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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晨的家还在原来的那个小区,高中时每晚都会送安晨回家,尽管已经很久没有再走上这条路,她家的方向他还记得。江墨雨的车就停在安晨家附近的院子里,车边有一棵粗壮的柳树。柳枝随风轻轻地来回晃动,阴影打在她巴掌大的脸上,刚刚好,这样,她不会太热。时间过去了十五分钟,安晨用手背揉揉眼睛,已经十点。她用手心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你怎么不叫醒我?“”没什么,看你睡得香,就想等着。但是,你的睡相可不是一般的差,和高中没什么区别。这么多年了,竟然没什么长进。“安晨慌乱地抹抹嘴:“我不会又淌口水了吧?”江墨雨不说话。高中时安晨趴在桌子上睡觉口水打湿纸巾的样子浮现在眼前,江墨雨失声笑出声来,每次告诉安晨她午睡时会流口水,她总是借着没有证据不肯承认,那纸巾是他突发奇想趁着她睡着了压在她脸下的。没想到她看到湿透的纸巾还是打死不认账。安晨听到江墨雨的笑声,心下一急,伸出两只手蒙住他的眼睛:“你没有看见,看不见,看不见。“江墨雨索性故意逗她,夸张地哈哈笑出声来。
一个提着塑料袋的身影渐渐走进,在车窗边停了下来,车窗打开,像孩子一样开心的两个人瞬时间变成了雕像,刚才欢乐的气氛消散不见,依然还在的是透过柳枝缝隙漏下的阳光,斑驳,冰冷。是的,冰冷。窗外的妈妈有些漠然地看着安晨和驾驶座上穿着黑色衬衣打着咖啡色领带的男人,这个男人几天前她见过,就站在与她丈夫的被告席相对的位置。他的声音不算大,但是铿锵有力,她的丈夫的罪证被这声音刻进了犯罪卷宗。出门倒垃圾的母亲满眼疲惫,她眼里的责备却如同一根怨毒的鱼刺刺进安晨的心里,她的责备,刻骨地清晰。
安晨抖着手打开车门,母亲拧着垃圾袋向相反的方向走,安晨跟着她进了楼。
房间的铁门虚掩着,母亲气地没有力气把它狠狠砸上,她只剩下悲伤的力气。持久的沉默,安晨的声音在冻结的空气中撕开了一个角:“妈,我是回来拿户口本的。“眼前苍老的脸上只剩疑惑的表情。”妈,我拿户口本是因为我和江墨雨说好了,我们要结婚。“”啪!!!“一个耳光甩得安晨半边脸火辣辣地疼。
几天前,法院的门口,你甩了我一个耳光。
今天,家门口,你甩了我一个耳光。
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们之间只剩下耳光。
什么时候开始。
你甩我耳光。
没有任何与爱有关的理由。
什么时候开始。
你这么恨我。
你真的这么恨我么。
安晨强忍着没有流下眼泪:“妈,你一定会觉得这很荒唐。但是,我想过了,我要和江墨雨结婚,我不会改变主意。也许你会认为我这是对爸爸的背叛,但是,我对爸爸真的只有爱没有恨吗?你很清楚,这不可能,爸爸对我也不是只有爱,不然,他怎么会在你生下我之后没多久就在外面找了另外的女人只为了要一个儿子?其实,你也恨我吧?我没有乖乖地出生,差点害你难产,虽然捡回一条命,却失去了再做母亲的资格,偏偏我又是个女婴。”
其实,每当想到这些,你也恨我吧。在外人看来,我们一家很幸福呢,至少以前是这样。位高权重的父亲,温婉容忍的母亲,娇俏率性的女儿。从精神到物质,这家人拥有的都丰盛得无可挑剔。硬是要找出一点理由在茶钱饭后平衡一下眼红到极致的心也只有那么一点缺憾而已:这丰盛的家业无人继承,没有一个儿子,再多的钱,再多的果实,最后还不是会流到外姓人的口袋里。这是无论这家人的女儿在旁人面前表现地多么优秀都无法弥补的。
缺少香火的事实像是一根细微的鱼刺,卡在喉咙里,吐出带血的痰,吐不出一肚子的火与辛酸。终于,为了想办法吐出鱼刺,肚子里窝着的火烧到了自家的后院,为了灭火,肚子里窝着的辛酸淹没了通向对方心坎的木桥……
