无边的沉默。
现在,那个仿佛丢了玩具的孩子沉静地坐在自己的对面。这么多年过去了,惊风乍起,波澜荡涤,他们静静地坐在对面的位置,一片平静,好像过去的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醒了,珍惜的人还在,是不是应该感到庆幸。
闲散地聊了一些安晨和自己创业时的囧事,笑声徐徐。林晗握了握安晨的手:“我知道,你是不会回G市帮我了。看来我得好好拼一拼才行了,做好G市的生意,好争取尽早在X市开分店,到时候你可就没有理由不回来帮我了!”江墨雨揽住安晨的肩膀,难得的幽默:“那可不一定哦,等到你在这里开了分店,安晨可能在忙活着照顾宝宝。“安晨笑着捶捶江墨雨的肩膀:”江墨雨,你在说什么!“他握住安晨的手腕:“难道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么?”三个人都笑开了花,礼貌的疏离烟消云散。林晗起身捶捶江墨雨的肩膀:“好小子,以后可要好好照顾安晨,先前就知道劝安晨回公司上班没太大的胜算,但还是贼心不死,毕竟她的工作能力还真心不错。见到了棺材掉了泪,我也就该走了,不送了哟。”安晨和江墨雨起身想要送别,林晗却背对着他们高举着手摇了摇,没多久消失在咖啡厅门外转角。安晨还想跟上送一送,江墨雨牵住了她的手:“算了吧,就当是尊重他的意思。”
在咖啡厅又小坐了一会儿,江墨雨突然在安晨的脸上啄了一下。安晨被吓了一跳:“干嘛?咱们可是在公共场合呢!”江墨雨贴近安晨耳边悠悠地开口:“刚才不是说了吗?林晗回来的时候你搞不好在手忙脚乱地当妈妈。”安晨脸红地笑了笑:“我可得先工作,好攒点儿奶粉钱。”他朗声一笑,屈起食指刮刮安晨的鼻子:“傻老婆,你担心这事儿干嘛?养家的事儿我一肩挑了。“安晨有些沮丧:“你这是在限制我的自由么,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了。”江墨雨把玩着安晨的手指:“当然不是,只要你愿意,你可以自由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只是怕你太累。以前我就一直害怕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支撑起两个人的未来,现在终于有了几分把握。“安晨看着江墨雨的眼睛,黑色的眼睛深沉而坚毅。安晨握住江墨雨的手:”江小雨同学,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江墨雨一抹坏笑:“老婆大人,原来你比我还心急啊。不用害羞,没事儿没事儿,我很理解,二十几岁的女人是比较……呃,你说回家就回家,身为老公,我有义务满足老婆的需求。”他轻轻地弹了弹安晨的脸颊。下一秒大腿上一阵痛来得又急又狠,他强捂着嘴,没有发出声响。安晨用力的手指在江墨雨温厚的掌心里慢慢变得柔软,两个人牵着手笑笑闹闹地走出了咖啡厅。站在咖啡厅外的台阶上,安晨和江墨雨看着夏夜酷热的人潮和来来往往的车辆相视而笑,并肩走向停车场:同走过一段路,各自流离在不同的分叉口,下一个红绿灯还能一起等待,下一条斑马线还能十指紧扣,于彼此已是莫大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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