安晨的话还没有说完,妈妈的手又一次扬了起来。安晨死死地闭上眼睛等待凌迟,却迟迟没有等来。安晨睁开眼睛看见妈妈扬起的手停在半空中,江墨雨的手握着她的臂膀,妈妈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江墨雨,你这是干什么?!”淡淡的声音响起,沉稳而不容否定,虽然淡淡的:“阿姨,我想和您好好地谈谈。”接着,江墨雨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路人甲的安晨送进了卧室。
客厅。
寂静。
静得能听见呼吸声的寂静。
节奏不同的呼吸声,一个平缓,另一个相对来讲显得有些急促。
明明是在自己的家,夏涵慈的不安却那么突兀。
“阿姨,我知道您的心里有疑惑,想问什么您就问吧。”
夏涵慈深吸一口气舔舔嘴唇正想问,却看见江墨雨竖起的食指。她下意识地放小了声音:“安晨的爸爸进监狱的事儿少不了你在后面添柴加火,现在你又要娶安晨,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江墨雨不理会夏涵慈话语的咄咄逼人:“阿姨,其实我不说您也清楚,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安鹏远咎由自取,不需要其他人添油加火。”
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年轻,话语却犀利而寒冷,他的老成超出他的年龄太多太多。
像是心里封尘的伤疤被突然揭开,夏涵慈蓦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强迫自己恢复平静,话音却有些颤抖,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你,你姓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江墨雨。”
“你,你姓江?江靖恒是你什么人?!”
“江靖恒是我父亲。”
像是没由来的吃了一记闷棒,夏涵慈心里满是惶恐,声音也不由地大了些:“你到底为什么要和安晨结婚?”
对面的人却依旧稳稳地:“阿姨,我娶她不为了别的。从您的反应我就明白了当年的事情其实您也是知道的。是,我承认我直呼安晨爸爸的名字是因为对于父辈的恩怨我还是有些如鲠在喉,但是,这并不能掩盖我爱安晨的事实,更不能佐证我娶她是有别的见不得光的目的。事实上,安晨的爸爸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我承认,安晨来找我是我有意为之。七年了,她一直不愿意见我。我手里握着的证据是我逼她来见我的筹码。但是,我见到她不是为了再伤害她。尽管她爸爸的事情我无能为力,但是,再见她是为了好好和她在一起,我们已经错过了七年的时间,我爱她,我也需要她,需要弥补我们之间的遗憾,这一点我很清楚。而安鹏远获的罪比他应得的要少得多。请原谅我这么说,我十岁时他毁了我的家,这是事实,向婉或者说安夜是他的私生女,这也是公开的秘密,但是他的罪证里却没有添上这一条。您是聪明人,个中缘由,我相信您是明白的。”
客厅里一片冷寂,夏涵慈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向着江墨雨点了点头,继而无奈地摇摇头:“罢了,或许这是天注定的。这么多年,这根鱼刺堵在喉管里,也是时候咽进肚子里消化掉了。”
沉稳的人再次开口:“阿姨,上一辈的事,我不想让安晨知道,现在是,以后也是。您是安晨的妈妈,您也不希望她再难过了吧。“
又是沉默,夏涵慈仍是点头。
江墨雨敲了敲卧室的门,安晨从门后探出头来。江墨雨朝安晨晃晃右手:“户口本!”安晨失声叫了出来:“江墨雨,你是怎么做到的?“江墨雨没有解释,他牵着安晨的手往外走,夏涵慈出门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会切实做到,她说,好好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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